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纳魂壶给了结黎，丹珠没再停留，离开司命殿回到了最初侍女给她指的偏殿。

    殿中有铺好的床榻，丹珠一头载倒在床上。将头深深埋入柔软的褥中，青丝倾泻铺满床面，比锦缎的光泽更胜三分。

    丹珠给自己翻了个面，看着屋顶的纹饰。

    “唉。”这声叹息来的突然，丹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幽芷走了，她没等到我找到她。”

    “咚咚咚！”木门被敲的声音清脆。

    刚开始悲伤的丹珠挣扎着从一堆头发里起身，不可避免的拔掉几根。吃痛地揉揉头，丹珠大声叫：“稍等一下！”随手扯下外衣上的一条珠链草草把头发扎起。

    把门拉开，夕阳柔柔的给来人的侧脸渡上一层金边，琥珀色的眸子好似一潭清水，晶莹剔透，勾人心魂。丹珠被这美颜冲击的呆了一瞬，转眼看清这人发间象征着权力的发冠，匆匆低头后退两步，“扑通！”跪下行礼。

    巽风紧皱着眉，嘴上却云淡风轻：“起来吧。”丹珠这才站起来，仍然低着头，不抬头直视。

    “你是龙？”巽风稳坐在主位，悄悄打量着丹珠。感受到视线，丹珠抬起头，正好瞧见巽风眼里的震惊，眨眼再看却已经平静无波。丹珠按下疑惑，答道：“是。”

    巽风语气平淡道：“既然是龙，为何三万年间未曾听闻过你？龙族乃上古灵物，四万多年前绝迹后更被奉为仙族图腾，”提到仙族，巽风不屑地“呵”了声。“仙族对龙族的态度好到连当年那只所谓的罪龙都只镇压，他们没找你？”

    巽风让丹珠坐下，还亲自倒了杯茶水递过来。丹珠纠结片刻，喝了口茶，开口道：“我已经在忘川中断断续续沉睡了近三万年，殿下没听闻过也是应该的。至于仙族…殿下有所不知，龙族绝迹便是出自云中君之手。”听到这话，巽风听的更加认真：“是云中君所为？快仔细讲讲。”

    “龙虽然是上古灵物，但难育子嗣，到我出生时，族中只剩下几十人。龙族定居在忘川畔，先前仙族数次攻打月族，一次意外，发现了龙族居所。”丹珠顿了顿，眸子中染上悲戚。“云中君亲自招降，希望族长可以率族人加入仙族并参军攻打月族。因先祖曾留下祖训命龙族不参与仙月争斗保持中立，于是族长一口回绝。云中君表示遗憾离开了，结果当天晚上，一队仙族精锐就屠了全族。”

    夕阳渐渐落下，宫中各处点起灯。丹珠愣愣的注视着灯火道：“他们放火烧了一切。母亲以身作挡，护住了还在幼年期的我和妹妹。”巽风看着丹珠，心里升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聊了几句关于龙族的事，不一会儿便有侍女来通知用膳，巽风还没准备走，丹珠就站起行礼：“已经这么晚了，丹珠恭送殿下。”巽风喝茶的动作顿住，转头看着她，神色莫测的对丹珠说：“既然与云中君有仇，那等同于月族的朋友。若想留下，今后你便住在这儿，会有人来伺候你。”沉默片刻又道：“龙族如今地位颇高，你以后遇见我或大臣不必行大礼。”说完便起身步履匆匆的走了。丹珠看着他的背影，疑惑的挠挠头。

    “这人怎么感觉怪熟悉的……”

    前脚巽风刚走，后脚便有侍女提着膳盒来布膳。

    一盘翡翠鹅脯、一碗虾丸青瓜汤、一碗冒热气的粳米饭并一碟云片糕。丹珠早已辟谷，但这菜色与糕点却全是爱吃的口味，闻闻味道便食指大动。丹珠一边喝汤一边跟侍女搭话：“你叫什么名字？”侍女乖乖巧巧的，声音格外细柔：“我叫沐厌尘，是殿下指来服侍姑娘的。”

    沐厌尘，这名字搁绿某江怎么也得是个大女主。丹珠心下喑想。“好名字。我在这儿要久住，你平日不用紧跟着我。每天卯时五刻打盆热水，帮我梳妆，然后一日三餐，晚上戌时三刻沐浴休息。”

    丹珠按自己的作息习惯安排着，突然话题一转：“厌尘，你年岁几何？”沐厌尘小脸微微泛红，本就细柔的声音更小了些：“今年…一千多岁…”丹珠了然：“啊，还是个孩子。那每天你和我一起用膳，辰时同我一起修炼一个时辰吧。”沐厌尘心中震动：姑娘这等人物竟然要指点我修炼！！“好的姑娘！我都记下了！”

    拉着小丫头一起吃了饭，饭后沐厌尘去还膳盒传热水。

    泡在浴桶里，丹珠总有种踩在云上的飘渺感：这就住下了？这就住到月族大本营还和小兰花交上交情了？在这个世界除去在忘川沉睡，丹珠也游荡三界差不多近万年，见过太多在凡尘里过着平淡日子的平常人。丹珠曾经以为自己会找到妹妹然后两人一起过个普通龙应该过的生活，结果既没找到妹妹，也没过上普通日子。

    “这日子还真是丰富多彩…幽芷啊，我找不到你了，但我见到你崽了，跟你很像。”丹珠喃喃自语。“爹娘，我现在和未来月主有交情了，到时候女儿一定要让云中君在祠堂跪上三天三夜再在界石前杀了他，告慰亡灵。”旁边点香的沐厌尘偷偷听着，心里又是一阵撼动：姑娘真是恨极了云中君，真是…太适合我们殿下了！小丫头一阵欢欣雀跃。

    等到丹珠睡下，沐厌尘抬头看了看月亮，回过身确认丹珠已入定，便蹑手蹑脚的出了门。黑石铺就的小路，路旁柳叶在月色中悄然伸展，偷偷打量着来人。

    “臣女厌尘拜见殿下。”沐厌尘恭敬行礼。巽风搁笔，案上已经铺了三四张画作。画上是大片墨渍渲染开的森林，只有画面中心一抹红色勾勒成的背影，仿佛天地间只有这身影，是一切的中心。

    轻轻收起纸张，巽风才把目光投向地上的人。眸子中闪动着光，强装平淡的声音隐隐带着期待：“如何？那菜她是否爱吃？”沐厌尘：“如殿下所料，姑娘十分喜欢。而且姑娘选的熏香是玉兰。”巽风靠在椅背上，伸出右手看看那串琥珀色的手链。

    “它和你的眼睛是同样的颜色，很漂亮吧？”记忆中的人笑的灿烂，像热烈的阳光，那光芒让少时的巽风移不开眼。“很漂亮。可是为什么要加上玉兰花？有点怪。”小巽风不解的问。红衣女子笑的眉眼弯弯：“花里我最喜欢玉兰，尤其是白玉兰，所以做手链自然有玉兰啦。”

    巽风把手腕靠在心口，清晰的感知到自己加速的心跳。

    “我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