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开瓶器（法杖）在屏蔽力场中安然地沉浮。
小时候家教没那么好，养成了我很容易被这种固定频率活动的东西吸引的坏毛病。面前人显然觉察到了这点，微微迈了一步。
他的黑色家居服占据了视野的一半，我不得已回望：“......抱歉，我在听的。”
午后的钟楼一片静谧，潘尼沃斯先生在楼上小憩，剩下我们霸占了蝙蝠电脑旁的训练台。身前的男人手里还拿着平板，大丹犬则趴在他脚边，好像知道这个家现在的主人是谁。
韦恩用蝙蝠侠式的目光紧盯着我的脸。
“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如果再幻听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你！”举起手指，我像个好学生般抢答，“放心，长官！我只是在走神！”
新任“健身教练”脸看起来更黑了。
这也没办法——我深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德行——训练台的地板很好躺，要不是被蝙蝠侠的眼神逼迫，我甚至可以再睡个午觉。
虽然前几天是答应了对方要好好锻炼，保证在变身解除后依然拥有一定生存能力......
但废宅怎么可能定时锻炼超过三天！我今天的运动量已经达标了！谁也别想再挪我一步！
“......你只在跑步机上用走路的速度坚持了十五分钟。”
听闻我腹诽的韦恩一把将我从地上提起来，重新放回跑步机履带，我顺势又是一躺，“好过分......我明明比昨天多跑了一分钟......”
面对这样的无赖行径，男人不为所动。在敦促我锻炼这件事上，他简直就是把蝙蝠侠的铁石心肠发挥到了极致。
眼见跑步机的开关就要被他启动，我只好慢悠悠爬起来，嘴里不住控诉：“我要向动保协会告你虐待......”
回答我的是机械启动的嗡鸣。
以及提图斯矫健地一跃，昂头挺胸的大狗和我并排跑起来，悠闲的小碎步明显是在嘲讽着谁。
“你看看它！”
我不可置信地拖长音向韦恩告状。
哪知对方只是一撩眼皮：“提图斯是在做陪练，乌苏，你知道撒娇也不会让我改变主意的。”
可、可恶！这家伙现在是不是越来越不吃我这一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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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呜！”
“——完成了！完成了！”
呐喊颤颤巍巍地飘散在空中，我一头栽倒在地，偷摸着从头发缝里观察“教练”的反应。
精心定制的训练计划自然不会如此压榨体力，但要论扮可怜我可谓轻车熟路，即使几分酸痛也能被我夸张个十倍。
耳旁有大狗热乎乎的嗅闻声。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坚持不懈地等那个埋头于平板的男人过来。
然而事与愿违，等来的却是提图斯毫不客气的一舔。
“啊！”
韦恩就在我的尖叫里微微耸起肩膀。
“蠢狗！坏狗！”这下我彻底破功，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把头发上的口水抹回狗身上，“小少爷还在上学呢，这次我一定要给你点教训——”
手指才抓住狗耳朵，我就感觉自己的后领也被一股力度牵引，转头一看——方才还在那装大忙人的韦恩老爷终于肯施舍点注意力给我：
“乌苏。”
我挣扎了两下，反而被他整个人夹在胳膊里，提图斯早就趁机一溜烟跑到了安全地带，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嘲讽意味十足，就差汪汪两声再哼个小曲了。
“别拦着我！”
腰间的胳膊随着我蹬腿而越夹越紧，我感觉牙痒痒，一把扯住室友的衣襟，“你不帮我也就算了，怎么能和狗站一条线！”
他眉宇间的皱纹深了些：“提图斯只是想亲近你，”说着，韦恩便慢慢松手，把我放下来，“不是在喊累？怎么有精力追着狗跑？”
那对蓝眼珠似笑非笑，显然是看穿了我之前的小把戏。
被他一噎，我后知后觉地尝到了点肌肉酸痛的滋味，顿时没了气焰，一屁股坐在他脚边的瑜伽垫上，忍不住小声嘀咕：“还不是因为你只盯着屏幕不理我......”
