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的心到底有多细呢?
两人重新回到包间,别说其他人了,就是一整天都和她们在一起的同事都没注意到梁真希换过衣服。她们只说她俩感情也太好了,小学生一样,去卫生间还要肩搭肩、手拉手。
新裙子的款式、颜色、长度都和扔掉的那条接近,难为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挑好。梁真希刚才一直在为难的问题也解决了——椅子被擦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她重新落座,人家没有往这边多看一眼,自自然然地吃着菜。她之前喝过的冰饮,不知所踪,但多出来一个碗,里面盛着一碗温热的汤。
梁真希朝正往这边看的陈伊丢一个“姐志在必得”的眼神。陈伊回一个笑,然后赶紧推三藏的微信名片给她。
梁真希回她一个“你瞧好了”表情包。
陈伊突然想笑——真不知道该为三藏高兴,还是为他担忧。
年轻人的夜,还早着呢,饭后转战KTV。
陈伊悄悄问杭宴息:“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再来,我保证会尽量早点回家,好不好?”
杭宴息摇头,说:“我跟你一块去,到时候再一块回。”
陈伊挺愧疚的,再问:“我们是不是太闹腾了?”
杭宴息帮她摘下挂在椅背上的包,笑着说:“怎么会?挺有意思的。”
三藏还要赶回扬德,提前告辞。临走他再次祝她生日快乐,又压低了声音说:“你之前说的怪咖就是这位吧,陈伊,你应该是误会了,他对你很用心。”
这话怎么说?
“你会看面相?”
“不是,刚才他问了我很多关于扎头发和养护的问题,总不是为他自己吧?他吃素,还给你弄来那么多好吃的,这还不够好?你呀,长点心吧,这么好的人,难得你又喜欢,千万别错过了。”
杭宴息站在几米远的地方等着,留足了空间给她和三藏说私话。
三藏朝他那方向看了一眼,又说:“比璀璨那个好。那一位,眼里太骄傲了,绝对做不到他这么细致。”
“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好了几百几千倍。你放心,我会搞定他的。你……也要加油啊!”
三藏笑着点头,扬了一下手机,说:“先走了,有空了就回来弄头发。”
陈伊点头。
三藏走远,杭宴息靠近,提醒她:“她们准备出发了。”
“嗯。”
因为外省疫情严重,本地防疫政策也是跟着变动的:娱乐场所暂停营业。别的地方不能去,梁静馨和周璇提前将店里布置好了,临时改做家用KTV。
整条街都静悄悄的,她们蹑手蹑脚进去,把门锁严实了,然后直奔员工休息室。
过来时顺路买了果盘、烧烤还有瓜子,至于酒水,那是要多少有多少。
不过刚喝了高级货,再来喝这些洋酒,口感差距太明显,所以干脆喝啤的。
周璇她们都是头一次见到杭宴息,虽然人家没有明确地表明身份,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那意思,所以不敢太放肆地起哄。
陆璐惦记着之前和陈伊的某个赌约,特意搜到《好帅好帅》,拉她一起跳这个舞。她男朋友也是个妙人,学高飞学得极像。三人这舞蹈,幼稚又滑稽,逗得大家集体笑倒,就连杭宴息都忍俊不禁。
陈伊跑回来,坐在小红凳上,吃着水果,听蔡雨、周璇合唱《凉凉》。她扭头看身后的杭宴息,小声问:“你困不困?”
杭宴息摇头,靠近了她,也压低声音说:“挺有意思的。”
陈伊叉了一块西瓜,递向他。他张嘴吃了,眼里带笑。
陈伊借着酒兴,快速亲了上去,这次落点在下巴。这总不是加国礼仪了吧?
他没恼,只无声说:“有人在。”
没人在就可以吗,那再上去一点点呢?
左面是墙,她往右转头,果然,好几个吃瓜群众在看她们呢。她看过去,梁静馨不仅不回避,还在姨母笑。
好吧,现在不合适。
大家都是熬夜精,玩到将近12点才散,就这,还是怕闹太过,会被抓。
因为喝了酒,车还停在清霜餐馆那边,于是走到路口,拦的士,找滴滴,陆续被接走。
陈伊等着所有人都走了,才点开手机下单。
这车过来还要好几分钟,陈伊借酒劲,赖着要抱。
杭宴息任她抱了,摸摸她额头和脖子后方,问她:“冷不冷,胃有没有不舒服?把手给我,我给你看个脉。”
陈伊将脸埋在他怀里,拒绝,她不想说话,也舍不得放开。
杭宴息只好由着她撒娇。
滴滴来了,她才舍得松手,到了车上坐好,立刻抱住他胳膊,把脸贴上。
司机在后视镜里多看了两眼。
陈伊怕他报警,连忙说:“有点累了。”
杭宴息不知道有“捡尸”这么龌龊的事,信以为真,问她:“要不要靠着睡一会?”
“头疼。”
“我给你按按,醒酒药在家里,等会先喝了这个,你再睡。”
大师,你这话,师傅会当成□□话术的。
陈伊不想造成这样的误会和尴尬,只能放开他,重新坐起,故意说:“咱们那邻居,什么时候才能搬走啊,太烦人了!”
司机师傅,你听明白了吗?我俩是一家的!
师傅果然不再往车内后视镜瞧,专心开车。
杭宴息认真回答:“韩嵩这次过来,就是处理这事。”
“买下来吗?”
