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荆棘

    一觉睡到凌晨两点。

    神野夏脑子里有个内置钟,虽然不是那么准确但总体大差不差,周围环境也和她猜的大差不差。

    房间里灯调得很暗,门窗都是封死的,但也不是牢房,是有不少生活痕迹的样子。

    并且卯木千景正在不远的地方敲击电脑键盘,凌晨两点苦难加班。

    神野夏打了个滚,卯木千景的床也好硬,睡着难受。

    “换洗衣物在床边,门窗没有钥匙,不用想着出去,我没有伤害你的意图。”卯木千景从冰冷的数据中抬起头,扶了一下眼镜。他的语气在褪去伪装的温和后冷漠疏离还带着厌恶,“我只是在等人而已,等他来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那股没由来的厌恶是怎么回事,神野夏打了个哈欠,语气黏黏糊糊的:“所以现在是,我被绑架了?”

    “你可以这么认为。”

    “哇塞,监/禁/CG。”她感慨道,“居然还能有这种走向,什么都不干就睡觉吗?”

    “请不要误会。”卯木千景的厌恶感更明显了,“我不喜欢女人。”

    “哇塞。”神野夏给自己笑清醒了,“所以你在等的是你前男友吗?”

    “是仇人。”卯木千景停下手里的动作,“你为什么一点紧迫感都没有。”

    “诶——可能,”神野夏点了点自己的头,说很假的谎话,“可能压力太大导致情绪波动失去控制?”

    卯木千景看了她一眼,眼神意思是你在说什么鬼话。

    神野夏从床上跳下来——卯木千景居然还给她准备了拖鞋,她冲去卯木千景背后,大声嚷嚷:“你在加班吗你在加班吗?”

    卯木千景眼疾手快切出屏幕,但神野夏凭借优秀的视力还是捕捉到了关键词:Mog Bird。

    嘶。

    神野夏面色凝重地确认:“你说你在等的是?”

    “是仇人。”

    “……”那就有点麻烦了。

    所谓监/禁场所也不过是卯木千景常住的公寓,门窗是被他自己封死的,但其他设备一应俱全,甚至冰箱里还有沙拉。

    坏处是只有一张床,卯木千景大概是把她当成了什么身体脆弱的倒霉女性,她睡着的时候甚至把空调开到有点闷热的温度。

    他说他讨厌女性大概是真的有点讨厌,对神野夏只是恰到好处的歉意和源自奥古斯都的习惯,毕竟这个没做过坏事的年轻监督只是他用来逼出December的引子。

    逼出December,找到Mog Bird,然后让他们两个都为奥古斯都偿命。

    他是这么想的。

    结果事情发展到他为Mog Bird做饭——对方还挑食。

    神野夏絮絮叨叨的:“我不要吃番茄!”

    “你没得选。”

    “我有的选!冰箱里明明还有青椒!”

    “你搞不清楚状况吗?你现在在被绑架。”卯木千景额头青筋暴起,勉强维持微笑。

    什么脆弱的易碎的,她碎了也是她自己该的!

    神野夏跳到他面前,手腕并拢理直气壮:“那你有本事把我绑起来啊。”

    卯木千景深吸一口气。

    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找了条领带把她绑起来扔到沙发上,还附赠一枚电视遥控器——看动画片去,别妨碍我做饭!

    神野夏三两下挣开领带,从兜里掏出刚刚在卯木千景眼皮子底下偷走的番茄,藏进杂志盒里。

    十五秒后,卯木千景果然从厨房冲出来,拎着菜刀阴恻恻地笑:“神野夏,案板上的番茄呢?”

    神野夏一摊手:“长出翅膀飞走啦~”

    卯木千景指节捏得嘎吱作响。

    更讨厌女人了。

    神野夏在公寓呆了五天,四天半在和卯木千景快乐作对,动不动就要删他文件拆他电脑,稍不注意还会去厨房做火光冲天的黑暗料理——卯木千景头痛,他之前怎么会觉得她身体不好,她身体可太好了,像不发泄/精力就会拆家的哈士奇。

