第 68 章

    杭宴息收了笑,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深邃,持续了一会才问:“你觉得现在更好,是吗?”

    没生气就好。

    陈伊松了口气,连着点头,说:“当然更好啊。你忘了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还凶你了。”

    她抓抓头,不好意思地说:“那天我说错了,那句话不是老夫子说的。”

    他淡然一笑,从箱子里取出一块漂亮的石头,又拿出小工具盒,打开,取了个小金属件,开始锉那石头。

    陈伊凑拢了,边看边问:“天呐,你居然会雕刻!这是要雕个什么?”

    “印章,给你的。另一枚簪子,可能找不到了。这个就刻‘喜乐’,好不好?”

    陈伊点头,喜乐长宁这组词虽然常见,但这是最质朴的祝福,比“不学”更好。作为美术生,她有自己的印章,但这个他亲手刻的,意义不一样。

    他说过,说话不会打扰他,所以她放放心心找他聊天。

    “你以前都不怎么笑的吗?”

    “嗯。”

    “那你会有难过的时候吗?”

    他摇头,解释道:“一念悲,则万物皆悲。陷在情绪里,只会让自己更难过。”

    陈伊托腮问他:“那管不住的时候怎么办,我有时候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有时候一哭就不可收拾。就算知道不该再流泪,也忍不住。”

    “你是至情至性的人,所以情绪表达会更直接。”

    陈伊盯着刻刀在动,他就走了神:如果用那些来约束她,那她难过又隐忍的时候,他怎么知道她在伤心呢?

    手链不是合格的发圈,很快就松散滑落。

    陈伊把它弄回来,重新戴在手上,盯着垂落的头发发了愁:“还是剪短发好,这个麻烦死了。”

    “别剪。”

    欸?

    陈伊惊讶地看向他,这是他第一次对她提这种要求呢。

    他也对自己说出这个答案有些惊奇,但很快回神,解释道:“留短发的话,早上起来很难整理。”

    陈伊点头,说:“你的头发在哪剪的?对了,我哥剃了个光头,我快要笑死了,哈哈,我嫂子太给力了!你剃过光头吗?”

    他摇头。

    她有些遗憾地说:“可惜没能亲眼看见他的光头照,我嫂子别的都好,就是太老实了,不敢偷拍!”

    杭宴息心念一起,又及时压住了。

    陈伊算了一下时间,又说:“你这头发,现在不算长,等我生日那天,我有个做美发师的朋友会来。让他帮你剪吧,你就不用出去找理发店了。他人很好,手艺也很好的。”

    “好的。”

    陈伊还藏了一个计划,可她一直是藏不住心事的人,所以忍不住悄悄地透一点给他:“我想送你一份礼物,已经下了订单,不过这个需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做好。”

    “数码书架?”

    “你怎么知道?”

    大师,你太厉害了。

    杭宴息解释给她听:“我喜欢书,你送的应该是这方面的礼物。给你发MOROSO的朋友,名字前缀是数码书架的研究团队。”

    “那天你不是没看吗?”

    “你打开的瞬间,无意间瞟到的,不好意思。”

    “没关系。”陈伊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声问他,“那你是不是了解过这个,不会……已经订购了吧?”

    他点头,但很快又说:“我只订购了一个4X4的,毕竟是新产品,先试试看。别担心,我有很多书,你送的,一定能用上。”

    “嗯嗯。”

    数码书架是蔡雨公司正在做的一款新产品,防火防潮材料制作,封闭后,会自动缓慢抽掉空气,真空更利于书籍保存。而取书只要输入书架格子的编码,就可以调转到面前,自动打开,不需要架梯子或踩凳子爬高。

    这样的玩意,就是针对高端玩家设计的,价格不菲。陈伊订了个6X6,花了十五万多,这已经是蔡雨帮她争取员工折扣后的优惠价了。

    他了解过,并且订购了,当然知道价格,所以他特地问她:“钱够不够用?”

    “够的够的,我还有很多钱呢。”

    当然了,跟他这种做大生意的老板没得比。不过,她平常没什么花大钱的爱好,就吃吃喝喝玩一玩,这两百多万存款,够她乱造了。

    杭宴息笑笑,没提“要不要金条”,只一边刻章,一边给她讲《百喻经》。这里面,每一章是一个故事带一个小道理。这比单纯听经书好一点,陈伊只打了一次哈欠,没睡着。

    电话响起,她赶快接通。

    电话那头是龚朗,问她:“五一回不回?”

    龚朗在南大读博,很少回扬德,这样问,应该是想蹭车。

    “应该会回,但是时间待定啊。你呢?”

    “我这活,机动性强,你什么时候走,我什么时候跟。”

    “那行,等我电话。”

    “好嘞。”

    陈伊挂了电话,见杭宴息停了手,正看着自己,就主动解释:“一个叔叔家的孩子,还在念书。有点洁癖,想搭顺风车。”

    龚朗比她大几个月,但陈伊自觉已是老社会,就一幅大姐口气。

    他点头,重新干活。

    她想了想,问:“五一你有什么安排?”

