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

    回忆起来以前的情形,平安晃神了,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笑出了声。周婉晴、碧青和秦源都看着自己。周婉晴“恭喜,对你来说,解了封印是真的高兴啊”

    平安没接话,看着自己的手腕。那个原本在周婉晴身体里游走的圆球,已经不见了,自己手腕的伤口周围在隐隐发红,红色也正在渐渐减弱,除了这个,好像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她翻身想从躺椅上下来,本来以为会感到不适,结果双脚稳稳地踩在了地上。

    已经走过来准备好扶她的碧青,白伸了一回手。

    平安径直走出门外,周婉晴躺在躺椅上不动,两人没有再说话。

    回到了房间,平安坐在了自己床上,深呼吸了好一会,对秦源说“唉,你的药真的很管用啊,我本来以为断开链接之后,立刻就得不舒服。现在看来还好,就是心脏跳得有点快,不过,应该是见周婉晴气得。”

    秦源过来给她把脉。平安乐呵呵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呼吸好像变慢了,然后眼前一黑,没了知觉。等到平安再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被子的四角被掖得很严实,被子里很暖和,她伸手又把被子往下巴拽了拽。屋子里没亮灯,窗子外有微弱的月光透了进来,泪水突然就流了出来。

    平安又做梦了,其实也不是梦。这些年,她经常会在睡着的时候,重温在苍溪山逃亡的最后一日。

    前方沸反盈天,火光在夜色里疯狂地跳动。

    火光里影影绰绰,搜山的士兵就在前面。平安颤抖着站起来,抚了抚自己的双腿,“镇定一些”她安慰自己。

    她使劲吞咽着,嗓子干透了,咽口水的时候喉咙都黏在一起,只剩下疼痛,用尽全身的力气,她喊起来,声音初时又低又哑,接着变得一声比一声尖利“坤多,坤多,坤多!”

    平安站得笔直,头仰的高高的,直视不远处坐在马背上的坤多,她想看清他的脸。坤多却刻意把自己的脸庞藏在火光后,他在等着平安先开口。

    平安张了张嘴,只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声音。“我来了”

    坤多不说话。

    平安“你带我回去吧”

    坤多问“其他人呢”

    平安“没了,就剩我一个了”,她露出一个凄惨的笑,眼角有泪水抑制不住地留下来,轻轻摇着头“没了”

    坤多再问“昨天那个呢”

    平安“死了”

    坤多不再多说,沉默了许久,他发出了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你为什么要来呢”

    士兵举着火把将平安围在中央,火光照亮了平安所站着的这一圈空地,树枝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火光照亮了平安的脸庞,坤多的脸终于从黑暗中移了出来。

    他仔细盯着平安,大声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要来呢”

    坤多从马上跳下来,走近平安,他凑近看她,平安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血迹斑斑,如今的她瘦骨嶙峋,下巴尖尖,两只眼睛显得更大,在飘忽不定的火光中自己的投影在她眼中变形得厉害。

    平安不躲不闪,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坤多。突然她扑上前揽住了他的脖子,周围的士兵一阵惊呼,立刻就有人要扑上来。坤多下意识向后闪躲,却很快停下不动,迅速抬手制止了士兵。半晌,他点了点头。

    平安在他耳边说,别再搜山了,人都死光了,让他们安歇吧

    平安松开坤多。

    坤多挥手“带她下去”有士兵走上前来,“好好照顾她”士兵得令,带走了平安。

    坤多转身上马。

    “传令,撤回所有搜山人马,就地扎营,明天回京。”

    副将在一旁提醒他“将军,陛下说务必搜查干净,一个余孽也不能留”

    坤多不言语,跟随多年的副将没有在说什么。

    军队扎营当夜,平安被带到一个空置的帐篷,账外围满了团团的士兵。账内早有医士在等着。平安向木头人一样,由着别人折腾,更衣、沐浴、诊脉。等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她呆呆地坐在床上,过了一会,趿拉着鞋蹑手蹑脚走到了帐篷的门口,透过帐篷的缝隙,向深山处望去。

    山脉层层叠叠,挤挤挨挨几个山头的后面,有一个隐蔽的山洞,平安睁大眼睛,使劲儿看那个方向,她怕看到火光,她担心洞口的位置留的太小,烟排不出去会熏着人,她又怕洞口的位置留大了,冒出来的烟气会被别人注意到。

