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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那种熟悉的闷痛,又一点点在胸腔开始蔓延,侵入四肢百骸,深入五脏六腑,最后只余下麻木。

    乔笥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嫁给他的那年,几件简单的衣物和租来的房子就是当时的全部。不过在夜市买的普通银戒,你照样把它当成了宝贝,因为那是他第一笔靠画作得到的收入。为了生活,你甚至荒废了自己学业,可最后你却什么都没有得到。他的画作卖不出去,毫无收入可言不说,脾气还日渐暴。你束手无策,只能想尽办法去补贴家用,有时甚至不得不求助于往昔的朋友。可这样委曲求全换来的却是毫无休止的争吵,猜忌。

    你以为已经够糟糕了,没想到他居然又染上来了赌博的恶习,彻底将一个原本还能拿画笔的人彻底变成面目全非的瘾君子。而掉落到这个深渊,他变得跟市井匹夫毫无二样,你一点一点的看着好不容易才算有点样子家渐渐空了,最后为了逼你拿钱,他甚至对你挥了拳头。

    这真是一个老套,毫无新意,又让人厌倦的故事。最可笑的是,当你终于下定决心离开的时候,却狗血地发现自己怀孕了。该怎么办呢?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劝你不要这个孩子,可最后你到底做出了一个不算聪明的选择。你生下了她,于是又将自己的生活推到了另一个深渊。不但要负担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还要继续面临他无休止的纠缠。就在你几乎濒临绝望的时候,乔远青出现了。”

    “你很感激对不对?所以小到大你对乔音总是毫无保留的宠爱,换作是我,大约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乔笥终于停了下了,苦笑了一下。

    “因为我的存在,真的无可奈何又招人讨厌。”

    茶几上天青色的瓷器釉光泛出微微的凉意,如同茶几上那杯冷掉的茶。屋子里静默极了,只有偶尔从窗外掠过的鸟扇动翅膀,教空气泛起微微的涟漪。

    她默默地转过身朝外面走,脸上有热的液体滑过脸庞,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用力试去。

    小的时候江锦绣总是对她说,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所以,她从不愿让她看见自己流泪的样子。可这样的时刻,这样将一切撕开,最后又必须自己亲手缝合上的时刻,太叫人难受了。她明明一直是一个不太懂得隐忍的人,可最终连最后的一点肆意张扬,也是她自己亲手丢掉的。

    “乔笥,”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上门把的那一刻,从方才开始就一直保持缄默的江锦绣却突然开口了。

    “不是的,不是那样。“

    “那个时候我的生活确实一片狼藉。有一次实在没有办法了,心灰意冷地走进一家药店,既然活不下去,总归有其他选择的。可就在付钱的时候,却感觉肚子里轻轻动了一下。于是,我走出药店,下定决定要重新要来过,”

    乔笥怔怔望着自己的母亲,脑子一片空白。

    江锦绣也望着她,眼睛里似有被打湿过的痕迹,看上去让人觉得陌生极了。她的声音也很轻,就像一片雪花在空中盘旋许久,终于飘到从不曾抵达的陆地。“孩子,我从来都没有讨厌你,我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你。我害怕你会问我为什么,我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他乔音,却没有留给你任何东西。”

    “我在生你的时候,因为大出血抢救被切除了子宫。”

    “乔音并不是我的孩子。”

    “可就因为不是我的孩子,我才要加倍百倍的对她好,也是为了报答你父亲当年收留了我和你。”

    乔笥混混沌沌地走出大门。

    感觉就像回到了那天,当她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那样不堪的一个人,只能手紧紧捏着那份薄薄的报告,浑身颤抖,冷汗淋淋,就像一个快要溺水的人,窒息到不能呼吸。她茫然从手提包中翻出手机,冰冷的界面面只显示几条简单推送信息,她机械而固执地一笔一笔往下翻电话薄,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可当她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以及电话号码。却向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毫不迟疑地,迫不及待地按了下去。

    嘟…嘟…

    漫长的等待声就像回荡在空荡的寂寞山谷的呼喊。接电话,快接点接电话,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呢?为什么总是在这样的时刻?我永远都找不到你。

    一遍一遍,那个冰冷的机械女声反复重复:“您拨打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她木然地挂了电话,几近乎绝望地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耳旁却突然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乔笥,你怎么在这里?”

