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花A

    松田阵平不再追问,反而萩原研二心跳停了一拍——他可太清楚“反舌鸟”十九岁的时候能做什么了。

    可是他不能说,只好回头看向松田阵平,后者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正拿起一册资料随手翻阅,然而看到第一页他就停住。

    萩原研二见状,凑过去看:“深濑恭子的妹妹叫深濑友谅啊,真像个男孩的名字。”

    松田阵平怔怔的:“我见过这个名字。”

    他抬头,那双黑眼睛旁爬满红血丝,一错不错地盯着神野夏:“昨天晚上偷看账本的时候。账本上记录了我们两个的消费,我们两个点的应侍生代号N25,真名就叫深濑友谅。”

    怪不得三年都没人找到她,她模仿吉川怜的道路,潜伏在酒吧内场,甚至完成了变性手术。

    “还不去吗?”神野夏歪头看他,“现在佐藤警官他们已经把内场闹得很乱了。”

    萩原研二眉心一跳,他上前一步阻拦神野夏拱火:“黑田警视说了……”

    神野夏打断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松田阵平:“我们两个的消费记录没有拍照,也就是说现在只有你和我知道她是谁,你还不去吗?四年前错过的正义,你今天也要错过吗?”

    松田阵平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萩原研二又气又恼,他深深地看了神野夏一眼,也冲了出去。

    神野夏甩了甩手上的摩托车钥匙。

    酒吧后巷,经理抱着硬盘艰难地从一个矮房房顶爬上另一个高处,爬得膝盖都磨破,终于见到了那个扎高马尾的背影。

    他殷切地冲上去:“反舌鸟大人!我……”

    “果然是被放弃了很久的酒吧啊,四年前被我调整入场门票之后就一直亏损,没两个月就再也联系不上保护伞,”反舌鸟回头,莞尔一笑,“就连一年半后的深濑恭子案,保护伞也只是高冷地单线联系你们,所以你们甚至不知道——”

    组织里的那个反舌鸟,据说是已经,死了。

    她回身,带着乳胶手套的手环抱着经理的头颅,然后轻轻一拧。

    这间酒吧里,最后见过“反舌鸟”的人也消失了。硬盘从经理怀里落出来,差一点摔碎。神野夏将它接住,放在经理怀里包严实。

    然后她倒提着经理的脚踝,走到天台边缘,放手。

    这样警察看来,就会以为他是因为落地姿势不对而摔断了脖子。

    神野夏解下手套,揣进口袋里准备带回去处理,一回头对上一双深紫色的眼睛。

    “研二,”神野夏冲着他柔和地笑笑,“今晚要回家吃饭吗?”

    深濑友谅被连夜带回搜查一课,她说什么都不肯张嘴,直到第二天太阳高挂,上班迟到的神野夏出现。

    那是深濑友谅第一次见她女装打扮,第一次听她女声声音,神野夏“刺啦”打开一罐可乐,笑着对她说:“要喝可乐吗?”

    然后神野夏笑吟吟地,自己把可乐喝了个干净。

    深濑友谅却仿佛被触动了什么开关,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神野夏,直到她把那一整罐可乐都喝完才开口:“我的姐姐深濑恭子,曾经是东京某个极道的秘书,那个极道是国际犯罪组织的下属,他们会面时,我姐姐曾经在一旁工作过很多次。”

    “四年前春天的某次会面,姐姐终于忍无可忍,录了像,打算以后用这段影片来寻求警察的帮助逃离极道,但一年之后,姐姐还没下定决心我就生病了,需要一大笔钱,于是姐姐用那段录像勒索了极道。

    “极道背后的组织确实送来了钱,数额巨大,足足有十亿——后来我才知道,那正是同年发生的、银行抢劫案的赃款。”

    “姐姐带我隐姓埋名,来到这里,然后——姐姐失踪了,整整一个月。”

    松田阵平想反驳深濑恭子的尸体出现前七天还出现在监控里,又猛然想起神野夏曾经说过监控里那个人不是深濑恭子。

    一个月的失踪不符合连环杀人案的调性,所以作案者借用监控作伪证,将时间缩短到七天,但却被神野夏认了出来。

    他不由得看向神野夏,她应该是不认识深濑恭子的,那就应该是认识监控里那个人,这么说来,神野夏果然像她意指的那样,是只恶鬼。

    她和酒吧,和极道,和前两者背后的国际犯罪组织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有人把那个酒吧的存在告诉我,那是个已经被放弃的地方,正好让我灯下黑,躲在那里改头换面。”

