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泽好一会都不说话，屋子里好像乌云压顶一般，雷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兜头劈下，平安想到上一次，越等越紧张，然而紧张到某一瞬间，她突然冷静下来。如果这次荀泽还敢向像上一次一样，冲自己乱来，自己一定要揍他。

    如此一想，平安放松了，她松开身上的被子，从床上下来，没找到鞋子，地上怪凉的，她光着脚快步跑到衣柜里，找了衣服，跑回床边穿了起来。

    荀泽走向她，平安忍不住又有点紧张，她安慰自己，再胡来就揍他，不要怕，揍他。荀泽站到她身边时，平安还是不由自主一屁股坐在床上，虽然穿衣服的动作没停，可感觉自己到底露了怯，正要再继续强装镇定时，荀泽蹲下了，他从床底摸出平安的鞋，抬起她的一只脚，帮她把鞋穿了上去，穿好一只，又穿另一只。穿好后，荀泽的手顺着脚踝就伸进了平安的裤腿，捏了捏平安的小腿，抬头看她“下午你同我去一趟周家”

    平安没想到他绝口不提刚才的事，而是说起了这个，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好”

    荀泽的目光在她胸口，脖颈、耳后都转了一圈，他的手顺着小腿一直往上，平安按住了他的手，没话找话“什么时候出发”

    荀泽“吃过饭就走”

    平安“什么事”

    荀泽挑起眉看她“报仇”

    平安猛吸一口气，大力拍着荀泽的肩膀“必须带上我！”看阿泽终于笑了，平安偷偷松了一大口气。

    秦源和坤多站在院子里，荀泽出来，坤多迎了上去。见坤多一脸的担心，荀泽微微一笑示意无事，两人一起往外走，路过秦源时，荀泽停下脚步，他不看秦源，面色平静，轻声说道“我会杀了你”

    秦源面色不变，平淡回应“那就试试看”

    坤多经过秦源时，眼神里的冷漠好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两人刚刚离开，平安就出现在门口，秦源换上一个微笑，向她走去，她紧张地迎上来，问道“他说什么了”

    秦源摇了摇头“没有”

    平安拍着胸口窃喜“吓我一跳，他好像是不知道”

    秦源反问她“你担心他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样”

    平安立刻解释“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从没想要让你和我偷偷摸摸的，只是我不愿一直刺激阿泽，如果让他知道，我怕他迁怒于你，我担心你”

    平安话没说完，毕竟阿泽没了内力真气，平安对这个事情一直都耿耿于怀，她担心他只是故作坚强，如今她可不愿让他多受刺激。

    秦源“别担心，我会保护我自己”

    平安踮脚，捧住秦源的脸，认真地说“我也会保护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伤害你”

    秦源点了点头，捏捏她的脸，“去吃饭吧”

    “好”平安甜甜地摇晃他的手臂“你陪我一起”

    秦源宠溺地手“当然”

    去成帝院子的路上，荀泽走得平稳又快速，坤多松了一口气，他今日从王府直接去了宫里，才知道阿泽昨日半下午进宫后，便没有休息，一直在处理公务。

    坤多心里埋怨平安，隐隐约约也担心是自己教坏了她，那日关于男女之言，本来是自己情绪不稳定之时，脱口而出的大实话，但没想到平安竟然一教就会，如果她如今的相好之一不是阿泽，自己才不会管他，还会鼓励她，甚至自己还有可能和秦源成为好朋友。但阿泽如今牵涉其中，就不行，阿泽是自己的好兄弟，安安本就欠着阿泽，如今这样不管不顾和秦源乱来，实在太伤阿泽的心。看平安如今的样子，劝她离开秦源显然是不可能了。今早一进房门，自己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阿泽肯定也看出来了。自己本来还担心他会爆发，谁知道，他竟然忍了下来。

    坤多佩服他，到底是阿泽，既然决定杀了秦源，而现在不是好时机，那么谋定而后动是很好的。只是苦了阿泽，坤多抬手拍了拍荀泽的肩膀，他没觉得自己使劲儿，谁知道阿泽竟然被拍得跪倒了。

    荀泽单膝重重砸在地上，身子向一边歪去，坤多抓住了他，眼看着一口鲜血从阿泽嘴里喷了出来，洒在地面。

    “阿泽”坤多大喊，此地已经离成帝和大巫师的院子不远，听到动静，大巫师出现在门口。“快，带阿泽进来”大巫师看着自己的徒弟，面色凝重。

    荀泽慢慢睁开眼睛，好一会才看清面前的情形，成帝和坤多站在床边，师父坐在自己旁边，坤多着急地询问“你感觉怎么样”他说不出话，只感觉到喉咙发甜发涩。师父坐在床边，扶起自己，端起一碗药，喂自己喝了下去。

