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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两人在白塔寺逛了一圈又一圈,从太阳初升逛到太阳挪到正中央。

    纳兰云蘅搬开一块石头,探头叫:“小乙,阿猫,小午。”纳兰云蘅拨开一蓬草,探头叫:“小乙,阿猫,小午。”

    阿青站在不远处看着她,颇为无奈:“公主,他们不可能在这种地方的。”

    “哦。”纳兰云蘅不好意思地笑笑,挠着头,“哈哈,是吗?我以为他们待的地方会很隐秘,像地洞啊世外桃源啊什么的。”

    “话本看多了嘛。”纳兰云蘅拍拍身上和手上的土,站起身。手搭凉棚望着人群,忽然叹息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太史公明见啊!”

    阿青闻言,忍俊不禁:“公主又在感慨天下?”

    纳兰云蘅坐在一块石头上,面前是一池鱼。两腿一晃一晃的,脑袋也跟着晃:“不懂了吧?我这就叫‘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纳兰云蘅眼睛到处看着,兰花指一点阿青,声音又尖又细,学着戏剧的唱腔,口中念着:“怪事怪事,我问你,何以寻不见乙猫午三人?”唱时,脑中浮起一张笑眯眯的脸。

    纳兰云蘅虽生在满桑,长在满桑,但因为母亲,所以对中原话更熟悉。不过常听的都是些《文成公主》《诺桑王子》一类的剧,对那些半懂不懂的唱词也不感兴趣,只是图个新鲜。无意间听到郑灵慧与玉蕊谈论起中原的戏来,这才上了心。因诗词那一节,估摸着郑灵慧还要说她,故不敢再去缠郑灵慧,只是拉了阿青偷偷去求玉蕊。

    玉蕊和蔼笑着,不答应,说:“三公主,这是学不得的。若是让二夫人知道了,还不知怎样呢。”

    纳兰云蘅不服气:“怎么那么多人学得,我就学不得?”

    阿青也央告道:“娘,就教些皮毛,不会怎样的。”

    玉蕊冲阿青道:“三公主不晓事,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不干阿青姐姐的事,是我自己胡闹。”纳兰云蘅等一会儿,又扭股儿糖似的缠着她,声音软软的:“蕊姨,你最好了。”

    阿青在一旁帮腔:“娘,你就教一点儿嘛。”

    玉蕊被两人左右夹着,仍坚定地摇头:“三公主学它做什么。这些伶人都是下苦人,不干不净的教人瞧不起。要不是穷得没法儿了,谁乐意学这个。”

    纳兰云蘅不明白什么是“下苦人”,只是转转眼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蕊姨,那听总行了吧。我光听着,不学了。”

    在两人的软磨硬泡下,玉蕊总算是开了腔。其声优美动人,若黄莺出谷,似珮环轻响,时而欢喜时而凄凉,像一条溪流,不缓不急流进人心里。浔阳江头的琵琶,董庭兰的琴声,李凭的箜篌,都不及耳边一句“君不见满川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

    纳兰云蘅呆呆听着,心想:这辈子都学不来了。

    池中红鱼轻轻一动,纳兰云蘅收回思绪。看着红鱼,心中一动:“‘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此池该叫‘唤鱼池’。”

    纳兰云蘅眯眼看看太阳,指着鱼对阿青说:“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之苦也。”

    阿青笑着接了:“子非鱼,安知鱼之苦?”

    纳兰云蘅笑出梨涡:“不进我肚中,是鱼之苦也。”说完,弯着眼看看敲木鱼的和尚,状似后知后觉道:“神佛面前不杀生。”

    眼珠转了一圈,冲阿青道: “阿青姐姐,咱们去‘为乐当及时’。”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想吃什么?”

    “嗯,”纳兰云蘅摸摸下巴,“李和儿的炒栗子,还有芋头饼和桂花糕,每样少买点儿。”

    两人最终进了归云阁。

    纳兰云蘅埋头啃着清炖飞鸭,口齿不清问:“我这样会不会太奢侈了?明明刚拉过勾。况且,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呀。”

    阿青笑着问:“公主怎么刚刚在门前不问我?”

