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化

    第二天,温西和骆菀然双双缺席了。

    程肆等到了下午放学,都没见到温西出现。

    “你一会儿有事吗?”蒋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扭头问迟迟未动的程肆,“没事的话,陪我去个地方?”

    程肆揉了揉莫名发涨的后颈,明显心不在焉:“去哪儿?”

    也不知是不是中暑了,他感觉脑子昏沉,格外不舒服。

    蒋朔没发现他的异样,扯扯嘴角:“医院。”

    程肆跟着起身,上下打量他一眼:“你生病了?”

    “不是我,是去看望——”蒋朔伸出两根手指,往前排一戳,“她、俩。”

    最后俩字他咬了重音,明显含着怨气。

    程肆脸色忽然变了,顿时警觉反应:“她怎么了?”

    蒋朔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个“她”,干脆都答了:“出车祸了,说是肩部和手臂都受了伤,正住院呢。我昨晚刚跟我父亲说和温西同班了,他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非得让我去医院看望她,顺带再看看骆菀然,真服了,我一个人去不得尴尬死……”

    程肆的心脏仿佛一下被人掐住,令他喘不过气:“严重吗?”

    “还不清楚……”蒋朔狐疑地看着他。

    程肆明白蒋朔在想什么,嘴唇紧紧抿着,不自然地避开他的探究,压下身体的不适:“好,我陪你去。”

    蒋朔更狐疑了。

    程肆昨天告诉他,这周兼职有点多,晚上都脱不开身。

    他这兄弟犟得很,说过的话从不当屁放,所以他其实没抱什么希望能说服程肆和他一起去,没想到这次轻而易举。

    “你兼职这么鸽了,有影响不?”蒋朔问。

    程肆沉默几秒,掀唇:“中午就推了,也给老板介绍了别人。”

    -

    南江成柏医院是温家早期投资的私人综合医院,专门服务高端客户。

    温家常用的家庭医生便是从这里挑选出来的。

    VIP套房里,医生正在为温西换药。

    她伤了肩膀,肩关节脱位,肩周围组织水肿,还被弯折的防护栏划伤手臂,缝了五针。

    昨晚出车祸被送往医院后,许蔺深来过一次,进病房时,他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有点变形,像是刚从某个会议逃出来,脸上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阴沉到了极点,但看到温西安静躺在病床上的画面,他眉头很深地皱了下,还是克制住了。

    向医生了解完情况后,许蔺深又和她聊了几句,话里话外都是对骆菀然的不满。

    温西和他解释,这次事故不怪菀然。

    遇上鬼探头,谁来开都无法躲开。

    好在路上堵车,车速不快,骆菀然为了避免撞到人,选择撞了路边的防护栏。

    许蔺深盯着她看了半晌,眼底情绪深不见底,最后竟然没再继续追究,只莫名笑了声,知道她用餐不方便,还亲手喂她吃了晚饭。

    “还得再观察一晚,如果出现感染的情况会很麻烦,您的手臂尽量不要做大动作。”

    医生的声音拉回温西的思绪,她点点头:“麻烦了。”

    目送医生离开后,病房门口进来一个人,同样穿着医生制服,胸前的工牌上写着“ABO专科主治医师裴寰州”。

    他样貌清隽,身形偏瘦,走到温西面前,一双狐狸眼古典清冷:“你很久没来复查腺体了。”

    温西看见他,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暑假在卡美兰斯岛陪我父亲,耽搁得久了,本想这周末来的,现在倒是让我省事了。”

    裴寰州一边做检查准备,一边瞥她:“那我宁愿你周末再来,好过看你受伤。”

    “没多大事,”温西道,“我更担心菀然。”

    裴寰州:“她没受什么伤,要不了两天就能出院。”

    “我知道,”温西笑笑,“所以这不是更怕她因为愧疚偷偷掉眼泪么。”

    裴寰州动作一顿,示意她将后颈腺体露出来,不经意地开口:“一直想问你,跟她只是好朋友?如果她知道你其实是Alpha……”

    “没必要做这种假设,这并不会改变什么。”

    温西侧坐在床边,用能动的那只手撩开头发,稍稍低下头:“我就她唯一一个朋友,挺珍惜的。”

