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迟迟她们在那红绿相间的操场上没绕几圈，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哨音便隔着大老远传入她们的耳中。

    “解散后找我。”姜萤抛下这话，未等苏迟迟答应，便扭头朝七班的集合点跑去。

    苏迟迟微微张嘴，想说些什么，尖锐的哨音等不及似地再次响了起来，催得她不由地迈动步伐，跑了起来。

    到达集合地点时，苏迟迟发现自己算是比较早的那一拨。还有十几个人在大老远处朝这边赶来。

    原地等待的学生们闲不住，开始讲起了小话。那音量被刻意压得极低、极细。哪怕是留神去听，总有个别词汇被吞掉了，只剩下零碎的、不完整的内容，让人自己去填补。

    对于这些谈话，苏迟迟一向没怎么注意。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夏忱毓”这个名字突然钻进她的耳朵时，苏迟迟不由地提起了精神，凝神去听。

    “我问过顾一航了。他正纳闷这些都是哪里传出来的消息。反正据他所知，夏忱毓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表现出有喜欢人的迹象来……”

    “顾一航可是夏忱毓的铁哥们儿，他的话比什么都可信吧。”

    正在说话的女孩子就和苏迟迟隔着两个人，所以，那些语句几乎分毫不差地进了她的耳朵。

    姜萤说得没错。

    不用她去问，自然会有人去问。

    想起因此事正闷闷不乐的姜萤，苏迟迟的心情不由地雀跃起来，想尽快赶去和好友分享这个刚刚得到的消息。

    集合完毕。体育老师清点完人数，宣布解散。

    下一秒，苏迟迟就抬起脚，步伐轻快地朝着姜萤班级所在的集合点走去。

    姜萤的班级刚解散。

    苏迟迟正准备开口喊她，姜萤正好扭过头，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在半空中交汇了。

    一到姜萤身边，苏迟迟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刚才听到的内容复述了一遍，生怕自己途中忘了。

    说话间隙，她难免留意姜萤的神色，看着看着，那喜悦的劲儿顿时散去了大半：“……你早就知道了？”

    “我们班上也有人在聊。”

    “哦。”她闷闷地应了一声。

    “但还是得谢谢你啊，迟迟。”姜萤将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过了几秒，轻声道。

    “对我的事这么上心。”

    被刻意咬重的字音仿佛带着别有深意的味道，就这样传入苏迟迟的耳里。

    她的步伐不由地凝滞了几分，落后了半步的距离。

    而姜萤仿佛浑然不觉地继续道：“不过，我得要说一句，顾一航的话可信度并不高。”

    “大家都被他的外表迷惑了。顾一航这个人最可恶的一点是越说假话，表现出来的样子就越真诚，就愈发让人信服了。”

    “他为什么要说假话呢？”

    “我也不大清楚。可能是被纠缠烦了想报复一下。毕竟你知道嘛～”姜萤拉长了调子，“总有女生为了追夏忱毓，向顾一航打探夏忱毓的消息。一两次还好，但次数多了，人总会烦的……”

    她停了一下，脸上浮出一丝微笑：“当然也可能是他纯粹觉得有趣。”

    “但是，说谎话总会被拆穿吧。次数多了，就更明显了，大家都没察觉出来吗？”苏迟迟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

    姜萤脸上的笑愈发浓郁了：“可能是他说话总是真假掺半的缘故，假的部分嘛就托辞记混了，有时候他还会一脸天真地反问那人，我真的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那表情那模样反而让对方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来。你当时不在现场，不知道那场面有多搞笑——”

    但姜萤很快就收起了笑容，用同样的音量继续道：“一般人说谎被拆穿了，被人找上来时多少会表现出心虚和不安的，但顾一航完全不一样。”

    姜萤似乎冷笑了一下，带着笃定的语气道：“我怀疑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情绪。问他还不如去问周礼安呢。至少周礼安不会这样耍着人玩。”

    “那我刚才听到的消息……”

    “那应该是真的。这一次，他没说谎。”

    “姜萤。”苏迟迟停下脚步，柔声唤着对方的名字，“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姜萤也跟着停了下来，扭过头看向苏迟迟，长睫轻颤：“一个朋友说的。而且，想要了解一个人，就先从他的朋友开始——”

    说完这话，她又往上迈了一个台阶，声音变得轻快起来：“快点啊，迟迟。”

    **

    也许是提到什么人，就会很凑巧地碰到对方。

    那天下午放学，因为姜萤要值日，苏迟迟便在教学楼一楼大厅等她。

    大厅短暂热闹了一会儿，就很快寂静下来。偶尔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穿梭而过。

    等待的过程，时间便变得漫长而无聊起来。

    苏迟迟的视线几乎将大厅的里里外外、角角落落都不余遗漏地看了一圈后，姜萤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

    正当她无聊地在心里数着数时，视野里出现了一道身影。那道身影瘦而高，一边拖着懒散的步伐，一边手上正在不断地往上抛着什么东西。

    她定睛一瞧，原来是一罐罐装可乐。

    有好几次那罐汽水险些落在地上，都被那只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她很快收回了视线，没再去看，继续在心里数着数。

    但是，苏迟迟的余光瞄见那个少年将手中的罐装汽水递给另一个人。

    “怎么突然这么好心……”那个人嘴里一边嘟哝着，一边毫无防备地拉开了拉环。

    只听得“嗤”一声，罐装里的气泡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脸。

    随即空气中响起一道气咬牙切齿的怒骂声：“顾一航！你是故意的吧？”

    而他口中的顾一航一边笑嘻嘻地欣赏着对方狼狈的模样，一边用带着几分无辜的口吻反驳：“哪有，我也是头一次知道……”

    “屁！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

    苏迟迟垂下眼睑，想到抽屉里的那张纸条，心情便有些复杂。

    不得不承认，时隔至今，姜萤的那番话给她的印象仍然深刻，而她也似乎因此受到了影响。

    就像那龙飞凤舞的字体给人带来的粗略印象，总是随意的带着些敷衍的意味。

    于是，那道歉也显得没有真情实意了。

    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找顾一航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