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吗？”

    楚年不知所措地呆望着李朗，心慌得厉害。

    李朗却露出了玩味的笑容，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楚年克制不住地站了起来，面对着李朗，一阵恍惚。李朗那璀璨的眸子好似能摄人心魄，随着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为之镀上了一层铂金，衬出了些许慵懒，好似瞌睡的猫咪。

    这个男人很危险，楚年的第六感再次发出了警报。她攥紧了拳头，有些愤怒于自己竟如此轻易地把李朗当成了朋友，且将他带入家中。

    “汪……”这时悠悠忽然蹭着楚年的脚后跟小声呜咽起来，眼巴巴地盯着李朗，似是不欢迎他的到来。

    “你的狗不喜欢我。”李朗云淡风轻地摊了下手，“楚年，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楚年愠恼地压低了声音：“李朗，我讨厌你说话的语气。”

    李朗诧异地扬起眉：“我的语气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很大的不妥！楚年暗暗腹诽着。她终于意识到李朗身上的“违和感”来自何处了，就是这种好像洞察了一切的姿态。这种感觉令她极度不爽，她觉得李朗如同一个旁观者在欣赏她的挣扎，而她还傻兮兮地渴望着能拯救李朗。

    “你是程序员？”楚年直白了当地发问。

    李朗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你为何会这么想？”

    楚年定了定心神，问：“李朗，你是泰然接受了一切吗？还是说，你本就不需要担忧这些事。“

    李朗摊手：“我的态度不决定任何事。你是觉得我太过平静了，才怀疑我的目的吗？”

    楚年沉默，探究地凝视着他的双眸，却仅看出了无奈和泰然，只好坐了回去：“抱歉，我有点太敏感了。”

    “敏感，是个不错的技能。”李朗笑得意味深长，“楚年，我不是你的敌人，且很乐意成为你的朋友。“

    楚年沉默。她的兜里还揣着李朗送给她的手机，这令她有种拿人手短的羞愧感，不由问道：“李朗，我能帮到你吗？”

    李朗稍加思索后回答道：“能。只要你努力活着，尽量活得久些，就算帮到我了。”

    楚年不安地挠了下鼻子：“你这话说得我跟患了绝症似的。”

    李朗却一本正经地表示：“楚年，你明白的，在这里活下去不是件容易事。你是最特殊的那个，你比其他人更有能力，但也更危险。”

    楚年陷入沉思。特殊？有能力？是指我能看见悠悠的心动值和王霞的血条吗？除此之外呢？

    “好了，我得走了。”李朗忽然站起身来，抬起手，轻轻揉了下楚年的脑袋，“你可以不信任我，但我希望你能联系我。”

    楚年怔怔地望着他，没有起身相送，看他推门离去后缓了好久，把房门反锁，走到窗边看向楼外。

    她等了许久，也没看见李朗从单元门走出来，不由忐忑地拿出李朗给她的手机。

    手机翻盖的，很小巧，她拿起来正合适。外壳是银白色的，中间带了个小小的红色“面具”图案，呈倒三角形状，有双眼的轮廓，右眼的下方有个小小的泪滴，看上去像是在哭泣。

    这样的设计典雅又精致。而且手机屏幕虽小，但不影响她使用，反倒觉得这种翻盖手机的质量可能比直板手机强很多。

    唯一令她在意的是，这手机的型号有点太老了，好似父母辈的老古董机。她尝试了一下，发觉无法从网上下载任何应用，而手机自带的应用只有通讯录、拨打电话、发送短信、上网、以及一个图标是本子和笔的软件，点开后里面空空如也，像是备忘录，但又找不到添加笔记的选项。

    楚年踟蹰了片刻，打开通讯录，看着里面备注着“李朗”的电话号，按下了拨打键。

    电话传来了嘟嘟的声音，楚年等了约莫有二十秒左右，在即将耗尽耐心时，电话被接通了。李朗的声音伴随着滋滋啦啦的电流传了过来：“嗯？这么快就联系我了？”

    楚年不由耳根发红：“你，你现在在哪里？”

    李朗低笑一声：“我在车上。怎么了？“

    楚年不自然地抠着窗台上的水泥灰：“没……还是想说句谢谢。”

    李朗笑道：“你还真是有礼貌。是大学教给你的吗？”

    楚年哑然。她对自己的素质心知肚明。如果她的个性能在游戏里显示出来，那“道德”这一栏上估计要打个问号，因为她一直有灵活的道德底线。

    “我没看见你走出楼门，我还以为你出了意外。”楚年顿了顿，僵硬地补了一句，“注意安全。”

    电话那边的噪音大了许多，且伴随着有节奏的“嘀嘀”声，令楚年忍不住将手机离远了些。李朗轻叹了一声，莫名其妙地感慨道：“楚年，别饿肚子。”

    楚年茫然，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意思，李朗已经挂断了电话。伴随着嘟嘟的忙音，那些扰乱他心虚的噪音也消失了。

