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励下值回来，如往常一般到唐婉院中，虽然唐婉没有要求，不管傅瑶平时都会多陪陪唐婉，不过今天徐励却没有在唐婉这里看到傅瑶——以往这时候，傅瑶大都是在这边的。

    见他在找人，唐婉也不恼：“好了，你去找阿瑶吧。”

    徐励便跟唐婉告辞，正准备回两人住的地方，唐婉怕他找不到人，提醒道：“你往园子里找，阿瑶怕还在那便没回去呢。”

    徐励想到傅瑶日晚膳时便跟他说起过，今日约了友人来家中做客，点了点头，出来往唐婉说的地方快步走去。

    客人已经散去，但徐励过去的时候，傅瑶还在那边，见到他便道：“你回来啦？”

    这般的对话虽然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但每次听她说“回来”，徐励还是觉得身上仿佛轻松了一些，如常道：“我回来了。”

    就仿佛他俩是再寻常不过的夫妻，哪怕的同样的对话，亦让人心生欢喜，整日的疲累都瞬间褪去。

    快步走到傅瑶身边，伸手抓住她一只手：“今日天冷，怎么不早些回屋去？”

    “无妨的，”傅瑶并没有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任由他抓着，随意道：“都有备着炭火呢，不会冻着的。”

    徐励感觉她手的确没有受凉，反而是自己刚从外边回来手还没有捂热，怕自己冰着她了，连忙将手松开。

    傅瑶没有因为他抓着自己的手而抗拒，自然也不会因为他放开手而怅惘，她抬起头看他，神色自然语气随意：“我今日晚膳想要在园子里用，你呢？是去母亲哪里还是回去吃？”

    徐励愣了愣，倒是没多加思索，直接选了傅瑶没有给出的第三个选项：“自然是也在园子里跟你一起用膳了。”说着看了傅瑶一眼，没说什么。

    傅瑶也愣了一瞬，莫名有些心虚，连忙解释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估计不喜欢在外边用膳，毕竟天气的确是有些冷了——”

    “没有不喜欢，”徐励低头看她，“你在哪里，我自然是在哪里的——只要咱俩在一处，我都喜欢的。”

    傅瑶避开他目光，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趁着晚膳还没备好，和往常一般问了问他今日在外边做了什么，又跟他说起自己白天做的事，两人说了一会话，那边晚膳已经准备好，两人便过去，天儿的确是渐渐冷了，厨房里准备了炖汤，徐励道：“阿瑶要不你先喝碗汤暖暖身子。”

    傅瑶摇了摇头：“我先前用了别的东西，如今不怎么饿。”不过她也没有因为自己不饿便什么都不吃，还是跟着徐励一起落座。

    徐励点头，她不想吃他也不勉强她，然而等他看清楚今日送过来的饭菜，刚尝了一口，不免愣住：“这是？”

    “今日厨房炖了鹿肉，大夫说母亲身子不适宜用这些，我白日里跟她们一起炙鹿肉，如今再不想吃它了，”傅瑶没觉得有什么，随口回答他的问题，虽然不怎么饿，还是夹起其他的菜，“你吃吧。”

    徐励仔细打量了她好一会，有些吃不准她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听话吃饭。

    傅瑶实在是不饿，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见徐励还没有用完，到底做不出留他一个人在园子里吹着寒风用膳的事，于是吩咐丫鬟替自己取了酒过来。

    徐励闻言，抬头又看了看傅瑶，有心想要阻止，但又没什么理由拦着。

    不一会儿，丫鬟便给傅瑶送了酒过来，傅瑶也不让人帮忙，自己倒了一杯酒正准备喝。

    徐励一直仔细注意着她的动静，看了看碗中的鹿肉又看了看傅瑶手指的杯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傅瑶听到他叹气，偏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给他也斟了一杯酒，推到他跟前：“你也想喝吗？”要不为什么一直盯着她？

    徐励看了一眼杯子，又看了一眼碗中的鹿肉，最后看向傅瑶，没说话——他是真的不懂傅瑶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你是不是觉得冷，所以也想喝杯酒暖暖身子，”傅瑶径自替他的叹气找说辞，见徐励不动，又道：“没关系，你喝吧，反正明天休沐呢，就算喝醉了也无妨的——”

    她顿了顿，微微皱了皱眉头，意识到自己并不清楚徐励的酒量，毕竟平日里只是她在饮酒，徐励除了新婚那夜，再也没有饮过酒——她不放心道：“一杯酒而已，你不至于会醉吧？”何况今天的酒只是普普通通的酒，绝对没有新婚之夜的合卺酒烈，虽然不知道徐励的酒量，但是新婚之夜他都没醉，不至于一杯普通的淡酒便醉了吧。

    徐励摇头——他倒不至于一杯酒便醉，可是关键是……傅瑶一杯酒也能醉啊。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他还是试图阻止一下傅瑶：“要不阿瑶你今天就……别喝了吧。”

    傅瑶顿时不太开心：“你不喝便罢，为何要拦着我喝？”说着便赌气一般立刻把自己那一杯酒饮尽了。

    徐励张了张口，眼见着她已经喝了，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次想要劝傅瑶不饮酒，都没什么底气，主要是……他不太确定傅瑶是不是故意的。

    之前他趁着两人互换的时候，以“傅瑶”的身份回徐家，本来以为傅瑶会生气，但那天傅瑶心绪还是平静的，徐励之后连忙道歉，傅瑶也没说什么，他再道歉，傅瑶便只是说他俩扯平了——虽然傅瑶当时借口说正在信期，想要跟他分房睡，但徐励没有同意傅瑶便也没坚持，徐励原以为她这是原谅了自己的意思。

