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虽然想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主要是担心徐励说她坏话——但也知道不合适，只能不情不愿地跟唐婉告辞。

    她刚出去，便看到常嬷嬷领着大夫过来，有心想进去看看大夫给徐励诊断的结果，但想着自己刚被唐婉支开，又拉不下脸进去。

    唐婉本来想问徐励什么的，但是大夫进来了，便先让大夫替他们诊脉，徐励的确是没什么大问题，无非便是有些受凉，唐婉让常嬷嬷送大夫出去，转头看着徐励，神情有些纠结，似乎是不知道有些话当不当说。

    等了许久，徐励才疑惑地抬起头：“母亲是要与我说何事？”

    唐婉甚至故意支开了傅瑶……徐励有些担忧，傅瑶出去的时候似乎有些不开心，不知道她会不会多想。

    “无妨，我回头会跟阿瑶解释，”唐婉看着他，终于还是问出口：“你跟阿瑶近来相处如何？”

    徐励不明白唐婉为何突然这么问，愣了一下，还是答道：“很好。”

    唐婉显然不信：“是吗？”

    徐励沉默，唐婉见状叹气，想着许是自己问得不够清楚，于是换了个说辞：“你跟阿瑶之间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之间当然有问题，但是他俩的问题，又不好跟旁人说，哪怕的唐婉，徐励也不好跟她说自己跟傅瑶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然，连他自己也没弄明白。

    他只能对唐婉道：“没有。”

    他愣了愣：“我跟阿瑶……很好。”话说得连他自己都不是太自信。

    唐婉无法，只好换了个更直白的问题：“你跟阿瑶是不是至今还未圆房？”

    徐励闻言不免抬眼看向唐婉——

    唐婉明白是自己说中了，不免叹气。

    徐励神色担忧：“母亲怎么……”唐婉怎么知道的？

    唐婉摇头：“放心，你们身边的人都很好，不会到我这或是在外边闲话，只是我看你俩相处起来总有些怪异，随便猜猜罢了。”倒也没想到居然真的猜中了。

    唐婉无奈，也不问他是不是真的，只问他：“是谁的原因？”

    徐励迟疑了一瞬：“是我的问题。”虽然不知道傅瑶为何逃避这些事，但既然傅瑶不愿意，肯定是有原因的，也许便是他做得不够好，所以傅瑶没办法接受他。

    唐婉闻言顿时呆住：“那方才大夫怎么没——”

    “不是不是，”徐励知道唐婉这是误会，连忙否认：“是别的原因。”但究竟什么原因，他还是没办法说，因为就连他也不知道。

    唐婉神色为难：“要不要……我找机会跟阿瑶谈一谈？”她一向坚持儿孙自有儿孙福，所以平时就算看出他俩的相处有问题，不到必要时不会管，可如今眼看着过了这么久，他俩的关系也不见有什么转机，到底还是有些担心。

    “不不！”徐励连连拒绝，他有些担忧：“我怕阿瑶会多想。”

    唐婉点了点头，有些头疼，显然也是清楚这事自己不适合多管。

    “这说到底是我跟阿瑶的事，”徐励抬头，“我能解决好的。”

    “既然这样，那由着你吧。”唐婉也是舒了一口气，徐励跟傅瑶互换了这么久，他俩成亲也有段时日，唐婉对傅瑶的性子大抵也是了解的，所以非不得已实在是不愿意插手他俩的事，她可不想傅瑶也跟着不理她——当初道破傅瑶的身份，傅瑶便有段日子都不愿意见她，如今已经是一家人，徐励以往便不怎么跟她亲近，这便罢了，她可受不得傅瑶不理她。

    为自己的私心脸红了一瞬，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也不能真的就撒手不管，唐婉叹口气：“你跟阿瑶好好说——阿瑶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好好地问她，她会告诉你的。”

    徐励微微蹙眉，觉得唐婉太乐观了——他跟傅瑶之间的问题，哪是问一问便能解开的。

    --

    徐励从唐婉院子里出来，没走几步便看到前面的傅瑶，她一个人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着什么……徐励脚步顿了一瞬，快步跑到她跟前，心中狂跳：“阿瑶，你是在等我吗？”

    傅瑶方才在想着事情，听到他声音才回过神来，瞥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

    徐励呆住：“怎么了？”虽然又是请大夫又是跟唐婉说话，但其实也没过多久，傅瑶怎么突然便又不愿意搭理他了？

    傅瑶哼道：“阿蓟平日里虽然看着胡闹——”

    徐励微微皱眉——怎么莫名其妙就又提起凌蓟了？虽然如今他俩已经成亲，可他还记得当初凌家和左家是想着亲上加亲的，如今傅瑶突然提起凌蓟，莫不是因为凌蓟所以才不理自己的？

    傅瑶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见过凌蓟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凌蓟在傅瑶这居然还有影响力。

    虽然清楚他俩只是姐弟之情，可是一想到傅瑶跟凌蓟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徐励还是不由得有些心慌，突然之间又有些不确定了。

    “但他平日里在学堂或是外边跟同伴闹了矛盾，绝不至于回家之后还找家中长辈告状，”偶尔跟她抱怨不算……傅瑶扬起下巴看着徐励，轻声吐出两个字：“小人！”

    徐励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夸凌蓟，但是后边那两个字急转直下，是在骂自己？他俩虽然平日里总有些矛盾，但是傅瑶从来没有用这种词说过他，徐励难免呆住：“嗯？”