    黑暗中,她胳膊围住自己的头,攥着拳头使劲儿在头上敲着,为什么平时不多学一些,为什么不多问问他,怎样才能让火堆着着又不被别人注意到。

    后来等她回到床上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有了微光,大营里的士兵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平安钻进了被子,捂住了头。

    隔天启程,出帐篷的那一刻,平安环顾了苍溪山四周,随后一言不发,走向停在不远处由两匹马拉着的铁笼子。她边走边告诫自己,走得务必抬头挺胸。

    可肩头好像有千斤重压,脚下好像踩在黄沙烂泥里,每一步都走得辛苦。

    走了多一半,坤多拦住了她,他吩咐士兵“另备一乘轿子”

    士兵低声答应准备退下,平安“不用了”她绕过坤多,钻进了铁笼子。

    身后的坤多牙齿咬得越发紧。

    从大军启程的那一刻起,平安再也没有回头看过苍溪山一眼。

    睡梦中的平安想要挣扎着醒过来,但再一次,她陷在梦魇里仍不能醒转。

    回京的路上发生了什么,她不太记得了。就是睡了吃,吃了睡。养了几日,身上的知觉好像慢慢都回来了。躺了几天铁笼子,竟然还觉出了铁笼子有点硌。

    大军在野外行军的时候,坤多也不说什么,就骑着马跟着笼子旁边。等进了城,坤多就安排人给铁笼子罩上了黑色围布,隔着黑围布,平安也知道坤多仍旧是跟在铁笼子旁边。

    之后就到了皇城,平安直接连人带笼子进了刑部大牢。坤多不能一直陪着,临走的时候,特意高声说给在场的官员听,叫他们不要把黑色的围布取下来。

    晚上,睡着的平安被亮光和喊她名字的声音吵醒。她转过身来,就着火光看了分辨了好一会,才发现是坤多的娘,华姨正掀开黑色围布的一角,看着自己。华姨双手抓着铁笼子正在焦急地盯着自己,看自己醒了,伸手招呼自己过去。“平安,平安”她的眼睛含着泪花,看起来好像是真的焦急。

    平安盯着看了她两眼,重新转过身躺好了

    “平安”身后的声音里有愧疚和担心。

    “滚”平安平静地说了一个字。

    半晌,“安安,你过来,让我看看你,伤的重不重”

    平安毫无反应。

    对方却不肯停歇。“你过来,让我看看,安安,我很担心你”

    平安却突然吼起来“滚,滚,滚!!!”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跪在地上,头埋在自己的两腿之间。双手握拳不停地敲打着铁笼底部,整个笼子都被她敲地嗡嗡作响。整个牢房都充满了平安尖利的叫声和笼子的嗡鸣声。

    华姨哭了起来。她摇着头,哭喊着“你冷静点,你听我说,安安,安安”很快有人将她带了出去。平安慢慢停下来哭喊,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一步一摇地走到笼子边,双手抓住笼子站定,冰冰凉凉的铁栅栏靠着会觉得冷,平安把头靠在上面等自己的呼吸平稳了一些,伸手猛地扯下了黑色围布。

    一瞬间所有的光亮都涌了进来。她捂着眼睛,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摇摇晃晃地重新躺会了原来的位置。

    再然后,大殿上,高台上荀泽坐得那么远,平安眼神发虚,好像怎么都看不清他的脸,她使劲儿瞪,想看清他的表情,可不知道是因为在梦里,还是因为当时真的太远了,她只能看清一个大概,荀泽好像什么表情都没有,非常平静。

    怎么可能那么平静呢,对方是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相亲相爱的人啊,平安当时不明白,后来却是懂了,对失败者,对毫无反抗能力的人,那不是平静而是不屑,就算在梦里,平安的心口也会因为这个一疼再疼。

    那时候,眼睛不行,但耳朵倒是非常灵光,荀泽的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传进自己的耳朵,“万景熬不住酷刑,死的时候什么都说了,废帝给你留了一个秘密,据说能保你性命,还能助你东山再起。你把它交出来,我就饶了你”