“对。”
“周放萍不肯动,她老公又舍不得栋……我是说动那位,他们肯卖吗?”
“韩嵩去处理。”
她对韩老弟有信心,不管他们肯不肯,他一定能想到办法搞定。
那往后,这一层就只有他们了。更重要的是他在这边的产业越多,走的节奏是不是就更慢呢?想到这,她望着外面的写字楼,心里幻想:要是杭宴息买下了这里,那就更好了。
“怎么了?”
“这样一栋楼,得多少钱呀?”
司机听到这个问题,笑着搭腔:“就我们普通老百姓,多活五百年都买不起啊!”
杭宴息没笑,认真回答:“这栋建筑面积有18万平米,按目前2万8的均价,总价在50亿左右。但比较难实现,一旦收购开始,很难达成统一……”
陈伊重新抱住他胳膊,笑嘻嘻地说:“我只是感慨一下。你说得对,太难了!我们公司只收购了12层,就花了几个亿。我连一间都买不起,嘿嘿,白日做做梦。”
她说完这句,接连打了三个嗝。他帮她按按攒竹穴,总算止住了嗝。
到了江景枫林东门,他先下去,用右手护着车顶,朝她伸出左手。
她把手搭上去,他牵住了,用另一只手带上车门,朝司机道了谢。等车开走了,他转头对她说:“如果是走这个门出入,你记一下每次拐角的那棵树,岔路两个方向的绿植,都是不一样的。”
原来牵手是怕我迷路。
陈伊闷闷地应了一句“哦”。
两人依次扫过场所码,穿过窄窄的步行通道。杭宴息收起手机,朝她伸手,重新牵上了。
陈伊故意磨磨蹭蹭、哼哼唧唧:“啊呀,不该喝这么多的,头晕。”
他松开手,走到她前方,蹲下。
陈伊立刻趴上去。
杭宴息背着她,轻松站起,前进。
她纳闷了:他又不像陈切那变态,每天都跑步俯卧撑,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劲?
她圈着他脖子,将头靠上去,含含糊糊说:“我26岁啦!”
“嗯。”
“老了吗?”
“不,很年轻。”
“重不重?”
她吃得多,还是有点分量的,只是很匀称地长肉,比例又好,看起来一点都不胖。
“还好。”
陈伊在他肩窝嗤嗤笑。
他总算有意见了,扭头提醒:“别这样,痒!”
陈伊将脑袋调了个头,不再对着他脖子。她小声嘟囔:“这疫情没完没了的,外来车不许开进去,我们还要走很远呀!”
“不远,没事。”
风温温柔柔地吹来,带来一丝丝凉意,但两人的身体相贴,彼此温暖。宁静的夜里,树叶沙沙地摇,和他稳稳的脚步声相互呼应。这氛围好得让她沉醉,声音渐渐变小。
“抱歉呀,唐山临时有要紧事,五点多才赶过来,没法帮你理发。”
“不要紧。”
“弄到这么晚,你的晚课怎么办?”
“没事。”
“想睡觉了……”
“睡吧。”
杭宴息一路把她背到了家,放在床上,帮她摘掉口罩。
陈伊顺势倒下,一个长长的哈欠后,她眨掉哈欠带来的眼泪,指着柜子叫住他:“那个抽屉里,有本书,薄薄的,你帮我翻译一下,顺便看下有没有必要留下?”
她再次被哈欠袭击,闭着眼睛完成了它,因此没注意到自己指的方向发生了偏差。
杭宴息按着她的指示,拉开抽屉,取出了里面唯一一本册子,才打开一页就想起来了:这本他翻过,不合适,里面是十分不合适的内容。
当时怎么没想到剔除它?
他快速将书合上,转头看向她。
陈伊用手盖住嘴,完成了第三个哈欠。她甩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个很重要,你先看一遍,再告诉我它讲了什么。”她懊恼地按住头,又嘟囔,“12点都过了,已经晚了呀,这脑袋太不管用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忘了呢?你拿过来一下,我告诉你,这个好神奇的,当初……啊!怎么是这本?我不是……我没有……”
完了,久违的“猥琐”!还说什么重要的事,赶着现在要翻译,这样说话,简直是“饥渴”。天呐,我的一世清名!
杭宴息将书重新拿过来,随手一丢,问她:“你要哪本?”
陈伊连这个方向都不敢看了,集中注意力回想。
“中间抽屉的最下面那本,薄薄的,蓝色封面。”
负隅顽抗的困意,使她跟影视剧里烟鬼犯了瘾似的,哈欠不断,难受得很。
杭宴息找到蓝色薄册子,先找她确认过,并没有就地翻译,而是提醒她:“我帮你拿毛巾来擦擦脸,明天再看书。”
反正已经过了时限,她这状态也看不进去,所以她在哈欠中点了头。
杭宴息帮她擦了擦脸,又找到湿巾,帮她擦了手脚。
陈伊的意识已经模糊了,还在交代:“我明早一起来就洗澡。”
“嗯,睡吧。”
她又打了一个哈欠,烦躁地蹭着头。
“缘邪见障重,烦恼根深,犹如大云覆盖于日,不得风吹,日光不现。般若之智亦无大小,为一切众生自心迷悟不同。迷心外见,修行觅佛,未悟……”
经文驱散了她的痛苦,让她酣然沉睡。
杭宴息静静地守着,等她的呼吸平稳了,上手探了探体温,把被子拉过来帮她盖好,再弯腰捡起那本“不合适”,和薄本子一起,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