    “那录像,录像在哪里?”高木涉不知道很多内情,冷静地提问。

    “在我身体里,”深濑友谅抚摸着小腹的疤痕,“除了这里,我找不到更安全的地方了。”

    神野夏摇摇手里的奶茶:“还挺聪明。”

    一屋子人都怒视她,深濑友谅倒是羞涩地笑了笑:“感谢夸奖,客人。”

    很快记录卡就被剖了出来,表面有一层金属壳,因此里面的内容并没有损坏,搜查一课的所有人围在技术科人员的电脑前一起观看,只有神野夏坐得远远的。

    她把玩着一把拆信的小刀和几张扑克牌,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看没人注意她,离开了。

    录像内容并不长,但却让所有人鸦雀无声。

    四年前春天,下属极道向国际犯罪组织进贡了一名人才,据说枪法奇准,是个人才。

    来接洽的人有三个,镜头拍到领头男人的背影,从背影来看他长银发,黑风衣,气势肃杀;旁边的黑西装男人戴着墨镜,肌肉发达;还有一个,穿黑色的套头卫衣和浅蓝色的牛仔裤,正坐在窗台上喝可乐。

    浅蓝色的牛仔裤算是镜头里唯一的亮色,她修长笔直的小腿一荡一荡,正因为坐在窗台上,所以镜头并没有拍到她的脸。

    被进贡的人才穿着深蓝色的兜帽卫衣,背着吉他包,转头时正好与镜头打了个照面。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同时倒抽一口气。

    接下来他们谈到长野的一个议员,似乎正打算和犯罪组织交易,用政治换取金钱,最后他们达成一致,由穿浅蓝色牛仔裤的女性带领,前去和议员洽谈。

    镜头里几次人员走动,始终拍不到那个女性的脸。

    佐藤美和子皱着眉拿出手机搜索新闻——议员已经死了,就在录像后的第二天。

    长野警方没有查到他和什么组织有关联,也没查到他曾经见过这些人,最后以激情杀人结案,不草率,但是从这段录像来看,显然不是真相。

    视频快到最后,长银发男人正对镜头,他似乎有所察觉,看向镜头的主人,马上要发难,然而下一秒——

    下一秒,穿浅蓝色牛仔裤的女性忽然捏爆了手里的可乐,糖水溅了黑西装男人和镜头主人一身,女性赶紧假模假样地帮她擦拭,顺手将摄像头报废。

    于是录像里最后一句话是那个女性戏谑的问话:

    “要喝可乐吗?”

    那声音和神野夏一模一样。

    佐藤美和子立刻想起深濑友谅是在听到反舌鸟声音后才松口的,想来真正的原因是认出了她,深濑友谅因为姐姐的案子或各种原因对警察失望,她只信任这个帮助了她姐姐的人。

    刹那间,众人的目光都看向神野夏曾经所在的方位,可是她不见了。

    她所在的位置,只留下几张倒扣的扑克牌。

    萩原研二这才意识到。

    加藤美奈案对应草花5,河内志案对应草花4,吉川怜和洸下晃案对应草花3,深濑恭子案对应草花2,那最后的草花A其实是——

    其实是这份录像中带出的,长野议员案。

    松田阵平忽然想起,在坍塌的藤原舞团现场,神野夏说要赔他一个案子。

    不是几个,是一个。

    她真正要交给他的,是这一个。

    “需要联系长野警方吗?”佐藤美和子拿起手机,“我马上——”

    “也要联系长野公安,”松田阵平将头转回来,面目接近苍白,他缓慢地点点屏幕,“这份录像已经告诉我突破口了,是这个人。”

    “他曾经是我的同学,毕业后卧底入犯罪组织,后来发生意外,目前正在长野公安部就职。”

    他声音嘶哑,说不下去,于是萩原研二帮他补上最后一句:“这个人,叫诸伏景光。”

    萩原研二忽然反应过来:“神野呢?她去干什么了?”

