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NEY前辈，我决定要向春绯告白。”

    当常陆院馨微笑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唯一的听众 HONEY 惊呆了。

    “你真的喜欢春绯？我是说，那……小诗织呢，你们只是朋友吗？”嘴上这样问，HONEY却并不相信。

    在学校的时候，他和崇就不只一次的注意到馨和诗织相处的样子，当时他们就觉得，两人之间存在着别人难以理解的默契。

    小诗织她……会很伤心的吧。

    “我只是想找春绯说一些话而已，”常陆院馨表现得非常沉稳，“让光这么认为就好了。如果我们都不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谁也无法前进，不是吗？”

    “但是小诗织……”

    “至于诗织，前辈们不是早就发现了吗？但是，现在，她是独属于我的秘密。”茶发少年在嘴前竖起一根手指。

    呜哇，这是什么品种的恶魔啊。抱着小兔子的金发前辈瑟瑟发抖。

    接下来的两天，常陆院馨总是和藤冈春绯走在一起。

    上课时间，休息时间，午餐时间，甚至是放学后的时间，他们总是形影不离。

    受到了双重伤害的常陆院光，大多数时间都一个人待着。或许是觉得诗织也是“受害者”，常陆院光偶尔会拉上她一起逃走。

    黑发少女却比受了伤害的常陆院光更沉默，即使被拉到各种奇怪的角落，她也不愿意开口说什么。

    大概是这两天的经历让常陆院光产生了一点奇怪的同盟意识，当HONEY前辈要带他去庶民游乐园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喊上了诗织。

    “哇，是游乐园啊！小光，小诗织，你们想玩什么？”HONEY前辈问道。

    常陆院光无所谓地靠在柱子边，拒绝加入：“虽然理解前辈是想带我散心，但是我现在真的没有这个心情。”

    感觉到罪恶感的HONEY前辈，差一点就把馨的计划和盘托出了。但是想到馨那么努力的思考后才下了决定，他还是决定按照原本的计划走。

    比常陆院光更不想来的，是被他喊来的琴南诗织。

    “几天时间就好，无论你看到什么，一定要等我的解释。”留下这样意味不明的话，常陆院馨就展开了自己的行动。

    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什么时候结束的行动……

    熙熙攘攘的乐园里，到处都是欢乐的人。黑发少女沉默地看着远处，不知道该不该回去。

    因为是突然出门，她只来得及将头发梳成两个低马尾，就穿着样式简单的连衣裙和外套踏进了游乐园。

    她的刘海已经变成了更简约的八字型，简约的装扮更显得少女气质纯净高雅。于是有意无意地，许多目光渐渐汇聚在少女身上。

    “喂，不要发呆了。”注意到向诗织投过来的目光，常陆院光将少女拉走。

    两人沉默地在人群中穿梭，少年越反思就越生气，当场蹲下疯狂抱怨：“我再怎么做错事，他们这样对我也太过分了吧！”

    感受到周围人奇怪的打量，诗织终于从自己的世界走出来。但常陆院光仍在继续纠结。

    “呜哇，不敢置信！我居然和环殿下是一个水平的笨蛋！！我的形象啊，谁来救救我！”

    我才是那个要说谁来救救我的人啊……和光同学靠得太近，离HONEY前辈又太远，诗织只能被动地承受周围人的目光。

    “啊，是馨和……春绯。”

    顺着常陆院光的目光看过去，远处是一起喝饮料的常陆院馨和藤冈春绯，两人不知道在交谈什么，亲密地坐在一起，然后……茶发少年就亲上了对面短发少女的脸颊。

    身边面容相似的少年想要逃跑，却被诗织紧紧拽住了。

    她看向对面，那个亲吻了春绯的脸颊的少年也看了过来，但距离太远，她看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表情。

    但是……原来如此。

    “不要逃跑，光同学。”不要嫉妒，诗织。

    “好好看清楚自己的心。”好好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光同学，请更勇敢一点吧。”请更坚强一点吧，诗织。

    说实话，身边的少女说了什么，常陆院光并没有听清楚，只是少女颤抖的手让他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并不稳定。

    啊，是的，和他一样，她看到了馨亲吻了春绯的脸颊。

    这一次，常陆院光主动拉着诗织离开了游乐场。

    诗织仿佛再次听到了大门打开的声音，两株共生的植物解开了缠绕的第二个死结。但她好像仍旧停留在那个大雪天，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看着面前的双胞胎渐渐走远。

    但这一次，持续了近十年的“猜猜谁是光”的这个游戏，大概很快就要打出 GAME OVER 了。

    诗织的手机上，一封来自常陆院馨的邮件紧随而来：抱歉，请再等我一下。

    诗织没有回复，她只是觉得很累很累。

    少女回到家后勉强洗漱完就睡了，自然也就不知道，在进行了一场失败的表白后，常陆院馨又和哥哥恢复了亲密的关系，拼命努力着，做了所有他想要完成的事情。

    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诗织才发现天色早就暗了下来。借着床头的灯光，头发蓬松的少女盯着来电显示的名字沉默了很久。