    神野夏该吃吃该喝喝,睡了醒醒了玩,可惜卯木千景不让她碰电脑,不然她多少把之前没打完的本刷了。

    说到电脑,在这五天里,神野夏几乎每次醒来都看见卯木千景在对着电脑加班,眼镜反着诡异的光。

    换句话说,他好像没有睡过觉。

    情报组这么卷生卷死了吗,神野夏面色凝重,然后面色凝重地拆卯木千景的家。

    拆到第六天感冒了。

    其实大概是过度使用肌肉的后遗症,再加上卯木千景这里的衣服确实不适合她,对方对女性了解匮乏,她长时间穿着件t恤上蹿下跳,看起来很快乐,倒下得也很快。

    卯木千景终于有个不用防她拆家的时候,却还是不得安宁,因为神野夏吃了药就开始找他说烂话,神智不清醒,嘴皮子却不停。

    “你最近为什么都没有上班?请年假了?”神野夏对打工人发出致命一击,要知道卯木千景除了在黑衣组织干活,同是也是茅崎至所在的贸易公司的前辈。

    情报组怎么都和打工皇帝一样,神野夏腹诽。

    卯木千景尽量心平气和:“对,我的年假还有四天,四天后要是他还没有来我就把你干掉。”

    “噢,”神野夏摸摸鼻子,“其实春组真的缺人,缀新写出的剧本少个主演,我觉得还挺适合你的——是个能面不改色说谎的人物。”

    “不用了,我没有兴趣。”

    “有兴趣的,你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你想要从现在的身份里逃出来,去体验别人的人生,那怕是大梦一场也好。”神野夏趴在他的办公桌对面,“演戏不就是这样的机会吗?”

    “……我没有这样想过。”

    “你看,面不改色撒谎,真的很适合你。”

    “我和你无法交流。”

    “可是我头好痛啊,你还是让我转移注意力和你交流一下吧。”

    卯木千景合上电脑,看了满脸通红趴着的神野夏一会:“你是个成年人了。”

    “所以?”

    “你为什么不怕我?”

    “因为你不可怕,”神野夏懒散地比划,“第一天你不是就说过吗,你没有伤害我的意图。”

    “绑匪的话也可信吗?”

    “可信吧?都已经是绑匪了,又有什么必要对人质说谎呢?左右不过是一颗子弹的事情。”神野夏吸了吸鼻子,“况且你也没有伤害过我啊,除了番茄炒蛋非吃不可。”

    “你的思想很危险。”

    “你是绑匪,却说我危险。”神野夏抬头看他,眼睛都烧红了,逻辑也在原地打转,“那好,现在换我绑架你了,快拿我喜欢的冰淇淋球来做赎金。”

    卯木千景没说话,把她拎到床上,空调再打高两度,拿着伞出了门。

    神野夏确认他已经离开后,晃悠悠地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冻雨夜啊。

    镜子里神野夏面色苍白,眼睛里是不正常的红。

    多好的,杀/人/抛/尸的氛围。

    卯木千景居然敢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

    厨房上锁,但客厅有电池、有遥控器、有那么多杂乱的东西,已经够了。

    杂志盒里的番茄被她倒出来,已经蔫了,倒是还没坏,神野夏抓起那枚红果子,鬼使神差地啃了一口。

    呸,好难吃。

    一个多小时后卯木千景才带着一声雨回来,开门声把昏昏欲睡的神野夏吵醒,她含混地抱怨:“你怎么才回来。”

    卯木千景没开灯,用湿毛巾包着一个塑料碗放在她额头:“先用来降温,融化一点再吃掉。”

    奶油的味道很快就从头顶上飘过来了,神野夏抓着额头上冒寒气的东西,带着鼻音问:“是什么口味的?”

    “只有牛奶味的,今天太晚了,你喜欢的巧克力和开心果已经卖完了。”

    “噢……”神野夏拉长了调子失望。

    “松开,你抓着的是我的手,冰淇淋在旁边一点。”

    “噢。”神野夏从床上坐起来,看了卯木千景两眼。

    “怎么了?”

    神野夏摇摇头。

    你救了自己一命。

    卯木千景把湿了的大衣挂到衣架上,又坐到电脑前:“说吧,你想聊什么?”

    意外的宽容,他对生病的人这么宽容吗?神野夏皱眉。

    卯木千景好像能听见她的心音似的:“我不是宽容,是你实在太吵了。”

    “哦……”神野夏把冰淇淋在额头滚了一圈,感觉这个动作傻乎乎的,很快放下手来,“你工作的时候,有很烦人的同事吗?”

    “有。”卯木千景回忆,他在贸易公司上班时和所有同事关系都差不多,但黑衣组织的关系就很精彩了,毕竟大家都是同类,要么疯要么坏、要么又疯又坏。

    他慢吞吞地说:“我有一个和我同组的同事,外表不错,很受女性欢迎,说话也还算好听。”

    “那为什么说他烦人呢?”