    那药虽苦，但喝下去后，立刻就有一股暖流从四肢百骸流过。

    荀泽低低说道“师父”

    大巫师松了一口气，他对成帝和坤多说“没事，刚才气急攻心，那口淤血吐出来是好事”

    成帝点了点头，神色也是一松。

    荀泽“让师父和爷爷担心了”

    大巫师接着说“你的身体要好好注意，之前为了替安安续命，已经伤了根本，又中了缓归，更是伤上加伤，幸亏那时有那颗求丸保住了你的心脉，功力也散得及时，这才不至于殒命，只是，如果你再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管不顾地忙起来不休息，那就是再给你一颗求丸，也很难了”

    荀泽脸色惨淡，却不说话。

    成帝知道他在想什么，刚才坤多已经把来之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成帝开口“阿泽，记住我的话，你身体垮了，就彻底没有机会了，你想杀他，就得先保全自己。”

    大巫师不赞成地看了一眼老友“如果不是秦源，恐怕阿泽也活不到如今争风吃醋。”他又怒其不争地看荀泽一眼，“你至于吗，这么大气性”

    荀泽“我宁肯死，也不要受他这个人情。”

    这下一来连坤多也不赞成了“留得青山在，不拍没柴烧。阿泽，你别再说这种话，你死了，我和安安要怎么办”

    荀泽闭上眼睛不说话，胸口起伏得厉害。

    大巫师示意他们都别再说，缓缓放下荀泽“阿泽，你先休息片刻”。

    三人离开，出了门，大巫师忍不住了“你管管安安，要她收敛一些”

    成帝也不高兴“安安的日子已经如此难，既然如此能让她高兴，我为什么要制止”

    大巫师更生气了“那阿泽怎么办”

    成帝哑了声，转身责怪坤多“你怎么回事，大早上的带他来这里干嘛”说完甩手就走。大巫师冷哼一下，也走了，坤多愣在原地，片刻之后大喊道“爷爷，是阿泽有事要来找你的呀，跟我没关系”发现根本没人理他，坤多立刻把这笔账记在了秦源头上。

    中午的那顿饭，平安吃得很不是滋味，本来早上吃得就晚，现在有些吃不下，只是一桌子人都在，她不好意思先离开，桌子上没人说话，气氛沉闷，碧青坐在大巫师身边，离自己远远的。坤多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瞪秦源，中途看到了自己，竟然也翻了个白眼。阿泽的胃口很差，吃得很少，平安主动给他夹了他最爱吃的菜，结果他根本碰都不碰，碰了一鼻子灰，她有点讪讪的。大巫师也有点怪怪的，对自己很是冷淡，只有爷爷，景爷爷和秦源还算正常。

    吃了饭，阿泽站了起来，跟爷爷和大巫师告退，自己想拉他的手，结果他竟默默躲开了，只说带了衣服给自己，让自己跟他走。

    平安尴尬着告退，回到屋里，才看到荀泽给自己准备的是什么，是皇后的礼服。

    平安瞪大双眼“你要干嘛”

    荀泽“帮你出气，要不要穿”平安想这如果让周婉晴看到了，还不得气死。论会气人，自己是不如荀泽。

    平安揶揄他“我穿这个，你穿什么”

    荀泽反问“你穿吗”

    平安兴奋地直搓手“会不会太隆重”

    荀泽“只要你高兴”

    平安扑上去搂他，想要亲他脸颊，谁知道荀泽又躲了。平安有点生气了“你干嘛，不亲拉到”本以为荀泽会哄自己，谁知道他只是说“换好了找我，我等你”转身走了。

    平安气没处撒，踢了一脚床沿，嘶，太使劲儿了，她抱着疼痛的脚趾半天才缓过来。

    去的路上，两人坐着马车，平安穿着日常的衣服。

    她没换衣服，完全是和荀泽赌气，等她气势汹汹走到马车边，发现他竟然也穿着刚才的衣服，平安挑衅地看着他，荀泽只是淡淡招呼自己“上车”，

    平安更气了，一路上两人都没话，平安接着赌气，你不说我就不说，憋死你。

    荀泽回忆着早上和成帝见面的情形，交代完朝堂上的事请，荀泽说“爷爷，幸而你们在京中，控制住了梁家和周家联手，师父的情报又到得及时，安安已经和梁丹樱定了契约，梁家在三年内会彻底归顺我们，坤多还是要迎娶梁丹樱，以防万一。周家那边，下午我亲自去了结他们，安安同我一起，我们同时出现，算是给别有用心之人一个警告”

    成帝点了点头。“你们做得很好”

