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书生拔下扎在赵玉婪穴位上的针,长舒一口气,眉眼显出一分喜色。

    “压住了。”

    只几个字便让赵玉婪的眉眼舒展开来。

    没有人想死,即便赵玉婪活的艰难,可他也想要活着。

    “如此甚好。”他哑着嗓子说出这句话,向来阴郁的神色都看出了一点舒缓。

    浴桶里的水被清理了,连屏风与浴巾全都被烧了,地面也被处理的干干净净,可这还不够,那间房还要用药熏上三天,里面的毒才能不对人产生影响。

    林不盏作为大功臣,此时换了身衣服坐在那里,她的衣服自然也被烧了,连那件借给她披的玄色外衫也被清理了。

    她觉得有些可惜。

    那可是上好的绸缎呢。

    “不日我便把这个消息告诉母后,母后一定会为我感到欣喜……”

    “不行!”林不盏被吓了一跳,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都变了。

    赵玉婪不虞地看着她,“为何不行。”

    当然不行,东幽太后现在没让他死,是因为他现在还有用,可这不代表想要他好好活着。

    如果这事被东幽太后知道了,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就是她。

    “宫里人多眼杂,要是漏了风声被有心人知道怎么办。”

    赵玉婪眉头紧皱,“母后不会如此大意。”

    “你怎么知道……”看到赵玉婪冰冷的双眸,林不盏止住了声音。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说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呢,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外面有多少人在对你虎视眈眈吗。”

    赵玉婪深深地看着她,随即眼睑微收,淡声说:“母后为我忧心良久,我不想……让她担心。”

    林不盏一噎,心里有些复杂。

    即便书里将赵玉婪写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可他到死对自己的母亲仍旧充满信任。

    他是一个一生都在追求爱的人。

    这是书里为赵玉婪最后留下的话。

    可她不敢说,说这个他自以为唯一爱他的人是那个一直在利用他想要他死的人。

    “不会的,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够了。”

    赵玉婪抬头看向她,这个时候,林不盏才发现赵玉婪的眼睛是非常纯粹的黑色,阴沉沉的时候带着极度的暴戾与恶,可淡淡的没有情绪的时候,便是琉璃珠一样的澄澈。

    她别开目光,轻声道,“我先回去休息了。”

    走的时候还是不放心,又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谁都不准说,听到了没有!”

    目视着她离开的背影,赵玉婪蹙着眉,有些怪异道,“她在找死?”

    居然敢如此大逆不道的与他说话。

    书生但笑不语,眼中却有些意味深长。

    ……

    林不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呆呆地看着头顶的纱帐。

    刚穿来的那几天,其实她心里怕得不得了,只是东想西想,除了未知的恐慌与烦躁,竟是找不到一点能将她与过去连接的锚。

    原来,她连一点牵挂都没有。

    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乃至于除了一些照片,她对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

    从记事的时候就是她辗转于各个亲戚家,寄人篱下的感觉并不好受,她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些叔伯并不想要她这个麻烦,但因为社会责任和各方监督……又或者是拿了她家的财产,所以只好养着她。

    只不过又不愿意吃亏,便让她今天去叔叔家住两天,明天去伯伯家住两天,别人都说她好福气,年夜饭都能吃好几家,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哪里都不是她的家。

    青春期的时候读到一些青春伤痛文学,她也总是想怎么没有人来爱她呢,为什么没有人爱她呢。

    然后独自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在梦中入睡,醒过来的时候便觉得更孤单更难过了。

    可再大一点,叔伯们就不愿意管她了,她没有家,连个能遮风挡雨的房子都没有了。

    她要生活,要自己挣学费,慢慢的就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东西,光是要吃饱一日三餐就需要耗费她所有的精力。

    年纪再大一点,她便觉得那些爱来爱去的东西都是个屁,吃饱饭,能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她很怕死,那是她身为一个蝼蚁挣扎的本能。

    而她不愿意给自己设置太高的道德水准,因为那会成为她的负担。

    翻了个身,她蜷起身体看着对面那扇屏风,十分简朴的山水画,向上生长的竹,四处飘零的叶,此时此刻,不显得雅,反而有些光怪陆离起来。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用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大半夜的看到这些东西,四周又静的出奇,还怪让人害怕的。

    ……

    第二天林不盏睡了个自然醒,赖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外面阳光明媚,显然时辰已经不早了,她拖拉着步子往外走,迎面撞上了小小。

    “小小,早啊。”

    她心情颇好的打了声招呼,被绷带缠了好几圈的手腕挥了挥。

    “二丫姑娘,太阳悬空,不早了。”

    小小看了她一眼,迈着步子从她身边走过。

    “小小这是要去哪啊,哦,赵玉婪还没起来吧。”

    她倒退着步子跟小小搭话,一板一眼的开始谴责赵玉婪身为一个王爷,实在太过失职,居然这个时候还在偷懒。

    小小又气又无奈,显然已经放弃让她不要直呼赵玉婪名讳的事,见她在那里自顾自的越说越离奇,忍不住打断她道,“王爷天不亮就已经进宫了。”

    “偷懒的是你,二丫姑娘。”

    接回府这么多天,从没有见过早上辰时的太阳!