    “他那些狂蜂浪蝶会耽误进度,他本人更分不开蜜糖陷阱和工作本身,而且说话好听有什么用,他说的又不是人话。”卯木千景冷嗤一声,笑容逐渐扭曲,“他自诩神秘主义者,手段却总是下三滥的那几套,每次拿回来的报销账单都惊人,导致财务会连我和他一块反复核对……”

    他说到后面简直咬牙切齿了。

    神野夏迷迷糊糊地听,越听越清醒:波本不会是你吧波本。

    “那,或许女同事会好些吗?”神野夏试探着问。

    “我讨厌女人。”卯木千景把键盘按出骨折声,“有个上司确实能力出众,但她同样人际关系杂乱,经常让我去酒店房间给她送报告,每次来开门的男人都不同,同样的是他们都会故作恶心地回头问她我是不是新的‘honey’——说起来她和我的同事都是金发,我和这个发色真是,八字不和。”

    鼠标发出不负重荷的嘎吱声,神野夏清晰地看见电池盖碎片飞了出来。

    怪、怪惨的景子哥,遇见贝姐也算你这种恐女症倒霉。

    神野夏磕巴地问:“那,没有更上司的人能管管他们吗?”

    “更上司的人是个狂躁症。”卯木千景整个人气氛都阴森了起来,“那个人天天都在狂躁发作,破坏所有工作进度,给他扫尾的人换了好几个都不满意,到处闹事增加负担,但当初最满意的那个是——”

    卯木千景紧急拉闸,愤怒在胸口使得他目眦欲裂:“当初最满意的那个是被他亲手开除的。”

    嗯。

    神野夏哽了一下,看来这个狂躁症上司是琴酒,被开除的是我。

    神野夏最后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的前同事呢?”

    “……我的前同事是……”卯木千景拿起水杯,去厨房接水,声音低低的、远远地传过来。

    “是两个骗子。”

    神野夏趿拉着拖鞋跟去厨房门口,歪歪斜斜地靠在门框上,把他从突如其来的悲伤里踹出来:“我也要喝水。”

    卯木千景给她倒了杯热的。

    “那你最讨厌的同事是谁?”热水太烫了,神野夏捧着杯子捂手。

    “是以前被上司开除的那个。”

    神野夏目瞪口呆:为什么啊,你都不认识我。

    “她做出了承诺,却没有做到。”

    “哦,”神野夏放下水杯,感觉心情怪怪的,“我要去洗澡,帮我把热水打开。”

    “现在?你站得住吗?”

    “你不让我洗澡我就覆盖你Excel文件。”

    “快滚。”

    卯木千景喝完水,站在流理台前揉了揉太阳穴,心想他这哪是绑架了个人质,简直是请了个祖宗,话多事多心眼多,偏偏这个祖宗看上去还不怎么耐揍,自己拆两天家能拆得发烧。

    等December来了就把她敲晕了送回去。

    正这么想着,浴室里传来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还伴有玻璃的磕碰声,卯木千景神经猛地一跳:不会现在就晕了吧。

    他敲了敲浴室的磨砂玻璃门,无人应答,只有稀里哗啦的水声,只好牙一咬心一横:“失礼了。”

    其实浴室门锁在里面,按理说他应该不能从外面打开。

    门一开,里面只有白茫茫的雾气,几乎扑了他一脸,眼镜被扑得什么也看不清,他取下眼镜,猛然察觉不对劲。

    已经迟了,腰后抵上神野夏用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做出来的电/击/器,他在失去意识的瞬间被身后人拉进一个高温的怀抱里——神野夏甚至接住了他的眼镜。

    再醒过来时,身份倒转。

    卯木千景被他自己的领带捆在床头,神野夏坐在床边的沙发椅上,困得头一点一点。

    其实也不是困,是高烧带来的头晕。

    卯木千景试图不做声地把领带解开,听见神野夏烧得有点沙哑的声音:“你才睡了两个小时,要不然再睡一会?”

    “你是谁?”卯木千景脑海中警铃拉响。

    “我才发现你的眼镜是平光镜,还以为你真的加班到近视了。”神野夏指指床头柜,他的眼镜收好放在了那里。

    “你是谁,有什么目的——一开始你被我绑架是故意的吧,你想从我这里……”

    神野夏打断卯木千景:“说真的,你能不能再睡会,我烧得太厉害了,这会儿逻辑有问题。”

    烧得逻辑有问题还能轻松把他放倒,卯木千景阴鸷的目光紧盯着她,神野夏也回望过去。

    后者的眼神烧得有点发直:“你家退烧药放哪了?”

    “……”

    为什么不管是绑架还是被绑架,都和他印象里的剧情对不上号?