微妙的停顿，而后韦恩才在我身旁蹲下，低垂的睫毛遮蔽视线，我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听见了这句抱怨。
“手给我，还有拉伸。”
...好吧，就不该指望这个冷酷的家伙给点别的反应。
相比我的忿忿，男人的动作依旧精准得像个机器。僵硬的肌肉在那双带着薄茧的手里逐渐软化，其中酸麻难以言喻。
我忍了又忍，本能的生理反应却促使身体抖得厉害。隔着T恤的布料，异性宽大的掌心附着在肩胛骨两侧，每一次掐揉都让颈椎两侧又痛又痒。
“轻点！”憋着一口气，我偏过脑袋提出抗/议，“要是碰到这样的按/摩师......嘶——我会给差评的！”
韦恩干脆抬起膝盖，一边用小腿和脚背把我的下半身固定在地上，一边腾手拧正我的脸：“保持安静，乌苏，不然容易岔气。”
“你知道我们现在这个姿势很奇怪吗？”可他越是正经，我就越想飙点垃圾话，“除了胸你都快把我摸了个遍......啊！”
突然加重的力气似乎昭示着某人的在意。
我消停了一会，直到背上的手挪到后腰。常年累月的磨损让我的腰饱经风霜，在针对性的刺/激下仿佛有毒蚂蚁在爬：“嗷嗷痛痛痛死了——轻点！轻点！”
按/摩师的虎口箍在两侧，好像在处理一条滑来滑去的泥鳅：“再忍耐一会，你的脊椎只能慢慢调理，按过之后你晚上也不会再痛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男人的语气低而柔，以至于我一时半会儿都没好意思再鬼哭狼嚎。
他会知道这件事，估计也是从我们同居的那几周观察出来的。
熬过了让人龇牙咧嘴的拉伸运动，我翻了个身，跟着韦恩站起来。他把平板拿了回来，又丢给我一根毛巾，像是看出我在思索什么，男人的眉毛抬起来，“不急着去洗澡了？”
我下意识擦了擦汗，自觉口吻里有些不可思议：“真神奇，我们甚至相处没超过三个月，你都比和我同居好几年的前男友要了解我。”
这样的类比不怎么合适，可面前人却顺着我的话说了下去：“这是基础的观察力。”
还明里暗里贬低了比较对象。
“你说得对，”听他这么说，我笑起来，“但还是谢谢你，布鲁斯。”
话音未落，我就发现自己顺嘴喊了别人的教名。而韦恩表现得比我想象里的更在乎些，在他略含讶异的注目里，心里那点别扭如鲠在喉：
“我先去洗个澡！”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对方还没说出口的回应而感到紧张，我急急忙忙踩着楼梯往楼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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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对着电子仪器导致的疲劳令男人挤了挤眉心。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比阿弗更轻一些，像是在刻意收敛自己的动静。他分出些许余光，从显示器的倒影里看见一头乱蓬蓬的黑发。
对方还端着茶，视线的方向正对着一旁的工作台。这几日她在路过这里时总会盯着那把法杖发呆，起先布鲁斯还会警惕过度——但事实证明，她只是在思忖。
他想知道她在想什么。
而当男人因此将注视落在对方的脸侧，女性表现出的只有冷漠。
乌苏从来不会用这副带着厌恶的神色与他对话。
注意到他人的目光，她很快把头扭回来，雾蒙蒙的眼里倒影出清晰的人影：“要不要喝点茶？”
几乎在同时，冷淡便从那张脸蛋上完全褪去，她快步走到他身边，一边说着刚刚下楼从老管家手里接过杂活的事。
灯光把她的眼睛照得发亮，布鲁斯心下微松，在对方的视线里低头喝茶。
只可惜，乌苏这次打定主意，不再用教名喊他。
将舌尖泛苦的失落一同咽下肚，布鲁斯在她的叽叽喳喳里拿了一块托盘上配套的小甜饼。
“潘尼沃斯先生还说，马上就要到红头罩的生日了。”
女性把托盘放在键盘旁，自己也一并坐在桌上，脚踝自然地贴在他弯曲的膝窝旁，“难怪你这几天一有空就盯着亚马逊官网。”
原本适口的食物好像突然多了些干涩，布鲁斯抿着唇，看着乌苏把平板拿过去扒拉两下，“不是吧，你还开匿名贴问别人怎么送礼物......有这个功夫你为什么不直接邀请老大来家里吃饭？”
“...我们的关系比较复杂。”
他在对方的揶揄笑意里把平板抢回来，却也没法生气，“他只会把我的电话拉进黑名单。”
这是句实话。
乌苏显然也想起了两人上次通话的紧绷气氛，皱了皱鼻子，看起来比他还伤脑筋。布鲁斯顺势关闭了购物网站，却忽地感觉肘边一沉，紧接着便是一股沐浴后的水汽窜进鼻腔。
“别垂头丧气，红头罩都为了你把小丑打成那样，他肯定超爱你这个老爸的！”
半边肩膀都被包裹在女性软绵绵的臂弯里，以至于男人不自觉僵了僵，不知是为她的动作还是话语叹气：“那只能证明我以前并没有正确地引导他，杰森的入狱记录简直就是一团糟......他不能没了蝙蝠侠的约束就放任自己的杀心。”
椅子扶手并不是什么舒服的座位，但乌苏压根没在意这点，闻言恨不得抓着他的肩膀摇晃：“有没有搞错，我的老爷！你要是在送礼物的时候这么对儿子说话，就别怪人家把你打出来！”
她的气焰太盛，布鲁斯微微别开脑袋，还得分出一只手护住对方的后腰，以免对方太激动从椅子上滑下去。
“......我知道。”
“哇，那我是不是还要夸你特别有情商！”距离更近了，他觉得身上粘了只气呼呼的蛞蝓，“你能不能别这么死要面子，说句我爱你儿子生日快乐，再给个超级大熊抱——我就不信头罩还能绷着脸！”
这样的提案被放在蝙蝠侠文件夹的最底层，大部分时间都在落灰，可布鲁斯决心不能表现出这一点：
“在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情况下，这么做会导致他的误会......”
他还没有说完，乌苏就哼了一声：“找借口，你就是当大家长习惯了，真正到表达的时候反而变成缩头乌龟。”
他们四目相对，他还含着被戳中的恼怒，不过乌苏却比平时更加坚定，仿佛是想通过眼神传达某种决心。
如果是过去的布鲁斯·韦恩会说些什么？
他难以推演。
想要对这样一张脸说不，着实是件难事。
有时候，他反而会惊讶于乌苏对于自己的了解。正如她所说，要论相处时间他们甚至演不完一整季电视剧。
得不到他的回答，女性也不恼。她坐直了身体，气味和温度随之离开：“这样吧，正好我有个朋友终于腾出空可以见我一面，你跟我一起去。”
乌苏的社交记录里可从没有什么不断联的友人，布鲁斯顿时从先前的情绪里挣脱出来。
“什么朋友？”
“别这副好像看见女儿结交坏小子一样的表情，”她鼓起脸，从手机通讯录里翻出一个他没见过的号码，“他虽然人不怎么靠谱，但还挺有几把刷子的......既然科学解决不了你的失忆，我们就该去找些野路子。”
而布鲁斯紧盯着联系人的名字，牙龈开始泛酸：
“约翰·康斯坦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