    傅瑶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懂还是假装不懂，跺了跺脚，气道：“你跟我之间的事你我自己解决便是，跟母亲告状算什么本事！”她思来想去，没找到唐婉今日突然支开自己的原因，只能猜测是徐励跟唐婉说了什么——也不对，徐励跟唐婉说了这一会话，她已然认定了就是徐励跟唐婉告她的黑状了。

    告状也没什么，可是关键是——她心虚啊，唐婉平日里对自己很好，她可不想因为这个原因以后她俩关系生嫌隙。

    说白了，她觉得她跟唐婉的关系可比她跟徐励关系好，可如今却要因为徐励的缘故而疏远，想想便生气。

    虽然明白就算没有徐励，以她平日所为唐婉讨厌她也是迟早的事——可她就是迁怒。

    “我没有！”徐励连忙辩驳，“我没有把我们的事告诉母亲！”

    那就是唐婉自己看出来了？傅瑶更是恼羞成怒，更觉以后没办法再见唐婉，如今没脸继续在这里呆下去，转身便要走。

    徐励上前抓住她的手，脑海中突然闪过唐婉说的话，虽然觉得于事无补，但还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阿瑶，我能不能问你件事？”

    傅瑶被他拉着没走成，声音发闷：“什么事？”

    徐励定了定神：“你是不是还在为上次我擅自做主替你回来的事生气？”

    傅瑶抬眼看他，神情有些意外：“为何这样问？”

    虽然是反问，但也算是回应，至少好过不理他……徐励叹了口气：“我觉得你是因为这事生的气。”因为他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最近还有哪一件比这一件更能惹恼她的事。

    “这事都过了多久——”傅瑶本来想说那事已经过了很久，她早就不介意了，但想想，上辈子的事情她仍旧介意，所以时日并不是个能说服人的理由，她别开脸：“我早说了，上次的事情……我也有一定的责任，所以我俩算是扯平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没有再为那事生气。”

    徐励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放心：“可是你每天晚上都饮酒。”不就是为了躲着他吗？

    傅瑶迟疑了一下，随即理不直气也壮：“我饮酒怎么了？我不能饮酒吗？”

    徐励沉默，问她：“知道母亲留我下来，是问了什么吗？”

    傅瑶没看他，耳朵动了动，嘴上却道：“你爱说不说，我才不想听呢！”

    徐励也习惯了她口是心非，没当真，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母亲问……我俩是不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圆房。”

    傅瑶终于看向徐励，有些紧张：“母亲怎么知道的！”

    顿了顿又道：“是不是你——”

    徐励摇头，也看着傅瑶：“不是，是她自己猜的。”

    傅瑶咽了咽口水：“那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没说什么，”徐励依旧摇头，“我俩没有圆房是事实，我也不好说什么。”

    傅瑶绷着脸没说话。

    “母亲本来说要帮忙问问你的意思，但是我怕你会因此恼了，所以没答应，”徐励盯着傅瑶的脸，自然看到她因为这些话脸色稍稍好了些，他自己也松了口气，明白自己当时的选择是对的，“我想着这毕竟是我们之间的事，还是咱俩一起解决——”

    他说着说着又有些苦恼，因为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他俩之间的事……他叹了口气：“我知道，肯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所以你不愿意……但我又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改，你才愿意接受我——”

    傅瑶低下头，声若蚊呐：“我没有不愿意。”

    “阿瑶你是说……”徐励喉间动了动，她声音虽然很低，但两人离得近，他自然是听到了，不免有些不敢相信：“其实你是愿意的？”

    傅瑶顿时恼了，她可不想说第二遍了。

    她不肯给个确定的回答，徐励更倾向于自己是听错了，摇了摇头：“是我想多了，你自是不愿意的。”

    傅瑶看了他一眼。

    徐励努力让自己冷静些，分析道：“你每天饮酒……前些日子还拒绝我不让我靠近，怎么可能是愿意的呢？”

    傅瑶听他把自己的话给否定了，迟疑了一下，还是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这次声音稍稍拔高了些：“我说了，我没有不愿意。”

    顿了顿，她又道：“当时你说……要做真正的夫妻，我便答应过你的。”

    徐励呆住，所以其实她一直是愿意跟他圆房的？他有些不敢置信：“可是你前几天——”

    傅瑶没好气道：“我只那天不愿意！”因为上辈子只有十五那日，徐励才可能会来找她，所以她不愿意再在那样的日子发生什么，当初拒绝六月十五的婚期，便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可你先前一直都不肯回来……”徐励还是不太相信，“回来之后，你每日都饮酒……你一饮酒便睡得深沉。”不就是委婉地拒绝吗？

    傅瑶更生气了：“你要是将要被行刑的犯人，你是希望侩子手在你醒着的时候给你一刀还是睡梦中干净利索无知无觉被了结了？”

    徐励眉头拧紧：“这什么类比……这怎么能一样？”

    傅瑶反问他：“有什么不一样的？”

    徐励被问住，随即想到傅瑶的先前说的那些话，顿时心中狂跳，咽了咽口水：“所以阿瑶……你从来就没有不愿意？”

    傅瑶没再回答，徐励想了想，又问她：“那你以后……睡前不要再饮酒了可以吗？”

    傅瑶只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