    “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纳兰云蘅擦擦嘴,筷子伸向同样摆在面前的樱桃肉,“我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想来阿青姐姐也是一样的。”

    “歪理。”阿青将一盘素菜放在她面前,“也多少吃些青菜。”

    纳兰云蘅乖乖搛了几筷子,指指东坡肉:“阿青姐姐,那个肉好吃,不腻,可以多吃点儿。”

    饭毕,纳兰云蘅抹抹嘴,瞄了眼买好的桂花糕等,冲阿青笑道:“该点盘鹿肉丝的。”

    阿青正在吃茶,闻言抬头,不解地看着她。

    “我也当一回王荆公啊。”

    阿青笑了:“公主可不见得只吃一盘菜呢。”

    纳兰云蘅点头微笑,认同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阿青仍旧低头吃茶。

    纳兰云蘅拆开桂花糕,幽幽叹口气:“若是阿娘在,别说饭后吃点心了,就‘食不言’这一条也够说我八百遍了。”

    阿青动作一僵。纳兰云蘅好似没看见,垂眸咬了一口桂花糕:“好甜,难怪阿娘会喜欢。”

    阿青放下茶碗,咬着唇低头看桌子。

    纳兰云蘅咬着糕,狠狠心,声音闷闷不乐:“我还想蕊姨了。”

    阿青蓦然抬起眼,见她蹙着眉,噘着嘴,眼中泪光点点,心知瞒她不住,索性将和亲的事全说了。

    阿青小心翼翼看着她,担心她会伤心落泪想回家,却见她只是红着眼圈看窗外,神情淡淡的。

    “原来天下公主都是要和亲的。”

    .一缕微风穿堂而过.,浮起她耳畔碎发,掠过一室萧索。

    阿青黯然低头,死死咬住嘴唇。

    “只是连累阿青姐姐了,蕊姨…”纳兰云蘅吸口气,蓄在眼中的泪水淌下一行,“阿青姐姐,我对不起你…”

    阿青将她抱在怀中,抚了抚她的头发:“是我自己要来的,公主,我心疼你。”

    纳兰云蘅哭得泣不成声,最终只剩无声的抽泣,闭了眼,睫毛微微颤着,嘴微微颤着,身子微微颤着。阿青凑过耳朵去听,细细碎碎拼成一句整话:阿青姐姐,我对不起你。

    纳兰云蘅睁开眼,大张着嘴,红肿着眼,捂住心口急促呼吸,像一条濒死的鱼。

    阿青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直到纳兰云蘅不再颤抖,便递给她一杯水。

    纳兰云蘅两手捧着杯子,偎在阿青怀中,小声说:“阿青姐姐,今日我哭够了,以后就不为这件事哭了。”

    阿青沉默地抱着她,半晌点了点头。

    纳兰云蘅站起身抹抹脸,吐出一口气,问阿青:“现在面色可好些了?”

    阿青拿手帕沾了水给她擦脸,又左右端详好一会儿,方应了声。

    两人拎了糕点往白塔寺去。一路上,纳兰云蘅讲了许多笑话,快到白塔寺时,纳兰云蘅问阿青可知道阮籍,阿青摇头。于是纳兰云蘅开始聊阮籍。聊他会青白眼,聊他大醉六十天,最后聊到他丧母。

    远远地看到三个人坐在白塔寺墙根底下,纳兰云蘅赶紧拉着阿青跑了过去。

    “是云蘅,云蘅你又来祈福啊?”三人看到纳兰云蘅都十分兴奋,立刻站起来七嘴八舌地说着。

    “嗯,对。”纳兰云蘅从袖中掏出一个红色荷包塞到小乙手中,弯着亮亮的眼睛,“小乙,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是替我行善积德的。以后你能不能用这些钱每日买一个祈福牌挂在庙中?不拘给谁买的都行。”

    小乙看看钱袋点点头。

    纳兰云蘅摸摸下巴,眼睛弯得更漂亮了:“你帮我做事,我合该给你工钱。”

    小乙有些局促地摇摇头,两手在面前摆着:“不,不用的,我帮云蘅忙不用钱。”

    “啊呀,”纳兰云蘅一拍他的肩,“我每月给你们一次钱,你们每月初先把牌都买了,剩下的钱就归你们了。”

    不等三人拒绝,纳兰云蘅咂咂嘴:“嗯,真是好极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对了,我最近牙疼,吃不了甜的,这桂花糕就拜托你了,多谢多谢。”说着,又将桂花糕塞到小乙手中。

    天气将秋未秋,凉风阵阵吹着,在枝间卷起一片沙沙声,有一两只鸟垂着翅膀,低低划过天空,往南飞去。两人按原路返回,纳兰云蘅轻叹口气,收去了满面笑容,低着头道:“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末了,又仰起头,望着灰黄天际的一排雁字:“只是不知血和泪哪个更重呢?”

    只是不知生离和死别哪个更断人心肠呢?