    景伯伯死了。怪不得一路的杀手某一天突然变了路子,从杀无赦到留自己活口。原来是知道了自己留有后手,准备把自己带回来斩草除根。

    平安笑了起来,越笑越觉得可笑。离开苍溪山那天给秦源造梦的时候、回京的路上、和杀手拼死搏斗的时候、逃亡的时候、新婚夜被大军追赶的很多时候,自己的脑子里都会时不时飘过小时候两人相处的情景,玩闹的、吵架的、一起看书、一起练剑的好多片段,甚至在内心深处,她仍然有一丁丁的期望,认为荀泽是有苦衷的,一定有他的迫不得已的原因,脑子里好像一直有浆糊把所有的事情搅在一起,回忆和现实、期望和绝望从来都互相交缠着出现。

    如今在自己的笑声中,那些片段、那一点点的期望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平安感到自己无比的清醒,无比的清醒,脑袋像冬天里大学过后的彻底放晴的天空,透彻冰冷。

    原本准备好所有想说的话,都不说了,一个新念头出现了。

    她冷静下来,“好,我把东西给你”她从怀里掏出令牌,抬起手来晃了晃。

    荀泽不动声色“就是这个?”

    平安点点头。

    荀泽示意身边站着的近侍去拿。

    平安收回了手“东西是寻常东西,但爷爷还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只有令牌和秘密一起才能起作用”

    荀泽“你说”

    平安“我只单独说给你听”

    身旁的近侍想要过来抢夺平安的令牌。

    平安直接把令牌抛给了他,连连冷笑。“不用抢,拿去”

    荀泽想了想,从座椅上走下来,离平安还有三丈远时,他停下来。“你说吧”

    平安摇摇头,冲他招招手。荀泽再走近,两丈,一丈,直到他站到她的身前。

    跪坐在地上的平安仰起头,冲荀泽招手,笑眯眯地小声说:“不能让外人听到,你来。”过了一会,荀泽神情淡漠地单膝半蹲了下去。

    平安努力直起自己的身子,却力有不逮,又倒了下去。荀泽蹲得更低,靠得更近,他那从小自己就看惯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曾经那么深爱的俊美的脸庞凑到了自己的脸侧,平安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心底一片空白,她向近侍招手,“把令牌给我”近侍看了一眼荀泽,照做了。

    平安偏过头,凑近荀泽耳边,“这块令牌普普通通,只有配上一段话才能发挥作用”说着,把手里的令牌塞进了荀泽的手里,还死死地握住了荀泽的手。荀泽看起来有点恍惚,好像完全没注意到手心里的令牌摸起来温热且湿滑。

    平安说“我说了,你听着”

    大殿中地上蹲坐着的两人,被闪烁着的红色光圈彻底包围住了。

    光圈中,荀泽的神情怪异,平安一脸恨意。

    再然后,平安眼里所有的情景渐渐模糊,然后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平安睁开了眼睛,每次到这里,梦里的自己以为自己死了,现实里的自己就会醒来。自从和秦源再次相遇之后,自己就没有再做过这个梦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又一次梦到那天的场景。平安迷迷糊糊擦干眼角的泪水,翻了个身又睡了。

    第二天,秦源问平安“怎么样,看起来没睡好”,平安点点头“做梦了”然后把梦里的情景讲了一遍,“这就是我和你分开之后的一部分事情”她一边喝粥,一边解释。碧青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一直安静听着的秦源给她碗里添了一筷子酱菜,“周婉晴他们昨天连夜走了,你不着急吃,吃完我们也出发”平安冷笑“走得挺快呀,我还以为来这么一趟,不得好好折腾出点什么事情再走吗”碧青摇摇头“昨天那个术法对她的损害很大,恐怕需要好好休养,那个孩子”碧青没再说下去。

    平安没接话,过了一会问道“我们去哪里,还去皇城吗”

    秦源“去”

    平安点了点头,是的,就算是链接断开了,可天下之大,自己又真的能去哪里呢,不如回去,看能不能真的做个了断。

    去的路上,什么也没发生,这倒是有点出乎平安的预料。

    按照周婉晴事事谨慎又多疑的个性。平安原来以为就算她自己先走了,可她也不会放过自己,必定有不断杀招接连而来,等了好几天,却连个杀手的影子也没看到。不知道怎么得,平安心里越发不踏实。她向秦源说了这种不踏实的感觉,秦源安慰她,不用担心,兵来将挡见机行事即可。

