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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有些事情,其实是没有答案的。

    送洛琪离开的那天早上,无风,大雾。

    洛琪也没有多难过,临时拥抱她后,只对着机场角落那个沉默修长的身影遥遥挥了下手,就干脆利索走进了候机室。一切尘埃落地,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那些长长久久的爱恨纠葛从此云淡风轻。

    真让人觉得不甘心,可又能如何。

    她从机场回来,独自一人从城北开车回到东边的公寓,满身疲惫还没有来得及卸下,居然猝不及防地看见一道高大身影站在门口前。

    结婚以来,她很少与景乐南的家人碰面,自然也包括景乐南的这位大哥。更多的,不过是在新闻报刊中偶尔瞥见过。其实除了婚前那一次谈不上愉快的见面,后来他倒也没有过多地给她脸色,反而有了几分客气。眼下他身旁依然是那几位似曾相识的彪形大汉,齐整整的黑色西服,教人印象深刻。

    “大哥?”

    她略略迟疑地站在原地,实在是拿捏不出他此行的目的,只好仓促又干巴巴地补了一句,“乐南不在。”

    “我知道,我不是来找他,我是来接你的。”

    章少东依然是记忆中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直截了当地说明缘由:“这周末全家人都要回祖宅,乐南和少北正往回赶。虽然他已经安排司机来接你,可母亲说了,乐南处事不周到,我这个做大哥的总要替他多担待一点。”

    从场面上来看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可惜她到底也没有那么天真了。眼下还又不得不装出一副相信的样子。乔笥强打起精神,微微一笑,十分客气地道谢:“那真是麻烦你。”

    “不会,多礼了。”

    车内的空间比寻常的商务车还要宽敞许多,可是压抑的气氛却叫人越发觉得逼厌。

    “你和我想像中的不一样。”

    果然,打开窗户透气不过几分钟的功夫,章少东便缓缓开了口。

    她默默叹了一口气,究竟是什么事情,值得这么一位人物巴巴绕了几个城市,非要赶在回祖宅的路上说清楚。总不该这一路真的打算跟她聊一下城内那些茶余饭后的八卦吧。

    章少东定定地看着她,道:“请原谅我当初的唐突,我以为你不过是想找一个可以让你摆脱困境的人,可现在看来并不是了。”

    乔笥不知该回他什么,只好默了默。

    “所以,我要收回我说的那些话,同时也为那时的行为举止向你道歉,从这两年来看,我的确低估了乐南的决心。当然,初初我们的本意也并不是想干涉他的婚姻。毕竟在章家来说,实在不必要牺牲他的婚姻来成全事业。我们只是是担心他走错路,耽误了大好光阴。”

    “我有点好奇,她看着眼前的人老老实实地发问,“谁能劝动你来当和事佬?”

    章少东倒也笑了。

    “母亲她有些话不方便对你说,想我做个中间人罢了。乐南从小跟着母亲,性子有些被宠坏了,多好的东西都巴巴地往他跟前堆,连姓氏也是说改就改。父亲忙得没日没夜,也就由着他胡闹。他得到东西从来没有费过什么力气,自然,也不懂得如何去费力气了。记得他8岁那年,少北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鹦鹉,明明不是多名贵的品种,少北也没放在心上,可他偏偏喜欢。每日眼巴巴的偷偷望着,就是傲着性子开不了口讨人要。少北倒是瞧出他的心思,本想故意让他眼馋几天再送给他,却不想那只鹦鹉突然生病死了,惹得他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还以为他长了记性,总该明白天底下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事情。”

    “乔小姐聪明,自然也知道我不是什么顺路,只是母亲操心着你们事情,而我当初也有不是之处,自然也希望能够弥补一二。”

    章家的祖宅,她是第一次去。

    原以为该是多远,却不想就在隔市。从高速绕过喧嚣,一路重峦叠嶂,终于在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停了下来。极清幽古朴的宅子。只是从外头晃一眼望去瞧不出多打眼,推开门却别有洞天,亭台楼榭,莲池碧玉,苔绿廊深,教人彷如从烟火凡世中只身跌入了一个繁都旧梦之中。这样的地方,她略略吸口气定了定神,才抬脚便踏进了乌沉沉的门槛。

    “好多年前家道中落,这座宅子险些没有保住,亏得父亲当时坚持了下来。你看西边那个院子,就是乐南当年出生的地方。可惜母亲不爱住在这里,所以乐南不像我们,打小在这座宅子长大,没事总爱回来住一段时间。”景少东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廊,“有人比我们先到了。”