    裴寰州暗暗松了口气,将药液均匀涂抹在温西的后颈腺体上。

    六年前,温西早早分化成了Alpha,但她那时小,不敢和任何人说,半夜跑到他学校来,哭着问他应该怎么办,因为许蔺深绝不会容许第二个Alpha继承人出现在温家。

    温西的亲姐姐温簌就是这么没了的。

    裴寰州那时也只是一名医学院里的研究生,对此束手无策,便带温西去见了自己导师,温簌也曾是他的学生,痛心于得意门生的意外陨落,导师决意帮助温西,帮她隐藏了Alpha信息素,同时抑制Alpha腺体,制造出寡淡且不易分辨的假象。

    只有易感期时,才会露出她本来的信息素味道,而AO十六岁前,是没有易感期和发情期的。

    十六岁后,无法完全掌控信息素的AO必须佩戴抑制手环,在隔绝外界信息素的同时,也会抑制自己的信息素分泌。

    温西戴抑制手环的时间比别人都多,也就今年才逐渐放弃对它的依赖,只偶尔使用。

    裴寰州毕业后,选择了南江成柏医院,顺利成为了温家的家庭医生之一,温西每次的腺体检查情况,都由他汇报给许蔺深,以此瞒天过海。

    他实在不希望温西因为某个Omega,将自己暴露于危险的位置。

    做完检查,裴寰州将仪器收起来:“你的信息素有点紊乱,算算时间,应该是易感期快到了,你记得戴好手环,随身携带抑制剂。”

    温西“嗯”了声。

    裴寰州想到什么,又叮嘱道:“也不要和发情期的Omega有太多接触!”

    温西露出无奈的表情:“我不至于做这么蠢的事。”

    话落,病房里的内线电话骤然响起:“温小姐,医院大厅有两名自称是您同学的男生想上来看望您,一位姓蒋,一位姓程,您看您认识吗?”

    温西愣了愣。

    蒋朔和程肆?

    她什么时候和这两人的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

    温西刚想让护士将人打发了,裴寰州却道:“你同学来那我就不久留了。”

    “他们不重要。”温西皱眉,“我想和你多呆会儿。”

    “一会儿真的有事。”

    裴寰州将抑制手环和抑制剂都放在床边,帮她把头发拨回后背:“要和同学打好关系,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好。”随即对电话里的护士道:“请他们上来。”

    温西不吭声。

    裴寰州摸摸她的头发,目光落在她脸上,清冷眼底流露出有些残忍的恍惚,像透过她在看另一张酷肖的脸一样:“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我和你姐姐才能安心。”

    “……”

    沉默几秒,温西眼皮半阖,慢吞吞地笑了一下,再抬眸时,那点微末的情绪已尽数掩去了。

    她静静地回答:“知道了,嫂嫂。”

    -

    电梯直达VIP套房的楼层,临到温西病房前,蒋朔不知怎的改了主意,将手里的两束鲜花塞给程肆一束:“你去看温西吧,记得帮我问声好。”

    然后又在程肆不解的目光下,轻咳了声:“我去看骆菀然,我们分头行动,节省时间。”

    “好。”程肆不疑有他,他的全部注意力已经跃进这间套房里了,几乎迫不及待地抱着鲜花按下门铃。

    “请进。”

    得到允许,程肆拉开门,穿过会客厅,绕过隔断墙。

    病房很大,温西半截身子靠枕头躺着,手臂上挂着护具悬吊固定。

    走近后,程肆才终于确认她的状态尚算良好,除了嘴唇有些发白,脸色不太好看之外,没有他想象中的惨烈场面。

    他稍稍放下心,庆幸自己一路上没白白祈祷。

    看到他,温西嗓音凉飕飕的:“只有你一个人?”