    荀泽“爷爷，如今我是否算完成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成帝“当然”

    荀泽“那么爷爷，我想要你帮我一个忙”

    成帝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你想让我帮你杀了秦源”

    荀泽盯着成帝不作声。

    成帝笑了“阿泽，你真是我教出来的好孩子，这天下交给你，我放心”

    荀泽“为什么不是交给安安”

    成帝笑起来“安安如果愿意，你可以还给她”

    荀泽腹诽，这老狐狸，安安大概率不愿意，最后还是要自己担，说起来倒是拱手相让，其实还是替自己孙女考虑。

    荀泽不言语，成帝神情莫测地盯着荀泽，思忖了片刻“阿泽，第二道试炼结束后，如果你们能成功归来，我就答应你”

    荀泽伸出手，“爷爷，这次我是否可以相信你”

    成帝哈哈哈哈大笑起来，“你在怪我，背着你安排了秦源在安安身边”

    荀泽“不敢，只是既然他是爷爷带来的，就由爷爷来处理，安安那边，我不想她怪我

    成帝“但你却不怕她怪我”

    荀泽“安安不会知道，她只要知道不是我做的就好，爷爷和安安血脉至亲，她再生气也不会离开您，可我不同。（他停顿了一下）我说过不再骗她，爷爷如何行事，也不必告诉我，我只想要结果”

    成帝伸出手，两人的手响亮地握在一起“好！”

    车子平稳快速，很快就到了周家，荀泽下了车，等平安下来，他牵住她的手，刻意多停留了一刻，周家的院子从外面看，毫无异样，然后他边走边交代“我去看周维安，你去周婉晴那里吧”平安偷偷白他一眼，进了周家的院子后，荀泽马上松开了平安的手，平安昂着头，快步走开，有人迎上来，指引自己。平安头也不回，荀泽好像在后面叹了口气。

    周婉晴被关押在她的房中，外面有人把守，平安认得，那是荀泽身边的近卫，见平安过来，近卫行礼，低低回报“殿下要进去吗，她有些疯了，言语无状，怕会惊扰到殿下”

    平安“无妨，开门”进去后，周婉晴正坐在梳妆台前认真装扮，她神情妩媚，神色慵懒，仿佛等得是久未相见的情人，看到来人是平安，她一愣，换成了满脸怨毒“陛下呢”

    平安走到桌旁坐下，不回答，只是盯着她看。

    周婉晴又重新变成了大家闺秀，缓缓起身，也来到桌旁坐下，倒了一杯茶，“你来干什么”

    平安本以为自己看到她，肯定会有所触动，毕竟她真的给自己和荀泽的人生折腾出不小的动静，而真的见了面，此刻却觉得有些无聊，但来都来了，她说“我来送你上路”

    周婉晴的手微微颤抖“陛下呢，我要见他”

    平安不答。

    周婉晴笑了“你们重新在一起了吗”见平安仍旧不言语，她换了魅惑的声调“我听说你们成婚之前，竟从未有过床笫之欢，你知道吗，我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是我陪他初尝云雨，你逃亡时，你知道他是如何在床上唤我，如何摸我的吗，我们真是颠鸾倒凤，夜夜不休，我”

    平安有点窝火，但仍然保持住了笑意，打断她的话“想讲的话，我可以打开门让所有的人一起听，如果你想用这个刺激我，那就错了，我不在意”

    周婉晴愣住了，她不可思议地说道“你不在意？！”她神情变幻，露出一丝期待“你已经不爱他了，是吗，你还恨他，如果你爱他，你就不能不在意”

    平安摇头，“我不在意的他和谁曾经在一起，我在意的是他的心始终和我在一起。再说了，你下毒给他”平安嘲讽 “让他中了缓归，不然你如何能同他一起”

    周婉晴神情莫测“谁告诉你的”平安不耐烦，懒得理她，从洞里出来后，荀泽曾提过一次，缓归能让人情动。“你口口声声说爱他，却一直再伤害他，利用他，你也配说爱？”

    周婉晴大喊，神情狰狞“我不服，若不是你强迫他同你在一起，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喜欢我？！”

    荀泽的声音响起“她从未强迫我，是我爱她，想留在她身边。”

    荀泽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你父亲已经死了，我留他全尸，也会给你一个葬身之所”

    周婉晴的眼泪簌簌落下，她从凳子上滑落在地，捂着耳朵，“不，不，不”突然她恶狠狠地看着平安“是你，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只后悔当年没能杀了你”

    她转向荀泽，挑衅地说道“我告诉她我们是如何云翻雨覆的，可她根本不在乎，她不爱你”

