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警官用对讲机CALL来了同事,让他拿韩嵩提供的文件去鉴一下真。说真的,光看人家这气度和穿着,他已经信了大半,这个叫韩嵩的,又拿了律师证给他看过,不至于拿职业开这种玩笑。不过,女孩这包,他上过手,也看过,这可不像大富豪们背的,所以结合监控,更倾向于之前的判断——谁抢劫会当着十几个人的面?
要是做抢劫来搞,这个数额,那就是大案子了,虽然未遂,但一旦认定犯罪事实,十年以上刑期,那这人这辈子,基本完了。
所以梁警官试着说服一下这一方:“据我们之前了解的情况,他应该不清楚陈小姐身上随身带着这么贵重的物品,只是个误会。”
这种高端对话,陈伊怕拉后腿,不敢吭声。杭宴息说过:别担心,有韩嵩。
韩嵩果然尽职尽责代言:“这趟的行程在几天前就已经确定,今天白天,他们一直在一起工作,长达十小时,所以不能完全排除对方预谋,也不能完全排除临时起意。假设他经济状况不太好,在偶然的机会看到我当事人戴了古董簪子或者看到了佛牌,那么……”
他两手一摊,住了嘴,留给大家自行想象。
梁警官皱眉。
韩嵩接着说:“实在是一切都不正常。有保镖跟随的时候,他没有任何接近我当事人的举动。晚饭前,保镖离开,后来就发生了这事。所以,我认为我们的怀疑是合理的。当然,我们也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所以,为了排除可能,不如对这位先生的经济状况做一下调查。如果情况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我们愿意道歉并赔偿他的一切损失。”
他朝陈伊看过来,陈伊赶紧配合地点头表态。
央哥早在梁警官重新回来时就有点慌了,他听到这,急得站了起来,抠了抠头,再不敢嚷“我有的是钱”,只强装镇定说:“我没有,我不可能抢劫,他们没证据,纯粹是胡说八道。”
韩嵩“如他所愿”,不慌不忙地点开手机上一段视频,将它放在了桌子中央,解释道:“白天拍视频时,你不断地看向我当事人头上的发簪,并且有很多次在观察保镖。”
我靠,我那是找机会揩油而已,但这个怎么好说出来。
梁警官和女警反复看了视频,看他的眼神也渐渐变了味。
“这个你怎么解释?”
央哥又怕他们查自己账户,又怕真被当成抢劫犯。刚才他找机会偷看了一下,那TM的破瓦片,居然要一千多万,见鬼了!关键这些警察查过了,并且信了。
他发信息让路撒去找的熟人,到这会还不见人影。他和公司因为续约提条件的事闹得很僵,和法务部结了梁子,这时候,到哪去找什么律师。
他急得爆了句粗口。
梁警官本来对他被打这事,是有点同情的,到这会已经完全褪去了,厉声喝道:“注意素质,好好回答问题。”
对面那鬼律师,拿回手机后,点了一张照片,单独亮给他看。
央哥瞄一眼,立刻怂了,老实承认:“我根本不知道那是古董,就是觉得她最漂亮,想交个朋友,就盯着她看。她一直不搭理我,我心里不爽,才会故意为难。”
陈伊着急,按这说法,等会了不得是说句对不起。光一个不情不愿的道歉有什么用,得让这家伙得个教训才行。她刚要动,杭宴息的手,在桌子下抓住了她的。
陈伊看向他,他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动。
果然,女警开始发问了:“所以女同志说的话是对的,你意图猥亵,她才反击你,是不是?”
韩嵩晃了晃已经调转方向的手机,这是警告!央哥见状,懊恼地说:“是的,她身材好,我就想占点便宜。”
认是认了,但要是判他坐牢,那就完了,所以他赶快又补充道:“没碰着,连衣服都没挨到,她就打我了。真的,我没说谎,你们仔细看监控就知道了。”
两个警官都在做记录,女警开了录像,让他从头到尾再说一次。
梁警官看向陈伊这方,说:“这就解释得通了,和陈小姐你之前的说法也对上了。我想,抢劫应该是个误会,没看这些文件前,我们普通人,很难认出这是贵重的物品。当时现场有十几个人,如果真要实施抢劫,并且提前起意的,按常理来说,肯定会选择更好的时机。”
韩嵩摊手,点头说:“我们相信警官的判断。既然对方已经承认是出自这种目的,虽然未遂,但对我的当事人,产生了很大的心理伤害。她本身就有神经衰弱,长期失眠,现在又经历这样的事,会让她更痛苦。我们希望有个合理的结果,让她能重新建立安全感。”
梁警官垂眸,点头说:“虽然未遂,但他确实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按猥亵处理,治安拘留十五天。”
完美解决。
韩嵩负责和警察们交际并处理后续,陈伊和杭宴息只要大大方方走出去即可。
卢霜还在外面等着,陈伊见了她,感激地说:“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卢霜点头,又看向还在和警察说着话的韩嵩。
杭宴息突然发话:“你可以走了,他还有事。”
卢霜再次点头,安静地出去了。
陈伊小声问:“他还有什么事呀?”
“开车。”
“他刚好在这边吗?”
她记得他说过,韩嵩离得不远,但也不至于近到二三十分钟就赶到,还有他,这是会瞬移或闪现吗?
“之前在铎山,昨天让他过来了。”
“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点事。”
陈伊一脸问号,哪有这么巧?
“你们公司在这边也有业务吗?”
他很诚实地回答:“没有。”
所以你来这是为什么,快说出来啊!
陈伊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却只问:“要不要喝水,想吃什么?”
“烧烤!”
