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深山

    “据说,不远处的那条河里面住着一个青面獠牙的水鬼,他披头散发,两眼散发着幽幽的绿光。皮肤上布满了血痕,身上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恶臭气味,难闻极了。”

    “白天的时候,他就躲在河底的水草里面,偷窥着水面上的人。太阳落山以后,他就会悄悄地潜到水面上,把那些还在水里玩耍或者洗澡的人拖到水下。”

    “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嗷’地一口咬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谢嘉宁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跟前孩子们的尖叫声打断。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捂住耳朵:小祖宗们,你们是想让我变成聋子么。

    跟前的几个小孩子吓得脸色都变了,纷纷挤靠在一起。

    有个胆大的小郎君,比其他人要镇定许多,继续问道:“嘉宁阿姊,世上真的有鬼吗?”

    许是要下雨的缘故,大团的乌云遮住了太阳,天也渐渐阴了。风吹动树叶哗哗作响,有一种莫名的阴沉恐怖感。

    这样的气氛,让正在讲鬼故事的谢嘉宁脊梁骨发凉,但她还是壮了壮胆:“那……当……当然了。”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声线里的颤抖。

    “所以你们千万不要晚上去河里玩耍,都记住没。”她还没忘补充一句。

    眼前的小孩子们应该是被她的话震住了,七嘴八舌地说道:“知道啦。”

    “我们以后肯定不会一个人去河里玩耍的。”

    听到小孩子们的回复,谢嘉宁感叹:讲鬼故事的效果不错。虽然手段不光彩了点,但是只要结果好就行。

    天边的云像是被墨染了一般,天愈来愈暗,风也愈来愈大。

    大雨就要来了。

    “时候也不早了,马上就要下雨了,你们也快回去吧。”

    “对了,白露阿姊今天新做了点心,我给你们每人装了一份。就在厨房,你们自己去拿。”

    听到有好吃的点心,小孩子们满脸高兴,欢呼不已,争先抢后地向厨房跑去。

    终于可以休息了,腿都坐麻了。

    谢嘉宁扶着廊上的柱子撑了起来,用右手轻轻捏着着因为久坐而导致血液流通不畅,有些麻木的双腿。

    她慢慢挪动着步子,推开房间进去。

    房间的窗户没有打开,也没有点灯,再加上天暗的缘故,屋子里一片漆黑。

    谢嘉宁摸索到屏风跟前,绕过去拿灯盏,她记得就在桌案上来着。

    刚绕过彩屏,她就忽然发现眼前有个人影。

    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嘴已经先行反应了:“啊啊啊啊啊啊!!!”

    “鬼啊!!!”

    尖锐的女声简直要划破了沈令璋耳膜。

    他忍无可忍地说道:“你这般的嗓门,鬼都能被你吓死。”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谢嘉宁终于缓过神来,试探地问道:“沈令璋?是你吗?”

    眼前人无奈地说道:“是我。”

    谢嘉宁终于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是你啊,你在屋里怎么不点灯,吓死我了。”

    说完,去摸索着桌案上的灯盏,将它点燃。一瞬间,屋里都明亮了不少。

    沈令璋屈腿坐到窗边的围屏塌上,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讥笑:“自己怕鬼的要死,还敢给别人讲鬼故事??”

    谢嘉宁却颇为委屈地问道:“你以为我愿意?”

    “这些小郎君小娘子们,正是八九岁调皮淘气的年纪。无聊之时,还总爱背着人去那河里摸鱼捉鳖,我说破嘴皮也不听。”

    她越想越生气:“那河看着水浅,实则极沈。那帮小孩子若是不小心落水了,十有八九性命难保。”

    “我这才跟他们讲些鬼故事,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你倒好,站着说话不腰疼。还一声不响地站在那里吓唬我。”谢嘉宁心中气闷,她才不相信沈令璋平白无故会站在那里。

    他可真讨厌。

    沈令璋的确是故意的。

    在她和那些小郎君小娘子坐到回廊之前,他就已经进来了。听着谢嘉宁和那帮小孩们谈天说地,包括后来讲故事。

    谢嘉宁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在讲鬼故事的时候,声音颤颤巍巍的。

    明明怕得要死,还偏偏要讲。

    沈令璋觉得好笑。

    想到昨晚初遇之时,她也是怕得要死,还强装镇定。看着他用她的宝贝金疮药,肉痛得不行,还要强扯起的唇角装笑,结果比哭还难看,竟然还唠唠叨叨半晚上。

    不知她是太过单纯,还是太过镇定。第二天竟然能像对待老朋友一般对他。一顿还不错的饭食就能让她开心半日。

    说她小气吧,她却对那些小孩子甚是大方,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说她天真吧,她面对困境,分析局势时,却又头脑冷静,一针见血。