    她万般疲惫地抬起头,看见一身素色简衣身形修长的裴宁正静静地站在面前。

    头顶疏影重重间,暗香浮动,恍惚间犹如当年那日黄昏中站在蔷薇花下的清冷少年,眸子似秋凉的夜色。那样深沉的夜色,她原以为自己永远不会醒来。可只有她明白,也只有她明白,他再也不是了。世间上明明有那么多的人,沉沉浮浮,兜兜转转,为什么我们总是等不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睁眼醒来的时候,眼前是熟悉的人以及陌生的房子。

    脑袋晕晕沉沉地,整个身子仿佛处在一艘摇晃不已的船上,她攒足力气翻起身,只觉得脚步轻重不一,教人直直有种再往下坠落的错觉。这样的宿醉的后遗症,她已然许久不曾经历。乔笥用力捏捏头痛欲裂的太阳穴,迷惑不解地问着眼前的人:“我怎么会在你这里?”

    洛琪倒了一杯温水递上前,顺便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昨天晚上跑出去跟别人喝酒,喝醉了却硬生生地坐在酒吧门口,死活不愿上人家的车,惹得一群人来看热闹。裴宁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给我打了电话。你这段时间是怎么了,接二连三做些离谱的事情。”

    “他怎么会有你的电话?”

    “C城的圈子原本就不大,找到我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倒是你,为什么现在还跟他纠缠不清?洛琪恨铁不成钢般瞪着她,“昨天我来带你走的时候,他看你的那种眼神可算不上清白。”

    “我们只是碰巧遇见罢了。”

    “就算这样你也不该同他出去。外头谁不知道他行事思虑深沉,手段雷霆,不过几年的功夫,就把裴家那些原本厌弃他出身的人治理得服服帖帖。你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更况且,之前你都是吃过他一回亏的。景乐南再不济,好歹对你也不曾动过什么坏心思。外头都传景乐南为人如何薄情,我怎么反而觉得是你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如今他那样不咸不淡的态度,说到底是你不愿意领他的情。”

    乔笥不愿谈这个,别过头:“你怎么又换房子了。”

    从南侧宽大的玻璃阳台往外望去,C城那座高耸的标志性建筑近在咫尺,而脚下绿树成荫江水环绕,户外景致再本城算得上是极佳了。可这样的地段,这样的手笔,实在教她不由脱口而出:“怎么,魏临终于下定决心了?”

    洛琪知道她在想什么,微微摇了摇头:“不是他下定决定了,是我。”

    “前段时间,魏家的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找到了我的母亲。仔细想想也是荒唐,我跟自己母亲多年后的重逢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虽然从前她确实待我有亏欠,可如果她因为我而过得不好,我也没有办法做到视而不见。所以,我答应了他们的条件。”

    “什么条件?

    乔笥微微一怔,重新打量一番面前神情的洛琪,心底忽然隐约生出一丝不好的念头。这个盘踞再心头多年的隐隐约约的担忧,此刻就像被什么东西无限放大般,面目狰狞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骤然迎面朝她扑了过来。

    “离开魏临,然后去南方。”

    果然。

    居然。

    “他怎么可以这样待你?”虽然刚才就已经有了准备,可乔笥还是难以置信,又气又怒,“我去找他,他明明说过,他明明答应的......”她终是滞住,徒劳地张了张嘴,最后却也说不下了,只能生硬地将剩余的话咽了回去。她一直都知道不是吗?这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总有那么多的人,不愿选择那些明明温暖又深沉的东西。

    “乔乔,你不要这样。”

    洛琪叹了一口气,走上前用手轻轻抱住她,她的脸颊上也挟着湿漉漉的气息。“其实我早就想离开他了,只是一直以来都下不了决心。魏临的目标远远不止于当下,这些年我每次看到他为了我放弃掉一些机会,半夜却坐在阳台上默默抽烟时,我就想我不要这样。我不要到了最后,我们两个人只剩相看两厌,彼此埋怨的结局,更不想有一天看到他醒悟过来后悔的模样。”

    “你收下了这套房子,目的是让他从此心安?”乔笥喃喃道。

    “他心安了,我也就安了。从此山高海阔一别两宽。”洛琪定定地看着她:“乔乔,你那样聪明,怎么会不明白我。”

    “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

    她慢慢地镇定下来,似放弃所有挣扎以及不甘般松懈,只觉得从头到脚都布满了苍凉。“你讨厌感情里的不够纯粹,更讨厌被人放在天平称上衡量轻重。可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是一样,想要的东西永远那么多。”

    “输了就是输了,我再不甘心,到底还是要认清楚自己分量。走到今天,说到底无非是因为我们不合适而已,既然不合适,那么对彼此来说都是累赘。”

    这就是洛琪,一旦认知清楚之后便决意不会拖泥带水。

    真正好过她。

    “你打算去哪里?”