    谁知道傅瑶信期一过，她又开始饮酒——甚至都没避着他的意思。

    明明前几日、甚至傅瑶在左家的两个月里，傅瑶都没有再饮过酒的——这事徐励可是问过魏嬷嬷无数次的。

    徐励觉得是自己先前太想当然了，傅瑶显然还没有彻底原谅自己——自然没什么底气劝傅瑶不要喝酒。

    所以傅瑶回徐家这些日子，几乎每天晚膳时都会饮一杯酒——除了十五那日以外。

    十五那日，傅瑶难得的没有饮酒，徐励还以为她终于消了气，心中稍稍安定几分，本来想着夜里两人终于能好好说些话……傅瑶却又提起说让他那晚上去别的地方歇息。

    徐励自然是不肯——好好的，他们夫妻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分房而居？

    他不走傅瑶也不坚持，只是之后便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平日里拉她的手她都不会拒绝，那晚上却是连碰都不想让他碰，他想靠近一些她便躲开一副避之而不及的模样，临睡前甚至将被子横亘在他俩之间，还警告他不许越界。

    徐励那一晚失眠了很久，却始终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哪里又做错了——总不至于傅瑶还是气他擅作主张替她回了徐家，十天之后还是气不过所以故意惩罚自己？

    今日也是如此吗？

    徐励看了看今日的晚膳——都是一些滋补的食材，又看了看傅瑶已经空掉了杯子……所以傅瑶这是换了个方式惩罚他？

    傅瑶喝完了自己的酒，见他的酒杯还是满的，以为他是真的不想喝，不由得将手伸过来，口中道：“你不想喝我替你喝吧——”

    徐励闻言顿时回过神来，傅瑶平时也就只饮一杯而已，一杯便能让她睡得深沉，两杯……怕是会跟两人新婚之夜那般……徐励哪里敢让她再喝，在她手伸过来之前抢先执起杯子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既然阻止不了傅瑶喝酒，那只能不让她多喝了。

    “我喝便是，”徐励试图阻止一下，“阿瑶你不要再喝了。”又怕傅瑶还想喝，又给自己倒了几杯，努力消灭掉会让傅瑶更醉的可能。

    傅瑶饮酒也不是因为贪杯，见他喝掉也不多说什么，见他继续饮酒也只当他自己想喝，只是劝他别干喝，也要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被傅瑶看着劝着，徐励不由自主又多饮了几杯，当然，大补的食材也几乎都入了他的肚。

    用过晚膳，两人一道回他们的住处，一路上徐励都在偷偷打量着傅瑶，努力回想着这几日自己都做了什么，其中有没有可能是那一桩是又惹恼了她的。

    只可惜想了一路，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几乎每天都饮酒，总不能自己每天都在惹她生气吧……

    两人又说了会话，傅瑶虽然饮了酒，但只要不歇下，都还是清醒的，只可惜徐励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问她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了她生气。

    分开各自去洗漱的时候，徐励还在想着这件事，但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而等他回到两人的卧室时，傅瑶果不其然已经睡着了——

    今日的膳食有些滋补，他又饮多了酒……感觉自己手心的热意，徐励站在床前看着傅瑶的睡颜，许久之后，终究只是长叹一声。

    只是他又不愿意去别的屋睡，熄了灯躺下，平日里他都会尽量靠近傅瑶一些的，今天却不太敢靠过去，只在床外侧躺着。

    今夜怕是又没办法安睡了。

    -

    傅瑶倒是睡得很好，第二日起来，听到徐励说话的声音有些鼻音，不由得问道：“怎么？着凉了？”

    “最近天开始冷了，你是不是没盖好被子？”傅瑶难得有机会说他，自然是不放过：“依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能让自己着凉呢？”

    顿了顿，她又有些嫌弃：“你不会把病气过给我吧？”

    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不行，今晚上你到别的地方睡，病好之前我要离你远一些！”

    徐励听她又想借机跟自己分房睡，因为没睡好而有些苍白的脸色顿时更白一分。

    嘴上说着要离他远一些，不过两人还是一起去陪唐婉用早膳了。

    唐婉身子不好，傅瑶还真的怕徐励把病气传给唐婉，让人将他俩的早膳没有跟唐婉的放在一处，吃过早膳，傅瑶跟唐婉道：“母亲待会大夫过来的时候，让大夫给徐励也看一看吧。”

    唐婉看了一眼徐励：“昱之怎么了？”

    徐励看了傅瑶一眼，声音发闷：“没事。”

    “让大夫看一看嘛，”傅瑶不太赞同，“不要讳疾忌医。”

    徐励声音其实已经恢复了，虽然傅瑶担心他才这么说，但是清楚自己身上是怎么回事的徐励声音更闷了：“真的没事。”

    唐婉在他俩之间打量了一会，点了点头道：“听阿瑶的，待会让大夫看一看也无妨。”

    傅瑶正想得意，唐婉又道：“那昱之留在这里等大夫，阿瑶你先回去吧。”

    傅瑶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唐婉从来没有过像这样似乎是将她故意支开的举动，她狐疑地看了看徐励，怀疑是不是徐励跟唐婉说了自己什么坏话。

    还是说……她的所作所为终究还是惹得唐婉不满，唐婉开始讨厌自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