啊不对,怎么被他拐跑了。
陈伊抓着他袖子,问:“你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他看一眼袖子,手一翻,换被动为主动,完全包住了她的手,含笑说:“先解决你的温饱问题。”
他牵了她的手,没松开。
那这是“出家人”还是“在家人”的做法?
韩嵩朝她们走过来,第一眼落在两人连接点,然后看向陈伊。
他哥立刻说:“还不走?”
韩嵩收回目光,领头往外走。
早过了下班时间,没人乐意也没人敢把车停在派出所附近占道,所以车位很充足,韩嵩走向不远处一辆黑色大众。
“这是什么车?”
不像韩嵩的风格啊。
韩嵩看一眼他哥,在拉开车门前回答:“途观L。”
“哦,韩嵩,今天的事,多亏了你,谢谢。”
“不客气。”
韩嵩避开她的视线,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位。
杭宴息拉开了后座门,松开手,让陈伊先进去。
这么晚了,还耽搁他们这么久,陈伊赶紧申明:“我不饿,你们送我到宅子那就可以了。”
她扭头看向杭宴息,接着解释:“明天还有一小部分工作,吃完午饭才能往回走。”
杭宴息点头,但说的却是:“今晚住酒店,明天让韩嵩跟你一块去工作。结束之后,和我们一起走。”
“不影响你们的事吗?”
“不影响。”
他都安排好了,陈伊觉得讲客套驳回有点伤感情,就点头听从了。
手机响了,陈伊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向榛子报平安,硬着头皮按了接通。
果然,榛子听到她说没事后,用怨妇腔控诉了一大串。今晚的陈伊,确实“重色轻友”,从看到杭宴息那条消息起,人就迷糊了,于是老老实实认错,并且答应了一堆不平等条约。
她挂了电话,尬笑着解释:“我朋友担心我,让我定时报平安,我忘了。”
杭宴息点头,说:“距离有点远,你可以先眯一会。”
陈伊确实有点累,今天全程很赶,起得早,一直弄到晚饭前,中间几乎没休息过,再加上打人也是个苦力活。身体很累,但心很亢奋,她想着万一他们要谈事,自己在这,是不是会有影响,所以应一声,闭上眼睛假寐。
两兄弟果然有事要谈。
陈伊闭目养神没一会,韩嵩忍不住发问:“你这是……这情缘债,你想还,我赞同。你叫我来看着,我丢下活,这不就飞来了吗,怎么你又在这了?”
“废话这么多!”
韩嵩只好重新整理语言:“我是说,有事你叫我上就行了,你晕机,实在没必要飞来飞去。”
杭宴息没答。
偷听的陈伊发挥出这辈子最大的演技,努力让自己不要有表情,呼吸要平稳。
韩嵩又苦口婆心劝:“你做的越多,她越陷越深,这完全背离你的想法。等那边的事处理完了,你回去吧,我替你守着,保证她在找到下一个前,一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行不行?”
“跟你无关。”
“我不是……唉!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办?我不干预,保证不干预,就是配合。跑腿那些事,我来干,你告诉我个大概,好让我有个准备。”
杭宴息沉默了一会,才回答:“我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然后呢?”
既然是命定情缘,会动心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最初的目的不是来对抗这种欲念的吗,怎么就躺平了呢?但这话,韩嵩不敢问出口,只盼着他能在下一步转回来。
“我很开心,那我也要尽量让她也开心。”
“然后呢?”
“等到她完全满足了,情意淡了,我再离开。”
这……
这不是项目,也不是填井。
韩嵩忍不住冒冷汗,提醒他:“感情这东西,越付出越投入,为了你好,也为了她好,还是趁早抽……”
杭宴息抬眼看向车内后视镜,这眼神有点犀利,韩嵩赶紧闭了嘴。
车里一阵沉默,等红绿灯的间隙,韩嵩深吸一口气,接着问:“那你的修行怎么办?”
“高叔祖。”
高叔祖啥意思?陈伊心急火燎。
两兄弟的对话继续。
“虽然他没上山剃度,但在家也是沉浸式修行,心无旁骛的。谈感情很费时间和精力,多少会耽误你。再是万一她一直舍不得放手,那……”
“长一点,久一点,有什么关系?我有的是时间。”
陈伊的心跳嘭嘭嘭,快要压不住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梦一场又如何?不把梦做完,怎么知道这是幻。”
“情关不破,何以成佛?”
“既然遇见了有情人,那就做快乐事,莫问是劫是缘。”
“他到最后过得很凄凉。”
“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历代□□中,最为人所知的,反而是他。当然,臭名昭著的丹增除外。”
韩嵩对宗教不感兴趣,会的这几句还是无意间学到的,实在是无话可辩了。
“他一生哪方面都很悲剧,就剩了诗歌被人传颂。”
“至少留了东西给后人。韩嵩,我知道佛子一说,是他搞的鬼。我又何尝不是凡夫俗子!我这一生,并不可能有多大的成就。这世间,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了悟。我从书上看来的,不过是在别人耕好的地里,收割别人种出的粮。我伸手就拿,张嘴就吃,不懂期间的事物规律,也就不可能得出更好的耕作方法。如果为了虔诚,剃度出家,每日禅坐庙中,怎么去理解凡夫俗子的苦,接近他们的心灵?那就只能讲空洞的道理,寄托在信徒的自悟上。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难,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思想,过去的佛理,不一定能解现在所有的惑。世界在变,修行人也可以变,不单是佛教,任何教派,都在历史的洪流中不断地演变、完善。”
韩嵩听明白了,他哥说这一段,听起来像是为了让修行更具有实用性,实际上只是在表明:我想修行,但她更重要,先跟她好了,至于别的,以后再说。
他先是无语,但想透了,又觉得好笑——果然第一次谈恋爱的男人,都有点傻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