    “我们做个交易吧。”神野夏撑不住了,头沉沉地往下坠,“你到满开剧团来当演员,我告诉你奥古斯都在哪里。”

    卯木千景几乎惊得坐起来,又被领带拉回去:“你到底是——”

    “三年前Mog Bird被琴酒亲自确认死亡,但这件事始终值得怀疑,后续事实证明反舌鸟挟持的是叛徒,追杀反舌鸟的也是叛徒,琴酒将档案封存后当年经历过的人都三缄其口——我猜你现在连反舌鸟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神野夏垂着眼睛看他,仿佛在刹那间就换了个人。

    “你是当年的亲历者,你是……”

    “我知道的或许比你想象的更多,或许你的第一印象让你出了错。”神野夏一哂。

    如果她不承认,卯木千景是很难把一个体质脆弱的女性和当年凶名赫赫的反舌鸟联系起来的,因为这三年的偏执已经让他在脑海中树立了一个强大邪恶的假想敌,或许强到需要他同归于尽又或者智多近妖坏到病态,总之和她现在这幅样子没什么关系。

    “幸会,April shower”神野夏嘴角往上翘起来,“现如今我的姓名是神野夏,不过在三年前,他们都叫我——

    “Mog bird”

    ——

    御影密——也就是December后续和卯木千景解开心结没有她没去了解,事实上这场逼装完后,她在亚特兰蒂斯打了三天吊水才把感冒挺过去。卯木千景果然跟着December加入了满开剧团天天蹲她,随时开启猎杀时刻。

    蹲有什么用呢,她盐水还没吊完。

    长野那边诸伏景光据说积极配合治疗但是疯得更厉害了,天天从精神病院越狱,把大和敢助气得血压暴涨。

    诸伏高明倒是没说什么,就是去郊外墓地的次数愈发的多,和亚特兰蒂斯接洽的工作也渐渐被他接了过来——森中明青很喜欢他的行为方式,至少比诸伏景光理智。

    波本的同事最近不知道干什么活去了,虽然嘴带走了但是人也没留下,他一边感觉心灵清静一边狂加班,贝尔摩德涂着指甲油,笑着对他说最近可要夹紧尾巴,别碰琴酒霉头——你知道的,最近就是那个人的忌日了。

    波本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索性把情报组工作抛到一边,买了张去小樽的机票。

    他知道这个时节海边已经没有烟花。

    三天吊水之后,神野夏被森中明青关起来刷了一个半月的题。

    以前少做的题以这种方式补了回来,椹田一朗和长谷川悠一幸灾乐祸地笑出猪叫,红子后退两步,悄悄写了份退学申请。

    被森中没收了。

    考完的那一天。

    神野夏穿行在吵吵嚷嚷的学生群里,穿着一件加绒的酒红色卫衣,把外套挽在手里,顺着人潮的方向,漫无目的地前行。

    前面有个她很熟悉的背影,粉色短发耳朵上露出眼镜架,而且身材很好,宽肩窄腰个高腿长。

    呀,猫哥。

    她原本想上前捉弄他,却迟迟没有加速脚步,最后目送他坐上一辆黑色切诺基扬长而去,从头到尾没注意到身后有个故人。

    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

    她已经成年很久了,然而到现在才终于不情不愿地放弃人格中的顽劣,因为每一种事物都在它的时间里拥有自己的时间,树木在冬天不会开花,春天的田野,也不应该再有白色的冰寒。

    这不是种好感觉,以前模模糊糊的印象有了具体说法:或许天之骄子是种诅咒呢?

    按她的性格她应该现在就去天鹅绒町找万里他们胡闹;或者偷偷地和矢野惠太喝酒;又或者去找一朗打牌,贴得他满脸白条。她要用这些吵闹的行为来驱逐不安。

    如果是上一刻的她,是会这样做的。

    人生与电影不同,人生……辛苦多了。

    我去过天空树最高的地方,那时候我年轻又明亮,被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那怕年华水一样流淌过也要对我格外宽容,说没有快乐过是假的。

    我的喜欢不可耻,我可以很大声地说出来,身边没有人阻拦过我,因为这只是花上的一条纹路。

    而我是梦里的人。

    天地赐我一路荆棘。

    神野夏还是顺着人流往前走,东都大学附近有家冰淇淋店,是Dorothy icecream,现在吃冰淇淋的人还不太多,这一次她很顺利地买到了巧克力和开心果口味的冰淇淋球,坐在路边冰凉的长椅上,一勺一勺地吃完了。

    ——满开剧团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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