    接下来的几天,平安看起来放心了不少,秦源却在暗自为另外的事担心,平安和荀泽两人的连接断开之后,秦源本来非常担心平安的状况。谁知道,除了那一日的昏迷之外,平安这些天也只是略微比之前再虚弱一些,却没有致命的危险。

    秦源不理解,按道理,平安当时被押解回京后存了必死之心下的那一道死咒,是能要了她和荀泽两个人的命的,但下咒时,平安本身很虚弱,因此咒语力量不够,荀泽没能被咒死。她自己倒是本该死得透透的,但荀泽没让她死,施了法术,将两人的生命绑在一起,她自己后来能活着,都是靠荀泽的命吊着。在苍溪山重逢,给平安治疗的这段时间,她的情况得到了很大的好转,按照秦源原来的设想,经过一段比较长的时间再断开链接比较稳妥,现在链接断开的时间比自己预想的要早的多,但幸好平安的情况也比想象中的要好。

    碧青也心事重重,这次断开链接的事情,她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提前得到,事出突然,碧青当下对周婉晴的目的也抱有怀疑,以周婉晴的个性不是做不出来假传口谕这回事,当时人多眼杂,碧青传递消息给陛下又迟迟得不到确认,但等到她亲眼看到施术的过程,她才放下心来。术法的修炼对于每一个修炼者来说都不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施术手法。她熟悉师父的手法,绝对不会认错,那时,碧青才松了一口气。但从那日起,自己不管是和陛下还是师父传递消息,竟然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以前不管是师父还是陛下,对有关于平安的消息一向回复及时,这次实属反常。

    碧青没有把这种担心告诉另外两人,平安不可能担心荀泽,荀泽如果真的出事了,她高兴都来不及,对大巫师,平安也心有怨念;之前秦源倒是非常关心荀泽的动向,对大巫师的态度也很重视,但是现在平安和荀泽的链接已解,再加上他身份特殊,如果抛开平安,碧青和秦源之间是对立的身份,碧青也不能找秦源倾诉。

    三个人都忧心忡忡地继续往皇城去。不过,后半程的路程轻松了许多,虽然大家心里都有各自的担心,但三个人的旅程过得倒是很高兴,就好像是每个人都不愿意把自己的担心展现出来,便都加倍展现自己的高兴,因此气氛一直很好。

    皇城近在眼前。三人却停了下来,为进城之后住在哪里爆发了一次争执。

    平安坚决不肯再回到王宫,碧青却一定坚持。整个过程都平安一个人在大声唱独角戏,在好长时间车轱辘话“我不会回去的”“我绝对不可能回去”“做梦”里一直打转。碧青的态度坚决,语气轻柔,她低声地劝慰,带着一些哀求的语气在不停地重复“请小姐回去”。吵了半天,平安激动地面红耳赤,碧青仍旧一步也不肯退缩。秦源倒是觉得可以回王宫,在荀泽眼皮子底下,腌臜事情说不定还会少一些,但平安不回去就只能再重新考虑。“要不然去王庙吧”,碧青和平安瞪着秦源,一下子都没了声音。

    王庙一如既往,就连门口的大街都空旷安静,不见行人。走上长长的台阶,平安到了正门口,一眼就望到了王庙中间的那个荷花池。

    不论春夏秋冬,那里的荷花常开不败。池子上空永远有一层淡淡的水汽萦绕。朦胧中,荷花竞相开放,像是彩色流动的纱。

    平安对这里太熟悉了,以前在皇宫呆腻了,就会来这里。这里是唯一一个爷爷允许自己来的地方。大巫师不喜欢人多,仆人们有严格的出入时间和路径,不召唤绝对见不到。

    平时在皇宫被太多人围着,太多规矩拘着,来了这里,平安就彻底撒欢了。所有的随从都不能跟进来,大巫师不会拿规矩拘着自己,大巫师弟子们也不能管束自己,平安觉得放松多了。荀泽、坤多、周婉晴都跟自己来过,只不过,这个地方对荀泽吸引力不大,他不管在哪里,都坐卧有形,举止有度,并善于调节自己的情绪,平安渴望的放松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大吸引力。