    电话响了又停，停了又响，摩挲着手机的少女，终于点开了接听键。

    “诗织，对不起！”隔着电话，少年焦急的声音都有些失真了，“对不起……但是，现在我很想见你。”

    许久之后，紧握着手机的茶发少年，在听到一声轻轻的应答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在琴南家的大门外，常陆院馨已经在路灯下站了很久。

    光喜欢上别人，世界也因此得以拓展，他本应该为哥哥感到开心才对。

    保持现状也很好，但是在明白光已经无法满足现状的情况下，他就没办法装傻了。率先成长的那个人，真的很寂寞，情感更细腻的常陆院馨装作很理解的样子，假装自己是一个率先成长的大人。

    但是，他还是觉得很寂寞。

    旁边的大门徐徐打开，带着惺忪睡意的少女，身上的衣服早就不是白天的那一套了。

    “馨，有件事还是告诉你比较好……我们因为春绯吵架那次，你说不会把春绯让给我和殿下什么的……我不小心说给了诗织同学听，然后，她好像有点伤心……”

    “小诗织也会伤心的。”

    茶发少年想起光和HONEY前辈的话，再看眼前的少女，内心充满了歉疚。

    就像光说的那样，他按照自己的意愿任性地摆弄着周围的人，即使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结果，却也伤害了原本不想伤害的人。

    只是几天没有好好交流而已，时间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看着少女平静的表情，常陆院馨原本组织好的语言都忘在了脑后。

    “抱歉，”茶发少年无力地道歉，“就这一次，无论如何……诗织……请你原谅我。”

    莫名其妙的计划，莫名其妙的道歉，诗织在内心责问自己，她有什么立场去责怪对方呢？就凭那些虚无缥缈的默契？

    茶发少年并不知道少女的纠结，但却敏感地捕捉到了少女躲避的眼神。

    这段时间，有很多很多让常陆院馨觉得痛苦的时刻，比如在走廊被抛下的瞬间，在庭院淋雨的的时候，以及在游乐园看着光拉走面前的少女的时刻。

    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密集地感受到了过去十几年里从未体会过的痛苦，难以承受到让他恨不得回到那个被大家敬而远之当做是恶魔在世的过去。

    但是，现在他站在这里，却体会到了更加难以承受的痛苦。

    拜托了，至少……至少让眼前的这个人，抬起头看他一眼。

    夜色正浓，只有路灯挥洒着余光，世界安静得仿佛是一座孤岛。

    而面前的少女只是沉默着，好像已经无话可说了。

    “抱歉。”少年不管不顾地抱住眼前的少女，他在心里默默地请求，不原谅他也无所谓，但是至少不要推开他。

    “对不起，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改变，”茶发少年越是道歉，眼睛越是模糊，“我一点也不成熟，还是那样依赖着光……所以，我希望能主动切断这种依赖。”

    在他不得不前进的时候，是少女的存在，让他坚持了下去。心绪太过混乱，让他不知道该怎么传达自己的想法。

    但是，常陆院馨已经没有精力去注意自己逻辑混乱的话语，他只知道，他的心跳逐渐变得慌乱起来。

    “我不像光那样，看到春绯跟环学长亲近就会不开心，看到春绯和光亲近也会生气，比起春绯，我更在意光……但是，只有一点是我必须要告诉你的，”茶发少年松开双臂，对着少女努力坦诚自己的内心，“嫉妒，强烈的独占欲，这是我面对你才会产生的情感。”

    “从今天开始，我和光就要换一种相处方式了，我们说好了，必须要自立起来，直到一个人也能走下去。但是抱歉，只有诗织，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开。”难得坦诚的茶发少年，眼中早已经充满了泪水。

    “所以，只有这一次，请原谅我的任性吧，诗织。”

    看到常陆院馨的眼泪不断落下来，黑发少女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诗织主动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眼前的少年。从互为半身，到努力独立，她并不能理解这对常陆院兄弟来说有多艰难，她只是难以控制地为对方的难过感到难过。

    但即使因为对方而难过到掉眼泪的时候，诗织也没办法去责怪他。是她忍不住要在意眼前的这个人，是她擅自为自己的单恋而难过，也是她，逐渐地放纵了自己的贪婪和独占欲。

    然而，不管头脑多么理智，情感却先一步感觉到了挣扎的痛苦。

    “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了……是馨同学太过分了。”

    “嗯，我知道，对不起，”茶发少年红着眼睛道歉，“全部是我的错。”

    夜风微凉，少女滚烫的眼泪浸湿了少年胸前的衣物。

    这是少年最后一次任性，代价太过刻骨铭心，此后的岁月里，每一次回忆起来，都让他感到深深的后悔。

    而现在，他只是紧紧抱着少女，像是抱着漫漫寒夜中唯一的光与热。

    “请为我感到高兴吧，诗织，光会拥有更广阔的世界，而我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