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换作李校长的那人，不苟言笑，眉宇间透着一股严肃之色。闻言，点了点头。
他看着面前站着的三人，不偏不倚地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却着重地看了几眼季北烛，满眼都是不赞同。
面对这样一道锐利的视线，季北烛有点懵，她微微垂眸，佯装着镇定。
心中却没忍住叹气，这毛病得改啊。
“老师。”身旁的人往前走了半步，回道：“学校里所传的事，俱不属实。”
平淡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满是笃定，没有辩解，只是陈述。
听着这一声老师，李宁国暗暗挑眉，自己竟然被一个少年提醒了。
他啊，得先是老师，再是校长。先学会的是教书育人，而不是做一个杀生与夺的至高者。
李宁国暗自发笑，收回了视线，看着面前身姿挺拔的少年，“这么肯定？”
“你是指打架不属实？也不是因为这个女孩子？”他一连几问，却见面前的人表情都不曾变过。
“嗯，假的。”林邺屿言简意赅，然后侧了侧身，说：“她是被谣言波及的。”
少了一道背影的遮挡，再次面对那道视线时，季北烛不慌不忙地抬眸，从容自若与之对视。
她本就清白，若再退缩，意为心虚。
少女的眸子清澈而干净，都说看眼辨人，一个人的眼睛里藏不住东西。
对上这样一双澄澈的眼眸，李宁国沉默了会，才对着林邺屿说道：“口说无凭，总得让人信服，是吧？”
林邺屿眼眸微敛，没有说话。
“嗯？”等了许久，却不见一人回答的李宁国，眉头一皱，隐隐有发怒的征兆。
当了这么多年的上位者，脾性和习惯到底不是一句提醒就能改变得了的。
老陈见状，快步上前，弯腰附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他才缓了缓面色。
待老陈直起身时，一直没有作声的张铭，张口说道：“没有打架。”
随后，他看了眼季北烛，“这个女生，我只在今天上午见过一次，大概说了一句话。”
“至于我说的你们信与不信，那就是你们的事咯！”
说罢，他还摊了摊手，一副随你们怎么想的样子。
他是个劣迹斑斑、名副其实的众人眼中的坏学生，说出证明的话，大抵只会让事情朝着反方向发展。
若是平时，他认栽；但今天，还偏偏不能。
果不其然，他这乖张的态度，引得众老师的不满。
他的班主任眼神示意他别乱说话。
而李宁国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直冲冲往上冒：“你这话是何意，啊？”
“我们哪次冤枉你了吗？你自己说说，你进我这多少次了？”
一直坐在李宁国的左侧，从始至终看着手机屏幕，没有说过话的杨累硕，抬头看了一眼张铭说：“你小子，我都见过你好几回，之前的事你自己也承认了。”
“怎么，现在想不认了？”他讲的是方言，很有辨识度。
李宁国见他没有再盯着手机看，眼神询问：怎么样，看出有什么问题没？
注意到他眼神的杨累硕，轻微摇了摇头。而此时，他的手机还在无声地、循环播放着一个视频。
内容正是八月三十号那天，张铭一行人前往水库时的场景，播放到后面还出现了林邺屿的身影。
这是他们从水库附近一户装着监控的人家里，调取过来的。
这边，季北烛听着这熟悉的口音，内心有些窘迫。进门时，她第一眼注意到的人，就是他。
杨累硕是她高一的化学老师，好像还是学校的某个主任，管学习，管生活，反正在他们这一届的可见范围内，基本上没有他不管的。
而且，对于这些事，他的脾性一向很是火爆，今天算是好的了。
“没有，之前犯的事我认。”张铭没有辩驳，只是道：“但今天这事，我、他、还有她，还真没有。”
杨累硕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一看去，视线落在季北烛身上，眼里闪过一抹诧异。
怪不得他对这个名字有几分熟悉，印象中他应该教过这个学生。
那时，她总是坐在前排的角落，人坐得端正、课听得也认真，但最后的成绩……总是有那么几分不如意。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着她的身影。
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才刚转头，就听见李宁国说：“杨主任，你拿着这份申请书，去监控室找那个谁，调取一下今天上午高二五班的监控。”
杨累硕点了点头，接过那张纸，起身出了门。
见他出去后，李宁国对着两个男生说道：“她是不是被牵连的，待会我们自会知道。”
“现在，说说你们去水库干什么。”
林邺屿：“我家在那边。”
李宁国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看向又沉默了的张铭：“你呢，总不可能家也在那边。”
这话放往常，张铭的家还就真在那边了。
李宁国都做好了这刺头儿和自己对着干的准备了，倒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一句话：“我和另外几个人去那玩。”
他一时都有点没反应过来，这样老老实实回答问题的张铭，可不像他平时的作风。
待意识到张铭说了什么后，他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一连几问：“去水库玩？玩什么？”