    周婉晴喜欢那一池荷花,但她却非常害怕大巫师。大巫师看到几个孩子,总是要问问境况,闲聊几句。周婉晴第一次和大家一起来王庙的时候,就碰到了大巫师。大巫师问过了他们近况,询问性地看向了周婉晴。“这是?”一向礼数周全的周婉晴,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竟然呆住了一般,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大巫师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答。坤多赶紧解释了几句,大巫师点点头,没说什么,再闲聊几句,就离开让孩子们自己玩。第一次周婉晴就只牢牢跟在他们身边,要玩什么吃什么说什么都比平时拘谨的厉害,后来几次再去,就好像没什么事了,但平安却一直觉得周婉晴一到王庙整个人就会很紧绷。

    对于去王庙,坤多和平安一样,欢喜得紧,但是坤多有时候容易放松过头,他一进了王庙就像小鸟进了树林,简直欢天喜地叽叽喳喳上窜下调无拘无束。原先没有进宫伴读之前,坤多家武将出身,信奉男孩子就得皮实着养,坤多跟着家里的武将在马场武场风里雨里成天不见人,进宫之后,各种约束对他来说,委实是难受了一点。

    他领着平安在王庙蹚水玩泥巴,上树摘果子、爬房顶掏鸟蛋。平安从小没干过这些事,脏是脏了一点,但是新鲜得很,兴趣也颇大,但荀泽不喜欢自己这么玩,平安每次跃跃试试准备脱鞋脱袜上树下河的时候,荀泽的眉头都会轻轻皱起来。平安太想玩了,于是经常假装没看见,但玩的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观察荀泽的脸色,老是有一点提心吊胆的感觉。

    一次,坤多说屋顶上应该是有一窝燕子正在抱蛋,叫平安一起去看燕子蛋。那一双燕子把鸟巢搭在大巫师书房前的大树上,那日,书房里静悄悄的,几个孩子趴在门口听了半天,也没动静。坤多一直撺掇平安去看,平安喜欢的不得了。书房外面有一间小亭子,他们的计划是先爬上小亭子,再爬上屋顶。坤多站在小亭子顶上,伸手拉平安,“来,上来。”平安一只手提着裙子,一只手抬起来去拉坤多的手。刚想要抬脚,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荀泽一言不发,站在自己身后五步远,眉头比平时皱的深一些。平安脑海里浮现出前几天自己和小宫女们捉迷藏,在寝宫里玩的忘情,还和几个比自己还小得小宫女团子搂着滚作一团高兴得大喊大叫时,被荀泽看到的场景,结果小宫女们后来挨了嬷嬷的打,荀泽好几日对自己都有点疏远。

    平安刚刚抬起的脚就放了下来,已经升到空中的手也准备放下时,却被坤多一把抓住。一抬头,平安看到坤多瞪着荀泽,嘴里却说“来,没事,我带着你,不怕摔。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平安抿了抿嘴,一咬牙上去了。

    燕子窝里有五只小小的蛋,还有一些绒毛。坤多和平安蹲在旁边,好奇地看了半天,两人还轮流轻轻摸了摸蛋壳。后来燕子回来了,一直盘旋在空中焦急地叫。坤多瞅了瞅,招呼平安下去“走吧,他们怕咱们呢,别吓着他们”

    坤多先跳下去,平安随后,荀泽走过来,要接平安下来。坤多却一个侧身,挡住了荀泽,自己接平安落地。落地之后,坤多拍了拍平安的肩膀“下次等孵出来小燕子了,我还带你来。好不好”平安点点头。

    然后坤多拉着平安头也不回“走,去带你摘荷叶玩。”

    走了两步,又赶紧折了回来“晚晴,晚晴,走走,一起去。”周婉晴一言不发,看了看荀泽,荀泽不动,她便也摇了摇头。

    坤多咬着牙斜眼看了荀泽一眼,“我们走”带着平安大摇大摆走了

    平安记得当时坤多走远了,一直挺直的肩膀就沓拉下来了。“牛气什么嘛”他小脸丧气的很。

    这些小时候的事情,呼啦呼啦地一下子吵吵闹闹地全部涌到平安脑子里。秦源招呼她,“进去吧”平安才回过神,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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