    楚年失魂落魄地倚着窗台看向外面。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可她却久违地感到了孤独。

    “呜呜……”悠悠站了起来，前爪扒拉着她的腰，发出一连串示好的低吠。

    楚年揉了揉它的头：“悠悠，我可能……只能信任你。”

    悠悠吐着舌头，嘴角上翘似乎在笑，转身翻起了地上的菜袋子，叼出根芹菜来。

    “怎么了？你这狗子要吃素了？”楚年走上前，把芹菜从它的狗嘴中救出，握在手里微微一怔。

    她想起南瑶包的水饺了。饺子的味道真的很好，朴实无华，但用心调了馅料，吃起来称不上惊艳，却很舒服。

    以后可能吃不到她包的饺子了。楚年叹息一声。她不是圣母，她帮南瑶是因为南瑶向她表达求助之意，如今南瑶自愿上山挖野菜，她能怎么办？

    尊重祝福锁死。

    可这样一来，我的支线任务咋整啊！楚年瘫在床上浮想联翩。

    李朗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呢？如果这个世界是虚拟的游戏世界，我不是主角，或者说是玩家，却能看见悠悠的心动值和王霞的血条。

    那我是什么？

    首先排除NPC。李朗说“一切取决于你”，看来她对这个世界的作用很大。虽然她长得很像NPPC不可能影响整个世界。所以她应该是超过NPC设定的“存在”。

    而李朗也不太像是NPC，因为李朗知晓的事情太多了，就算是觉醒了的NPC也不可能对她这么了解。如果说李朗也不是程序员，那他更像是一个……

    上位者。

    楚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结合之前在医院里李朗对她说的话，楚年觉得李朗应该是掌握了楚年在这个世界，和现实世界的资料。能做到这一点的，既不是程序员，也不是游戏策划。

    而是神明。

    “我在跟神博弈吗？”楚年轻轻按了下生痛的鼻梁，喃喃出声，“不，我没这能耐，是我单方面被神眷顾了？”

    但是，如果李朗是神的话，为什么他受世界规则的限制，无法给我透露更多的信息，且提醒我小心程序员呢？

    小心程序员……什么东西要小心程序员……

    楚年的心如乱麻。她对程序员这个职业不甚了解，只知道他们是跟代码打交道的秃头专家。

    而一个游戏，包含什么元素呢？玩家，NPC，敌对，以及……

    “卧槽？！我是游戏BUG吧！”

    楚年惊坐而起。没有系统，没有向导，没有玩家的“金手指”，却觉醒出了自我意识，不再按照代码设定而行动的角色，不就是个BUG吗！

    这确实得提防程序员……楚年崩溃地捂住了脑袋。完蛋了，如果她真的是游戏BUG，那一旦被程序员发现，肯定要被修复的！

    所以，早餐店老板刘耀武不是被“重置”，是被“修复”了！

    要死要死，这可怎么反抗啊！楚年惊慌失措地搂紧了悠悠。她跟程序员根本不处于同一个位面，一个上位面的人想杀了她，无非是敲一下键盘的事。而她甚至可能感受不到危险就被删除了！

    楚年一紧张，脑袋又开始发晕，她想给李朗打电话，质问她自己的挣扎是不是徒劳无用。如果真的如此，她倒不如躺平享受人生，静候被程序员修复。

    于是她摸向身边的手机，结果刚打开翻盖，就见屏幕上显示着：

    系统升级中，请稍后

    你这古董还能升级？！楚年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的进度条一点点拉满，随着闪烁了几下的白光散去，手机正常开机，且界面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

    你升级了什么……楚年诧异地拨弄着手机，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对话框：

    “系统已升级至1.1版本，添加资料库——人物志。”

    楚年茫然，屏幕上统共就那几个应用，哪里有资料库了。她挨个应用点了一下，最后打开疑似备忘录的应用时，顿时被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给惊掉了下巴。

    只见这资料库记录了数不清的人物的信息，并按照姓名首字母排列，附带搜索框。她点开第一个角色，展开的信息如下：

    编号：D15-1

    姓名：阿博查·阿斯□□亚

    籍贯：JL133区

    种族：人类

    身高：178cm

    体重：70kg

    日期：2518-2565

    职业：无

    ……

    这是什么？楚年已无法表达自己的震惊。她又往下翻了翻，发现在这些文字的最下方，有一个看上去像是一个面具的图案。轻轻一点，弹出一句话——

    请进行身份认证

    认证？需要输密码吗？楚年疑惑地望着屏幕，结果不等她反应过来，手机突然大力地合上了盖子，吓得她慌忙扔开。

    银白色的手机在床上嗡嗡地震动着，似乎在催促她重新拿起。楚年紧张地搓着手，犹豫再三，到底将手伸向了手机。然而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外壳上那个红色的小面具时，突然一阵头晕目眩，重重地栽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