“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越说火气越往上蹭，甚至给他气到口不择言，“学校开展的防溺水安全教育，你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最先传出的是他们在水库打架，以至于他们先入为主是几人的斗殴，而忽略了水库这个本身就不安全的地点。
张铭看着处于震怒之中，拍了桌子都没解气的校长，他罕见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性，微微鞠了一躬说：“这事是我的不对。”
从未见过他认错如此快的李宁国：“……”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张铭见状，心中没忍住暗爽。
想到自己要做什么，他收起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一脸正色地问道：“现在，能说明此事与他们无关了吗？”
“如今，学校人人议论，我们需要的一个处理的方法，不单单是靠你的一句无关就能解决的。”见他态度还算诚恳，李宁国没有再为难他。
“还有，为什么学校传出来的是你们因为这个女孩子而斗殴？”
“上午他来找我，向她问的路。”林邺屿大致说了一下上午的情况，“在走廊上时，他想揽一下我，我避开了，这件事传开了大概就是你们听到的这样。”
从监控室回来，正好听到这番话的杨累硕：“这小子，没撒谎，分析得也不差。”
“而且，据我所知，你事先应该也不知情吧？”
两个人都是走读生，这件事又是午休后传出来的，倒是真有可能还不清楚。
“他的确不知道。”明白了什么情况的老陈，替林邺屿说话：“我叫他出来的时候，他还很诧异呢。”
先前他附耳对李宁国说的时候，都只是说，自己班两个学生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倒是能肯定这件事了。
杨累硕将自己了解到的所有信息，告诉李宁国后，着重说了一句，“造成恐慌的谣言是林邺屿将张铭按在水里，张铭差点没气了。”
他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甚至还有点浑厚，配着独有的方言说出来的话，听得张铭觉得自己已经不存于世了。
张铭：“……”虽然他是差点溺死了。
李宁国闻言，看向林邺屿，挑眉道：“解释一下？”
方才还说的有条不絮的人，此时又沉默了。
这要是对人家女孩子没点心思，李宁国都觉得自己抓了那么多年的小情侣都抓错了。
季北烛微微侧头，见他垂眸，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你怎么不问我？”一见误会解除的差不多了，张铭就又恢复了那副无法无天的性子。
“这不是看你成了‘受害者’，给你时间缓冲。”
“哦。”张铭敷衍的应着，“那你让他一个救人者，怎么回答你？携恩炫耀？”
“张铭！”李宁国一看他这态度就来气，“你现在是有理了！来，你来说！”
“那天，我溺水了，他救的我。”他的语气少了几分嚣张，“今天，找他是为了这件事。”
杨累硕闻言，别有深意的看了几眼林邺屿。
倒是没想到，这个看着冷清淡漠的人，藏着颗细腻的心。
几次的陈述叙说，是为了不牵连无辜的人；而后的缄口不言，护着的是另一个少年的自尊。
他收回视线，微微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钟表，离上课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李校长，现在事情弄清楚了，这节课我在老陈他班有课，你看？”
“嗯，你带着这个女孩子出去吧。”
李宁国留下两位班主任及其学生，处理后续事情，顺带再进行进行防溺水安全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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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累硕余光瞟着微微落后自己一步，不言不语的人，“怎么，还没反应过来？”
就因一句话，而被卷到了办公室的季北烛：“还好。”
“你们班选了课代表没？”见她没有一脸委屈忍泪的样子，杨累硕稍稍放下心，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还没有，等着老师您来选。”
“平时见你上课也挺认真的，怎么成绩就是不上去呢？”
第一次被老师记住，竟然是因为这个的季北烛：“……”
见小姑娘一脸窘迫，杨累硕笑着问：“你说，给你当个课代表，成绩会不会提高？”
“！”季北烛杏眸微睁，连忙晃头摆手，“老师，我不行。”
接着，又说：“谢谢老师，我会努力提高成绩的。”
本就是打趣的话，见她不愿意，杨累硕也没强硬要求，“好咯，我还不知道你。”
“不过，日后你可得学会自信点。”他语重心长地说着。
一口的方言，却也尽显关怀。
季北烛温顺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慢慢放缓步调，稍稍落后于他。
是尊重，亦是性格使然。
此时两人已经到达教学楼，杨累硕注意到她的动作没说什么，交代了一句：“你先去教室，我稍后就来。”
“好的。”
这边教室，迟迟没等来老师的众人，听到脚步声，纷纷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