    高木涉迟疑地说:“她好像找黑田警视要当初因为蝴蝶结案成立的专案组名单去了……”

    名单?为什么要这份名单?她要找什么人?

    当年加藤美奈的案子看起来有她的手笔,毫无证据只是个伏笔,但深濑恭子案不像,那时亚特兰蒂斯正在抢救她,哪有时间做这些。

    所以在深濑恭子案中泄露蝴蝶结细节的人是谁呢?是……专案组里的某个内鬼吗?

    深濑恭子案今天才有进展,她今天才有名义去找黑田警视要名单,但她显然不知道内鬼是谁,所以才想要一整份名单,然后呢?

    萩原研二呼吸一滞,以他对亚特兰蒂斯的了解,她们的行为逻辑八成是全部杀掉,宁杀错也不放过。

    这怎么能——这份名单里,有太多警视厅的栋梁警察——

    萩原研二转身,向搜查一课的办公室狂奔。

    办公室里,神野夏正等在传真机旁,看传真机吐纸。

    她手里已经有了一张,传真机还在工作着,萩原研二情急之下抽出墙边的警棍,将传真机砸得四分五裂。

    神野夏:?

    她用纸卷成纸筒,戳戳萩原研二:“你干什么?”

    萩原研二接过那张纸,颤抖地展开——是一份章鱼汤的菜谱。

    他抬起头,看向神野夏:“这——”

    黑田警视并没有把名单给她吗?

    追着萩原研二的人现在才赶到办公室,各归各位并且被散落的传真机吓了一跳,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神野夏耸耸肩,忽然笑嘻嘻地一拍手:“好啦,都死气沉沉地干什么,一下子破获了这么多案子,不高兴吗?”

    众人还是不说话,神野夏忽然叹了口气,笑容淡下去:“开头出现的枪,第三幕一定会响。

    现在,诸位,枪响了。”

    她高深莫测地对大家笑了笑,此时正好有人敲门,把大家吓了一跳,然而打开门一看只是一个身高像初中生,长的也像初中生的女孩。

    入江红子打着哈欠:“我来接神野下班。”

    高木涉刚想说她才上班没一会,神野夏已经热切地冲到门边,这上班的日子真是一秒钟都过不下去。

    入江红子翻了个白眼,她身后忽然有一个穿着外卖服装的人出现,端着一叠披萨盒。

    有人……点披萨吗?众人疑惑地想。

    或者说,有人点外卖吗?

    萩原研二离门最近,他瞬间反应过来,冲着大家大喊趴下,伸手试图拉回神野夏,然而下一秒,神野夏手里的拆信刀穿透外卖员的脑干。

    瞬间毙命,连呼吸的空余都没有,她回头,脸上带着血迹冲大家一笑:“昨天闹得那么大,今天他们背后的保护伞终于发觉不对,来抢硬盘啦,大家以后一定要小心啊。”

    她接过倒地尸体手里的披萨盒,果然盒下垫着一把已经上膛的勃朗宁。

    还没等大家喘息,神野夏从披萨盒中抖出无数封恐吓信。

    那是一份迫不及待的挑衅:我很期待警察局中绽放的烟花。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心里一沉,这显然是有人在警局装了炸弹,正在引爆过程中。

    大家都知道他们两个是爆处出身,因此看向他们的眼神不直觉带着求助。松田阵平咬咬牙:拆弹可以,但是一点装备都没有,也不知道炸弹在哪,怎么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半旧警服的高挺男人,提着一个大箱子出现在神野夏身后:“所以,到我上场干活了吗?”

    那个人言笑晏晏,自带让人信任安心的气质。

    他穿着警服,所以没人拦他,以至于搜查一课的大家反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谁。

    松田阵平倒是想起神野夏在公寓里说过他最近很闲,在补旧衣服。

    原来是,这件衣服。

    椹田一朗看向大家,微笑着说:“好久不见。”

    四年前的某个夜晚,如月秋山感觉自己快死了。

    她被铐在这里超过24小时,中间无食无水,下半身的生理状况一团糟,这一切都是因为昨天的大主顾……

    他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大主顾和他身边的那个人吵了一架,那个人被大主顾撵走,走之前怨毒的眼神看向自己。

    那个眼神让人遍体生寒,如月秋山一瞬间意识到,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

    自己不是被认出来,而是一开始,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在欺骗主顾。

    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如月秋山不敢相信,他的身体似乎被拆开了,有些零件被摆在自己面前,有些被塞进自己嘴里。

    ……是关节,还是指头?