    荀泽神情变了。

    平安抬起手，袖箭射出，刺穿周婉晴的小腿，将她死死地钉在地面，周婉晴惨叫挣扎，精心打扮的妆容和衣饰都凌乱不堪。

    平安站起来，走去握住荀泽的手“别妄想离间我们，我爱他，从未不会因为过往而改变”

    荀泽看着平安，平安冷漠地盯着地上的周婉晴，她开口说道“你让我们受了许多折磨，这些折磨会一一还给你的家族，想要动我的人和东西，就得付出代价。”

    平安和荀泽转身离开。来的路上，平安本想要好好好折磨她，可临到头，却完全没了心情，实在不值得为她多浪费时间。

    在他们踏出门时，周婉晴在后面大叫“缓归要男女交欢才能种得下去，我们做的越多，缓归就越深，你以为他中了缓归，便会不由自主情动，可缓归根本不会让人情动！”

    平安的手抖动了一下，虽然她脚步未停，面无表情，荀泽却感觉到她的手指凉了。出了房门，他看了一眼近卫。近卫微微点头，走进房间关上了门。里面传来惊慌失措的尖叫，很快就没了声音。

    回去的马车上，两人又一路无话，到了王庙，荀泽刚跳下马车，就看到秦源在门口等着，荀泽伸手想搀扶平安，可平安自己跳下来，从他旁边直直经过。她脸色好差，荀泽下意识抬手想拉她，可他的手指只是从她衣袖上拂过，他捉了个空。胸口血气翻滚，他生生咽了下去。

    平安快步走上台阶，越走越快，跑了起来。经过秦源身边时都没停，秦源不明所以，追了上去。荀泽站在原地，慢慢等气息平稳后，才走了进去。

    平安直奔碧青的屋子，手都摸到了房门，但她生生压住了脚步，站在碧青门口，平安深深吸气，她脑子里念头很乱“缓归到底是怎么下的，如果第一次是被迫的，谁又能被迫他，可它到底会不会催情”

    平安晃着头，她想不起来了，在宫里，大巫师给过自己好些书，书里有写，但自己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它极难被发现，是一个需要长久下才能种上的毒。

    她的心里越来越乱，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在一起。秦源在身后轻轻拍她“安安？”平安一转头，秦源吓了一跳，她杀气很重。

    碧青听到声音，打开门，看她神情，严肃起来“怎么了”

    荀泽出现在院子门口，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院子里的三个人都没有发现他。

    平安一忍再忍，劝慰着自己“无所谓，既然有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多几次少几次又有什么不同，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但她受不了了，脱口而出“缓归是如何下的，它能不能催情”

    碧青一愣，平安大吼“快说！”她的耳朵嗡嗡作响。

    碧青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很远的地方“人长期服食含有缓归的食物才会中毒”

    平安的耳朵突然灵光了一点“和男女之情没有关系吗？”

    碧青吃惊“当然没有”

    平安“缓归的症状是什么”

    碧青“让人没有察觉但是持续的虚弱”

    平安发觉自己松了一口气，她耳中的嗡嗡声渐渐消失不见，她缓缓转身，看到了院子门口的荀泽。

    秦源大概明白了，平安快步离开时，他没跟上去，平安从荀泽身边经过没有停留，荀泽跟了上去。

    平安回了自己的屋子，她坐在桌边一动不动。

    荀泽走进来，平安已经冷静了不少“你故意的，你让我以为她说的都是真的”

    荀泽“我只想让你感受我如今的感觉”

    平安气急，对于他们的事，原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在意，然而今日周婉晴一刺激，自己竟然还会怒火攻心。

    平安冷笑“那你就是犯了错，那个孩子不是总凭空来的吧”

    荀泽“是，我犯了错，我无话可说”

    平安“刚才回来的路上，你为什么不解释”

    荀泽“我想让你明白，现在我的心情”

    平安气结，却说不出话，荀泽接着说道“你从不指责我，也不表现你的不满，但你却坚持和他在一起，今日，你真的当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平安气急败坏“你能错，凭什么要求我”

    荀泽半跪在她身前，“我错一次，你错一次，我们扯平了，我不会再错了，答应我，你也别”

    平安不信“你只错了一次？”

    荀泽“第一次是我不小心着了她的道，后来我怕她起疑心，每次都安排替身去。”平安“她没发现？！”荀泽有些咬牙切齿“自然没有，做戏做全套，我总不能一再中招”

    平安不说话了。

    荀泽追问“你会答应我吗”

    平安斟酌着开口“如果我不能答应呢”她死死盯着荀泽的脸，荀泽不动声色，平安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然而还没等她看出什么，碧青出现在门口“陛下，公主，师父请你们过去，他推算出了第二道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