    “……”

    程肆被这句话撞得发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如果蒋朔不在,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任何身份、任何资格能够前来看望温西。

    他顿时僵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温西也没说话,眼眸漆黑,目光平静。

    程肆被她的眼神看得有点难堪,下意识和她道歉:“对不起。”

    他好像做了件错事。

    没想过温西也许并不想见到他。

    想到这,程肆只得浑浑噩噩地转身,打算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

    但病房实在太大,他闷头往前,却不小心走进了洗手间,抬头看见浴室镜映照出自己僵硬的表情和怀中的那束鲜花,他又如梦初醒,蒋朔的花还没送。

    程肆不得不返回至温西面前,将花束递过去,哑声道:“这是蒋朔送给你的,他让我代他问好,祝愿你早日康复。”

    后面这句是他自己加的,他认为还算合情合理。

    温西没接那束花,淡淡问:“还有事吗?”

    她只是客套一句,男生却仿佛听不懂她的潜台词,竟然真的点点头:“有。”

    然后生怕她反悔似的,把花束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飞快扯下背包,从包里摸出一个笔记本,再次往她面前一递:“你今天没来上课,我做了每堂课的笔记……总之希望能帮到你。”

    温西垂眸盯着他在手上的笔记本,眉梢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似笑非笑地问:“有空做笔记,今天不用逃课?”

    “……”

    程肆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腾的红了脸,薄唇微张,硬着头皮答:“也不是每天都需要逃课。”

    温西哦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笔记本,随手翻了两页。

    上面的字迹和他贴肉修剪的指甲一样,挺潦草,没什么美感,内容却很详细。

    “谢谢。”温西客气道。

    比昨天多了两句话,笔记也送到了。

    程肆知道自己应该识趣离开,犹犹豫豫几秒,脚下却只挪动了半步。

    剩下的半步还没迈开,他后颈骤然迸发一阵刺痛,四肢陡然酸软乏力,迫使他膝盖一弯,差点趔趄摔倒。

    被他压制了一天的不适感,在大脑放松的这一刻倾巢袭来。

    温西微皱起眉,刚想问他怎么了,便敏锐地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信息素气味。

    好像是某种她不知道的植物香,闻起来十分苦涩,混合着燃烧草木的炙热感,存在感强得令人无法忽视,最重要的是,她可以确信,这不是属于Alpha的信息素。

    温西一时被这个事实震惊住了。

    直到程肆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她才回过神,翻身下床,在瘫软的程肆面前蹲下,犹豫了下,还是顺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他:“撑住,我帮你叫医生。”

    短短时间,程肆脸颊都烧红了,勉强抬起头,狭长眼尾缀着潮湿的痕迹,他迷茫地望着温西:“我怎么会这样?”

    温西没回答,伸手去按呼叫器,对方脱力的身体却不受控地朝她扑了过来。

    她躲闪不及,被他压在地上抱了个满怀。

    程肆意识逐渐开始涣散,身体循着本能寻找能缓解全身燥热酸痛的方法——他毛扎扎的脑袋凑近温西,难受地动了动鼻子,闻到十分浅淡的凛冽香气,像冰雪窜进了毛孔里,让他全身的难受有短暂缓解。

    “……”

    温西没想到这人会得寸进尺,漂亮的眼睛骤然冷下去,抬手阻止他继续靠过来的身体。

    但程肆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靠着她肩膀无力跪坐在地上,将烧红的脸颊贴上她冰凉的手掌,缓慢地摩挲着。

    男生呼吸灼热,柔软的嘴唇不小心蹭过手心,酥痒的触感从皮肤向大脑传递。

    温西背脊一僵。

    从分化以来,可以说除开骆菀然偶尔的打闹,她连Omega的手都没碰过,任何发情期的Omega她也都秉持着绝不靠近的原则。

    这么直白的,来自于Omega的烈性信息素。

    她还是第一次亲身体会。

    温西内心升起一股陌生古怪的感觉。

    没等她理清这种感觉是什么,程肆蓦地深深埋下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也或许仿佛本能一样,将后颈毫无保留地袒露在她嘴边。

    他迷迷糊糊地说:“能不能帮我看看……这里怎么了?”

    温西:“……”

    只一眼,她就别开了视线。

    太肿了。

    她不知道是否每个Omega分化时都像他这样,但按常识来说,这种程度的腺体肿胀。

    说明他发情得非常厉害。

    温西牙尖难以控制地发痒。

    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同时响起了疯狂的警报声。

    “你这是哪门子的Alpha?”

    温西闭了闭眼,顺势掐住程肆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压低的嗓音里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演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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