    酒吧不会管的,内场原本就提供人体改造这样的服务,可是她真的……要死了。

    主顾在发泄过后终于离开,似乎在找经理举报,她抬起手,想要按下求生铃——

    她支撑了许久,没有人推开门,直到眼里的光渐渐落下去,瞳孔变得浑浊,只是一直,一直望着那扇门。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

    反舌鸟看见了她的尸体。

    经理在一旁讪笑着,询问她怎么处理,这里确实玩坏过不少应侍生,真正死了的也不少,可偏偏如月秋山在外还有一个便利店的工作,她很可能会被发现。

    而且警察最近正在调查河内志的案子,从两位主顾昨天的对话来看,他们不小心弄死了一个孩子,或许就是河内志呢——那酒吧会不会被警察顺藤摸瓜地查出来?

    酒吧的所有人不敢想,于是他想起他的保护伞。

    翌日,反舌鸟出现。

    她不觉得这个酒吧有保护的必要,或许在今天拆除才符合亚特兰蒂斯交给她的任务,她此时太年轻,是会愤怒的。

    见到如月秋山的尸体时,她是愤怒的。

    她弯下腰,想要拂下如月秋山死不瞑目的眼睛,但此时手机铃响。

    是白川堇,亚特兰蒂斯机动组成员之一,椹田一朗“死”后反舌鸟来填补他在组织的空缺,而警方那边缺少的情报又白川堇提供。其实亚特兰蒂斯委实向警方输送了不少人才。

    白川堇刚毕业入职没一个月,接到了河内夫妇的报警电话,他那时还没有经历那么多风雨摧折,又或许那身警服真有魔力,一个一朗一个他,只要穿上衣服,都认为自己是货真价实的警察。

    白川堇通过亚特兰蒂斯的方法,找到了河内志。

    年纪小又不聪明的河内志怎么从洸下晃手中逃出来?这剧情本来就很不合逻辑不是吗?是当年白川堇出现,宛如神兵天降。

    他把河内志送到他家门口,甚至教会他准确地提出洸下晃的特点,这才紧赶着去上班。

    然后,河内志死了。

    他自认为万无一失,可是这万无一失正确至极的方法,真的能救人吗?

    电话那头,反舌鸟听见白川堇粗糙得像砂纸一样的声音:“给我三天,不,四天,四天就好。”

    他的哭声像被贯穿后仍然绝望的泣血:“四天我就可以……我是警察,我已经做了警察能做的事了,我是警察……”

    “五天,”反舌鸟看着如月秋山的尸体,“我给你五天,五天后尸体就瞒不住时间。”

    她问白川堇:“河内志的尸体上,有什么显著的特点吗?”

    蝴蝶结。

    布料在食指上绕一圈,反舌鸟将如月秋山的身体处理干净,走监控死角送到她的出租屋,然后打上那个蝴蝶结。

    如月秋山的眼睛死不瞑目地看着她,她低头,与死去的眼睛对视。

    这是最好的方法。

    她在组织面前完成任务,将如月秋山的死亡伪装成连环杀人案的一环,脱开酒吧的嫌疑,但洸下晃此时已经被白川堇处理,他的脖子快被后者用蝴蝶结勒断。

    几年后一定有这么一天,这起混淆了时间的连环杀人案会被旧事重提,如月秋山作为其中的一环再度掀开,那时会有人把被藏起的真相摊给警察看,此时帮助西泽亮避祸的蝴蝶结,在那时正是并案且指向他的关键,是来自过去的刀。

    夜色沉沉,风中送来白川堇的哭声,他穿上警服时的志得意满,最终都要用付不起的代价偿还。

    而反舌鸟往前走,她的外套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一直走到晨光熹微,她推开某扇门——

    神野夏杀掉黑衣组织派来的杀手,打光弹匣里的子弹,扔下从外卖员那里缴获的枪,推开警局天台的门。

    警局里一片混乱,天台上唯有椹田一朗和萩原研二面对面站着,前者循循善诱:“要不开枪吧,研二。”