    林不盏脚步一顿,脸色立马就变了。

    “进宫了!”

    “是啊。”小小不明白她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家王爷也是有职务的,抄抄家,杀杀人,平日里无事的时候也会进宫去看望东幽太后,所以只是进个宫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林不盏心一沉,又立马咬紧牙根,磨的咯吱作响。

    “听说今日太子回宫了,应该用不了多久,王爷也要出行了。”

    小小叹了口气,虽然她已经十分习惯跟随赵玉婪外出,可舟车劳顿,对于她一个年纪尚小的丫头,还是有些乏味疲劳了。

    林不盏一顿,疑惑地问,“太子回宫了?”

    “是啊,兀城土匪横行,太子年少英姿勃发,主动率人去微服私访,现下应当是查清楚了,只要王爷前去剿匪就行了。”

    小小说的理所应当,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而且从她的语气中能够听出来她对于那位太子印象很好。

    剿匪……

    林不盏蹙着眉想了想,书里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可她迫不及待的想先看结局,一目十行,中间一大段内容她根本就没看完,也不知道剿匪这件事里有没有重要剧情。

    不过这熟悉的做法还是让她拧了下眉。

    为了让赵济常在朝堂积威,做下实绩是最好的途径,他只需要在护送下微服私访,私下取证,至于杀人和抄家的事则是由赵玉婪来做。

    最后仇家是赵玉婪的,功绩是赵济常的。

    “如此,那我要先做好准备了。”小小嘟囔一声,风风火火的去做出行的准备。

    林不盏却站在原地,又烦又头疼。

    赵玉婪如果要走,她肯定要跟着一起走,剿匪,听着就是九死一生的活,还不包括暗杀,刺客,如果官匪相护,中间还有设下的陷阱。

    虽然她相信赵玉婪不会让她死,毕竟她还有用,可如果不小心被砍一刀也是很痛的好吗!

    想着想着她又开始气赵玉婪,怎么就这么听东幽太后的话呢,她高不高兴,满不满意,哪比得上自己的命重要!

    气的连饭也不想吃了,她提着裙摆,倒腾着两条腿打算看看院墙里有没有狗洞,夜黑风高的时候方便她跑路。

    蛮蛮撞撞地冲出去,她刚把门拉开,伸手就摸上了一堵软软的墙,她忍不住摸了两把,偷偷地咽了咽口水。

    “赵玉婪,一个晚上不见,软了不少啊。”她脑子里立马被浆糊填满,喃喃地感叹了一句。

    赵玉婪眉心一跳,伸手将她挥开,懒得给她一个眼神,拄着手杖往院里走。

    林不盏回过神,狗洞也不找了,提着裙摆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这才发现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身形高挑,剑眉星目的年轻男人。

    不,相比之赵玉婪来说,对方应该还是个少年,不过沉静的眉眼已经有了青年的稳重与温和。

    对方正眉眼带笑地看着她。

    林不盏捂着心脏,感觉自己被对方的笑容狙中了。

    以前总看书里写什么“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却无法有一个具体的联想,此时看着对方唇红齿白,眉眼弯弯的模样,莫名的就对这句话有了清晰的轮廓。

    “二丫。”

    赵玉婪沉沉的声音将她唤醒,她一激灵,发现赵玉婪正一脸阴郁地看着她。

    “敢对太子如此大不敬,你是嫌你命太长了吗。”

    太子!

    那不就是男主吗!

    她咽了下口水,态度立马变得恭谨起来。

    “太子殿下,唐……唐突了。”

    救命!这可是怎么都杀不死,必定会在主角光环中走向完美大结局的天选之子啊!

    看到她那副小人嘴脸,赵玉婪的眸色深了不少。

    赵济常有些意外,却还是温和地说:“不妨事。”

    随后看到她小心翼翼的目光下那只向他伸出来的手,他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轻轻地握了上去,一触即分。

    “姑娘很有趣。”

    听到赵济常带着笑意又清朗温柔的声音,林不盏的脸唰的红了。

    感受着对方和她相握时那一瞬间的触感,她的心脏更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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