    “原本想等一切安顿好了再告诉你,既然如今你都知道了也就没有什么可隐瞒。我在南边的城市已经置好了,有时间的话欢迎你来做客。当然,以后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我就不会再回来了。”洛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乔乔,有些事情我本来也不想多劝你什么,可如今我都要走了,临前有件东西还是想着给你看看。”

    洛琪起身从书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她。

    “这张照片,是很久之前偶然拍到的。我想了又想,原本打算就这么一直长长久久放在这里的。可现在还是觉得交给你比较好。景乐南为什么要跟你结婚,我觉得应该由你自己弄清楚。毕竟,你们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中午的太阳光照在明晃晃地玻璃幕墙上,在湛蓝的碧穹下折射出愈加强烈的光线,越发显得那些热带植物郁郁葱葱。空气热得让人简直不想呼吸,仿佛多吸一口,炙热的气息仿佛就会烫伤了五脏六腑一般,只觉酷热难当。章少北将车钥匙丟给门童,忙不迭地跟着走进酒店大门,嘴里还是止不住嚷嚷:“我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跟着你来这里。”

    走在前面的景乐南漫不经心地回头瞥了他一眼:“我不记得我邀请了你。”

    “临出发时明明说是要去看看现场项目的,可不过一个电话的功夫,你竟然就改了主意,非要订了机票跑来这里玩深潜。这么一场明显的热闹,我怎么可能错过。”

    “看样子老爷子让你在东南亚呆了这么久,还是没改掉你这多管闲事的脾性。”

    “我也不想管你的闲事,可实在抵不过好奇。毕竟像今天这样不计后果的做派,可真不是你的风格。不过话说回来,当你的秘书也是真够倒霉的,估计现在还在加班帮你收拾那丢下的一堆烂摊子吧。”

    “既然你这样怜香惜玉,何不赶紧去献殷勤,我看前段时间你不是还挺有本事的,笼络人心的功力渐长,弄得公司上上下下恨不得个个替你当说客。”

    “算了吧,何必那么费心费力。你那秘书模样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可惜性格实在是一点糟糕。”章少北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就上次那杯咖啡还记得吧,那么烫,她还真敢往我身上泼,这样彪悍,哪个男人会喜欢。”

    景乐南忍住笑,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他:“追不上人家就在背地造谣,这样丢分的事情亏你也做得出来?凌秘书的那些追求者如今跑的连一个影子都不见,那想必也是你的手笔。”

    “没凭没据的事情,你可不要乱说。”

    章少北嘿嘿一笑:“话说回来,昨天晚上我可都听见了,你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听筒那边传来的分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当下你可就变了脸色的。”

    景乐南拿眼风扫了他一眼,他却不为所动般津津乐道地继续,“换我是你,保不齐就找上去那个人,该动手就动手,该动脚就动脚,何必这样零零碎碎给自己找罪受。啧啧,老三,不是我说你,你如今这样优柔寡断的样子,要是被你的竞争对手被瞧见了,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奚落你。”

    “老爷子到底许诺你了多少好处,让你这样心甘情愿不辞辛苦地来打探我。”景乐南不咸不淡地瞧着他,“回去转告他老人家,该做的事情我一样都不会少。”

    “你明白就好。”

    章少北如释重负地大刺刺躺在沙发上,伸了一个懒腰。“其实老爷子已经算够纵容你,结婚这么大的事,你说拿主意就拿主意,他不也由着你去了吗?当初不过就是让章少东去不痛不痒的去提点她几句,你就急得跟什么一样,别人瞧不出来,我在旁边可是看得明明白白。可是乐南,有些事情,你到底不要忘了。”

    果然,不亏是章家的人。

    景乐南默了默,凉凉一笑:“用不着你这样拐弯抹角来提醒我。你还是先收拾好自己那一堆烂摊子。从国外躲到国内,像你这样招花惹草,处处留情,怪不得人家凌秘书嫌弃你轻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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