    “开什么玩笑!”一直笑吟吟的桃花眼不笑了,萩原研二额头全是汗,他举起枪,却并没有上膛。

    “我已经把炸弹拆掉了,我没用了,”椹田一朗看着他,微微下垂的眼睛笑着,“你应该开枪才对,我是与正义对立的恶人,杀掉我,你消失的这几年就能得到解释,你就可以恢复原来的声誉和名字。”

    至于那些不干不净的罪名,推给我就好,推给一个死人就好。

    萩原研二的手颤抖着:“我不能……”

    下一秒,椹田一朗的胸口炸开一朵血色的花,他仰面倒下,落到忽然出现的,神野夏的怀抱里。

    神野夏漠然的对萩原研二说:“别过来。”

    萩原研二硬生生刹住脚步,他茫然地为自己辩驳:“我不是,我没有……”

    “不重要啦,”神野夏叹了一口气,“你曾经是我在年少无知做的不对的决策,事到如今,亚特兰蒂斯花费七年,终于将你从一步下错的棋,变成解法的另一种。”

    “接下来,你要同我割席了,我是来路不明的骗子,是长夜议员案的凶手,你要当着所有人都面杀死我。”神野夏看着他,天台上的狂风吹乱她的衣摆和头发,她笑着说,“开枪吧,萩原警官。”

    此刻大家才解决楼下的混乱,天台忽然乌泱泱涌上一大群人,以松田阵平为首,所有人看见的都是萩原警官孤枪与两名歹徒对峙。

    神野夏垂眼,抱着还温热的椹田一朗的尸体。

    萩原研二从没这么失态过,他大喊——几乎是大吼,他毫无作用地为自己辩驳:“我没有杀他!我怎么可能杀他!我没有!”

    “不要生气,”神野夏看向他,眼神带着怜悯,永只有她们俩能听清的声音说,“是有人出生入死,才换你重回人间的。你也知道,我们恶鬼从没有善心,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你要用整个余生去查长野议员的案子了,”她抱着椹田一朗的尸体,站起身,退后到天台边缘:“恭喜你,萩原警官,从此脱离亚特兰蒂斯的樊笼,获得相对的自由。”

    身为人类,我们不可能脱离想象所建构出的秩序。每一次我们以为自己打破了监狱的高墙、迈向自由的前方,其实只是到了另一间更大的监狱,把活动范围稍稍加以扩大。

    所以我只能祝贺你,获得相对的自由。

    神野夏抱着椹田一朗,仰面从天台坠下,几秒后传来巨大的落地声——

    白川堇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时候来递辞呈。

    不是因为想开了,是心理状况严重得干不下去了,不过无所谓,他之后还有后继者,他在这个岗位坚持了四年,已经够了。

    离开时路过搜查一课,满眼血丝胡子拉碴的松田阵平将他拦住:“你认识神野夏吗?”

    “那个身份不明到没法下通缉令的,据说将整个搜查一课骗得团团转的假顾问?”白川堇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见过,我和她说过几句话,就在楼下院子里。”

    松田阵平气急:“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

    “除此之外没有了哦,”白川堇还是那副正义的反应,“我是警察,警察怎么能和这样的恶鬼扯上关系呢。”

    “不过话说回来,河内志的案子,这几天就要结案了吧。”白川堇换了个话题,唏嘘到,“这个案子当初对我的影响可是非常大啊。”

    萩原研二从松田阵平身后出现,他的状态看起来非常糟糕,因为长发不曾打理看起来更糟糕一点。神野夏走了,她从西条市带来的那个上高中的女孩反而留给了他,这使得他更加心力交瘁。

    他问白川堇:“是吗?影响了你什么?”

    白川堇笑笑,咧出一点羞涩的鲨鱼牙:“河内志最后吃下去的东西,就像是父母施舍给他的,最后一点吃不饱的爱一样,真是……令人痛苦。”

    萩原研二的身体晃晃,好似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白川堇说的对,人是吃爱的怪物。

    他是吃爱的怪物,他吃掉了这七年长久陪伴获得的爱,所以才重返人间。

    但正是因为这份爱不够吃,他的胃里永不饕足,所以才……觉得痛苦。

    他不无绝望地想,下次见面,他就再也不是“研二”。

    而是“萩原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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