    她顺势望去,远远一片绿影婆娑中有人影绰绰走了过来。

    迎上前来接客的管事乔笥自然不认识,可旁边那位倒让她有些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正踌躇间,女孩却盈盈一笑,脆生生地喊了她一句:“乔乔,你不记得我了,那天岛上的烟花可都是我亲手放的。”她猛地回过神,那座岛,萧萧,景乐南的远方表妹。只不过彼时的一头乌黑长发换上了新式的发型,肤色也黑了些,难怪她竟没有认出来。

    “三哥平时藏你可真是藏得好,我找他讨个电话号码都不行。实在小气得没有道理!”

    还不待她说什么,便有人郎朗接了口了:“我小气?岛上那幢房子钥匙你可没还给我,还有前几天又是谁看上了我新买的车,整日琢磨要盘过去的?”

    乔笥一转头,便看见景乐南一行人从右边的月洞门中信步而出。

    他走在最前头,神采清朗,风骨俊秀,立如兰芝玉树一般,一时间竟让她不由一怔。

    “三哥,要说起这个,”萧萧侧过头狡黠一笑:“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追个人磨磨唧唧,大半夜站在人家门口不敢敲门,要不是我看不下去出主意......”

    “到此为止。”

    景乐南头疼般抬起手,十分果然地中断这个话题,“车钥匙找天让人给送过去,厨房那边还在等你过去看菜式,不要迟到了。”

    有人却不愿放过,继续在一旁凉凉开口:“呦,听听,大半夜站在人家姑娘房门前指不定在想什么。不是我说你老三,这种行径,啧啧......”

    章少北这啧啧两声,倒教景乐南气笑了:“老二,我路上一定是忘记告诉你了,萧萧的那位闺中好友,算算时间,现在车也快到了山脚下了。”

    章少北脸色闻言变了变:“老三,你不讲武德。”

    “这东西对你不用。”景乐南闲闲道:“反正我也没有。”

    园子里多是鹅软石铺就的曲径,意趣是多的,可偏偏她今天出门穿了一双高跟鞋,磕磕碰碰,走起路来需要十二分小心,不一会儿身上便起了薄薄的汗。景乐南不紧不慢地走在她前头,也时不时会回头提携她一下,可她只觉得他哪里是有些不对劲。这种感觉从刚一见面就有了,谈不上是刻意压低的眉眼,可不同于寻常样子的削薄轻抿的唇,嘴角极淡的笑。特别,他望着她的时候,那种不清不楚的气氛。乔笥在心底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开口:“我究竟哪里又得罪你了?”

    景乐南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知道。”

    “我知道?我能知道什么?”

    刚才她已经暗暗掰着手指琢磨了一圈,实在也算不出个所以然。脑子转了又转,勉强能算上一件的不过是沈酆将她指派出国驻在三年的事,可她也早就拒绝了,总不该过了这么久了等在这里给她气受吧?景乐南并没有立刻答话,待转过长廊绕过莲池来到一个小花厅,他才停了下来,问:“那天晚上为什么是裴宁接的电话?”

    乔笥不解,“那天,我给你打了电话......”她停了停,猛地想起那些事情,顿时莫名觉得一阵委屈涌上心头,他还好意思问,那样的时刻,明明是他不在她的身边。她直直望着他,:“那你呢,为什么没有接?”

    其实她早就想这样问了。

    明明知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可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呢?很多时候她总在心里想了又想,总以为能等来那么一个合适的时候,但那些不知所以然的躲闪,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明明一开始是总是好的,最后却崩坏了的结局,那些她相信了最后却又背弃了她的东西,会有人来告诉她是为什么吗?“明明是你说话不算数,你说过你总会陪着我的。”这样明目张胆指责,她也早就想这样做了。为什么要忍耐,为什么要让自己被埋进泥泞不堪,荒无人烟的沼泽地里,让那些想说出口的话被风吹走,被雨打碎。

    “乔乔,”她的反应似乎在景乐南的意料之外,怔了半晌才神色不明地道:“你是在怪我吗?”

    “对,我就是在怪你。”

    她一股脑地,不管不顾地,将那些在心里反反复复拿捏的疑问通通搬了出来:“为什么你总是上一秒对我好下一秒就开始若即若离,为什么明明是你先招惹了我,最后却将我一个人丢开。结婚这么久,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可如果是你后悔了,”她顿了顿,定定地看着他:“不要拖着我,不要试探我,只要你说不要我,我马上就可以走开。”

    景乐南直定定地看着她,乌黑的眸子深沉难测,就在她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长长地叹了一口,上前一把伸手将她拥住。她大惊,刚想后退,他却欺身上前将她紧紧抵住。身后是沁凉坚硬的花岗岩石桌,无可避免,退无可退,松针尖上的清香瞬间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对不起,我道歉......”