    沈令璋见过的小娘子们,都是温柔守礼,宽容大度。可尽管如此,总让人觉得戴了一层面具,让人看不清面具背后的真心。

    不似她这般,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无论面对任何烦心事,只要吃上一顿美食,睡上一觉,都可以翻篇,而后笑嘻嘻地面对。

    如此鲜活,而又充满生命力。

    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了解更多,去见识她更多的不为人知的一面。

    沈令璋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做出吓唬她的幼稚事情。看到她生气的模样,沈令璋却好似得了某种乐趣,忍不住想再去逗她,看她气恼的样子。

    他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看不出丝毫痕迹,继续调侃道:“看不出来啊。嘉宁娘子原料是如此热心的良善人。”

    谢嘉宁:……

    她这么心地善良的小仙女,平时不像良善人吗???

    还未等谢嘉宁回复,沈令璋问道:“这些小郎君和小娘子的父母亲呢?怎地也不管管。”

    沈令璋的话像是勾起了谢嘉宁的回忆,她怔了片刻,看上去神情悲凄:“他们……没有父母了。”

    “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南边的江河附近今年下了长达半月的暴雨,出现了百年难见的洪涝,冲击了方圆百里。房屋土地庄稼,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不少人溺死于洪流之中。”

    “这几个小郎君和小娘子也是命大,被跟前空积寺的和尚们救了下来,带回寺里暂时住着。可是他们的父亲母亲,却殒命于那场洪水之中。”

    “寺庙生活枯燥无聊,他们常常偷溜出来玩。”

    想到初次见面的场景,谢嘉宁忍俊不禁,嘴角微扬:“那天,我和白露去地里瞧甘蔗的长势,刚到地里的第一眼,就被气了个半死。”

    “我辛辛苦苦种的甘蔗,不知道被哪个混账给我薅走了一大片。”

    谢嘉宁抬头,对着沈令璋问道:“你能想象得到吗?我顶着炎炎烈日,亲自浇水施肥,种出来的甘蔗,被半路杀出的小贼给偷了。把我气得啊。”

    沈令璋盯着谢嘉宁,心中暗笑,他真的很能想象到她那气鼓鼓的模样。他继续问道:“然后呢?”

    “我估摸这贼还回来,我就和白露在那里守了一天一夜,将他们逮了个正着。”

    “他们也还是小孩子,被我三两句恐吓就将来龙去脉交代了个清清楚楚。看在他们可怜,我和白露便也放了他们,不再追究。”

    谁知这帮小滑头,鬼精鬼精的,惯会看人脸色的。看到她和白露对他们和善,便隔三差五来谢家找她们玩耍,顺便再混几根甘蔗啃。

    这些小郎君和小娘子也还算乖,嘴又很甜,时常哄得白露开心不已,白露便也总做些好吃的点心给他们。

    这个世道,皇权衰落,州郡割据一方,彼此之间攻伐不断,狼烟四起。普通人,能安稳地活着,便是再圆满不过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两人都很有默契地陷入了沉默。室内静谧,只能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谢嘉宁急切地打开房门,却见白露已经带着白日里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们匆匆跑了过来。只是,其中好像少了一人。

    不待谢嘉宁开口,一个年纪较大的小娘子说道:“嘉宁阿姊,不好了。祝思容他一个人进山里面去了。”她的语速飞快,生怕多耽误了一秒钟。

    谢嘉宁直接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炸晕,这个小皮猴!

    她定了定心神,问道:“他什么时候去的?进去多久了?”

    那个小娘子答道:“我们从阿姊家刚走没多远,祝思容便进山了,我们在原地等了大约半个时辰,还没见他出来,便先过来找你了。”

    她怕没说清楚,又补充道:“我们说山里晚上有野兽,可怕得紧。可祝思容偏说他不怕,还说要进去住一晚给我们瞧。我们劝他不住,以为他是骗人的,肯定一会儿就出来,便在原地等他,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

    这附近群山环绕,树木繁茂,遮天蔽日,很容易迷失方向。一日之内,气温多变,中午升高,炎热似夏天,晚间气温骤降,便寒冷无比。

    再加上是春天气候温暖,林子里常有野兽出没。即使是有经验的采药人,也不会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轻易上山。

    这下,麻烦真是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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