    “工作。”

    “药厂合作那事?”

    “嗯,还有别的。”

    “哦哦,你们卖很多种药吗?我以前一直以为都是专种一样,单卖一样,什么术业专攻的。看新闻里,大家都是去药材之乡采购。”

    他笑笑,回答道:“确实没有全方位覆盖,只做了29种。祖上传下来的三张单方需要用到的28味药材,加上入乡随俗跟着种的西洋参。国内有些药材紧缺,需要进口,目前在和适合种植的地区谈合作,尽量补上空缺。”

    “哦哦,你会觉得很烦吗?我这么吵,还有……工作上要跟人打这些勾心斗角的交道。”

    他摇头,淡淡地回应:“四大皆空,是七情六欲的反义词。”

    “意思是信仰佛教的人,心理应该像一条直线一样,永远保持同种状态?”

    他没答,停了手,定定地看着她。

    陈伊确认这是鼓励状态,就接着往下说:“可我更喜欢波浪线,起起伏伏的人生更有意思。我喜欢让我高兴的事,也不愿意抹杀掉让我难过或者愤怒的事。”

    她想起打人那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别看我生气的时候那么激动,其实我忘起来也快。就像路过一条沟,开始会为难、郁闷,只要跳过去了,我就不会回头看。那一家人,给我留下很多伤害,但只要她们不跑到我面前来搞事,我就不会难过气愤,也没想过要主动去报复。”

    他笑着点头,不跟她辩道理。

    陈伊超喜欢这种被肯定的状态,又腆着脸问:“能抱一下吗?就一下,第一次有种考百分的感觉,必须庆祝一下。”

    他点头。

    她记着分寸,轻轻抱了一下就退回去坐好,嘴闲不住,不知道说什么了就哼歌。

    他用皮吹小心翼翼地处理石屑,同时告诉她:“想唱就唱,没有关系。”

    “哦哦。你想听什么歌,我唱给你听。”

    “你想唱什么就唱什么,都可以。”

    他放下皮吹,继续雕琢。

    陈伊打开手机搜到桑吉平措的《绿度母心咒》,伴着它开始哼唱。

    唱到底了,她把乱跑的头发全捞到一边,不好意思地说:“发音有些不标准。”

    整首歌就一句,同一句词,要唱出N种不同的调,而且这是没法完全准确的藏译汉。她只听过三次,这一唱,主要在关注曲调的变幻,顾不上咬字。

    “很好听,发给我吧。”

    陈伊刚要分享,他却提了要求:“你唱的。”

    “哦哦。”

    陈伊拿了百宝箱上那个旧手机,直接用它录音,自己这个手机就负责播放伴奏。

    录完后,她又试听了一遍,这一次,发音准了很多。

    她看着窄窄的旧手机,突然想不起自己到底有没有清空相册里那些逗比照片,灵机一动,说:“我给你带个新手机回来吧。”

    “不用,这个挺好的。”

    他把手机拿了过去,点开那段录音播放。陈伊想悄悄清理都没办法了,不过,他不是手机党,应该不会乱翻吧?

    还有啊,他不需要用微信订餐了,为什么没想过要还我呢?

    智能手机果然很smart,连居士都逃不过你的魅力。

    要是他将来跟我爸一样沉迷手机,那我不是罪孽深重了,阿弥陀佛!

    她忙着胡思乱想,他突然起身,去了卫生间方向。陈伊听到水龙头放水声,犹豫着要不要趁这会“销毁证据”,见他很快回来,只好作罢。

    他擦干了手,问她:“要不要把头发绑起来?”

    “我找不着发圈了。世界十大未解之谜必须排上这个,真的,不知道买了多少,反正到急用的时候,一个都找不着了。”她嘟着嘴吐槽,嫌弃地抓起一撮头发,用力甩了出去。头发更乱了。

    他抬高双手,帮她将散乱的头发都理到身后,问她:“绑个麻花辫,像你之前那样,可以吗?”

    陈伊惊喜地转头,问他:“你来吗?”

    他点头,说:“试试,之前只编过福结。”

    “好啊,你来,怎么样都没关系的。”

    “嗯。”

    事实上,她这句鼓励完全没必要。他编出来的辫子,比她自己反手绑的平整多了,而且他动作轻柔,全过程没让她有一点儿不适。

    她拿出了手链给他当发圈。他没取,左手抓着辫尾,右手从百宝箱里拿出一根红绳,仔仔细细地缠绕,再绑一个结,扎得稳稳的,再告诉她:“拆的时候,拉短的这根。”

    “好看,好看。”

    陈伊将头甩来甩去,左右切换,反复欣赏。这还不够,她又跑到卫生间去照大镜子,哇塞哇塞叫着跑回来。

    “难怪喜儿有了红头绳那么高兴,真的好好看啊!”她高兴地甩着发尾,学话剧里喜儿唱,“人家的闺女有花戴,我爹钱少不能买,扯上了二尺红头绳,给我扎起来……”

    “爹”哭笑不得,垂头按掉了播放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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