    “我太骄傲,总认为自己不会输给任何人,可你真的让我没有把握。”

    这样就可以了吗?她有些微微哽住,还来不及给自己一个答案,另一个句问话就已经脱口而出。

    “你说,当初三更半夜站我在门口是想干什么?”

    “啊?”

    “啊什么,不要以为就这样可以交代过去,”她瞪了瞪他:“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还这样。”

    “我那时就是担心你害怕,想看看你睡了没有。”

    “看了就看了,为什么半天不走?”

    “啊?”

    “你还啊……”

    她还待说些什么, “三哥,乔乔......”有人在远处朝着他们喊。

    景乐南无奈地松开手,头疼地瞧着越来越近的始作俑者,“厨房的菜式这么快就定好了?”

    “大哥替我去了,”跑过来的潇潇简直笑眯眯的:“我来带乔乔去她的房间。”

    “什么乔乔,叫三嫂。”

    “总说大哥迂腐,算起来都不及你。”萧萧摇摇头,煞有介事似的:“不行,乔乔那么年轻,一句三嫂都叫老了。”

    “没大没小。”

    “别光训我,舅舅到了,已经在前厅里等你半天了。”

    鎏金的云急速地坠入天际线,最后一丝余晖也渐渐从木质窗格上消散了。

    章家的祖宅尚古,偌大的宅院,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供消遣时间现代设备。乔乔绕着住处周围转了一圈,最后发现了一排种满美人蕉的篱笆下有个秋千架,勉强坐在上面打发了最后一点日间的剩余光阴。只是也不知道章父同景乐南说些什么,天黑了也不见人回来。她下午原本就吃了不少茶点,倒也不觉得饿,只是等到有人来传唤用晚饭时分,却又听人说章父临时又急事已经回去了。她一进门,就瞧见他端坐在正厅餐桌,脸色居然是少有的不愉。他原来是个不动声色的主,这么明显的面色不善,连带喜欢讨嘴上功夫的章乐北都老实了很多,难得没有在一旁插科打诨。

    反正大家长也不在,几位远道而来的宗亲也就免了规矩,纷纷选择在在偏厅用膳,如此一来倒也少了不少拘谨。晚饭用过后,萧萧拉着一位姑娘刚踏入门厅,章少北就忽地站了起来,正儿八经地扯着章少东玩桥牌去了。那姑娘倒也不是个扭捏的,转头就果敢地跟了出去。乔笥还来不及寒暄,只来得及瞧见一身薄雾绿的衣裙从眼前闪过。能让章少北如此避之唯恐不及,她感慨,应该是个人物。

    窗外夜色越来越沉,一屋子人走得干干净净,越发显示屋子里静谧。

    “如果父亲说了什么,也犯不着这样生气,他总归是为你着想。”

    她不是多会劝解人,只是瞧着景乐南就那么不声不响地那么坐着,到底硬着头皮开了口。尽管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道理是没错的。就如同江锦绣,她也一直是那样误会了。

    “父亲倒没有说什么。”景乐南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淡淡道:“是我惹他生气了。我不该劝他早点签了那份离婚协议书。”

    “离婚协议书?”她不由仲怔,“我以为父亲和母亲早就分开了。”

    “是早就分开了,不过,从法律上来说,他们的关系没有解除。这么多年这也一直是母亲的心病。她的身体渐渐不好,我原本想着能为她做点什么,明明是他辜负了母亲还不愿放手。”景乐南抬起头看着她:“可我实在低估了父亲的固执。”

    “当局者迷,或者你再多给他一点时间。”

    “从我懂事起,母亲总是不开心。她每天在这座暮气沉沉的宅子里,总是一个人从早上呆到晚上。直到有一天,母亲收拾好行李,问我愿不愿意跟她走。我记得那天下着很大的雨,父亲为了拦下我们,生生用尽一切方法阻拦。于是,我就陪着跟母亲,冒着雨走了整整一夜,终于走到了可以坐车和打电话的地方。”

    景乐南说到这儿竟微微一笑。

    “你不知道,我那时不懂事,还不懂得好聚不能好散是件让人伤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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