    十

    早起还是明媚的天,一转眼就堆了数层黑云,太阳收束起万道金光,自觉让贤。雨便下了起来,先是小心翼翼的试探,满天飘下雨丝,细如牛毛,密如银针,而后胆子渐渐大了,千万颗雨珠汇集成洪流,不息地流向人间,肆意地冲刷大地,大有荡涤一切污垢之势。

    雨渐渐下了一天,雨渐渐下了一夜,雨渐渐下入了黎明。

    纳兰云蘅搬了个小木凳坐于屋檐下,支着下巴看雨细密如丝,看雨的清新与厚重,看雨隔成的一道道帘子。

    天终究没有明,街上未有行人,失了往日许多喧嚣。

    四周是黑着模糊的,半隐半匿却不让人讨厌,一阵风夹着雨灌进来,是凉,却不怎样凉。被雨的许多的帷幕包裹着,纳兰云蘅心中升起孤寂之感,孤寂,却不凄凉。

    纳兰云蘅爱热闹,也爱寂静。

    纳兰云蘅抬头望向屋檐,想不起人欲断魂,想不起水滴石穿,唯想起了百年前的苏东坡。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纳兰云蘅起身回屋,出来时抱了个小陶罐,用来接雨水的。

    纳兰云蘅凝视罐子许久:“是天水呢。”遂阖了双眸.,口中诵道:“长安风雨夜,书客梦昌谷。”

    然后是天地死寂,冷月无声,唯闻雨坠。纳兰云蘅仍旧阖着眼,只是抬起衣袖在脸上抹了抹。

    十一

    在屋檐下看雨的结果就是纳兰云蘅在床上躺了五天,不但灌了许多药,而且要忌口。

    纳兰云蘅裹在厚被中,颇有些愤恨想:以后再不能生病了,不但连累阿青姐姐和阿蓝姐姐忙里忙外,而且还不能随意吃东西。

    又养了几天,.方才好了些,阿青、阿蓝一个没看住,又胡乱吃东西,吃得直嚷肚子疼。阿青只得带上她寻医问药。

    纳兰云蘅躺在阿青身上,马车一颠她也跟着颤,整个人病殃殃的,还讨巧卖乖:“阿青姐姐,我保证,以后再不乱吃东西了。”

    阿青心疼不已,却还是紧抿着双唇不说话。

    “阿青姐姐?”纳兰云蘅见阿青不理她,便拿手轻轻戳阿青的脸。见阿青还不理她,便将头一扭,嘴一嘟,佯装生气道:“阿青姐姐不理我,那我就每天吃三只烤鸡、五只烤鸭、七包点心、九个苹果,吃成一个圆滚滚肥胖胖的球,每天在阿青姐姐面前滚来滚去,滚去滚来,不愁阿青姐姐不理我。.”

    阿青到底没忍住,轻轻道:“看你以后肚子疼不疼。”

    纳兰云蘅更加来劲,两臂抱于胸前:“哼,不是不理我嘛,肚子疼也跟你没关系。”

    “好好好,”阿青摸摸纳兰云蘅头顶,“吃胖的话,可爱是可爱,不好嫁人呢。”

    “谁要嫁人?我一个人也活得好好的。”纳兰云蘅玩着绦带,漫不经心道。

    “嘘,”阿青将指头抵在纳兰云蘅嘴前,“这话可不兴说。”

    纳兰云蘅心中好笑,却没拒绝阿青的好意,垂下睫毛,攀上阿青的胳膊,唇红齿白地笑:“知道啦。”

    医馆很快便到,二人下马车敲门。门一下就开,从中走出一十三四的姑娘,声音清澈:“两位如若是看病,请进来稍等片刻,家父在堂中抓药。”

    纳兰云蘅见那人生得气质幽冷,皎皎如月,颜色非常。待看到眉间一点朱砂时,猛然顿住,她总觉得,这朱砂,在哪里见过。于是心下欢喜,抬脚就迈了进去。怎料那人将人带到.,仍转身回了门后。纳兰云蘅对她有亲近之意,拉拉阿青衣袖,指指门,跑了过去。

    欢欢喜喜跑到,见她在看书,就故作乖巧地坐在一侧,身子向旁边倾斜,拿眼去瞟书页,心中想着,医师的女儿,应当是看《本草纲目》吧.。于是脑中开始回忆书中的内容,不料人家看的是《难经》。

    苏明朔目光看向身侧,却见纳兰云蘅一脸严肃地盯着书,不由出声询问:“怎么了?”

    纳兰云蘅一惊,讪讪笑道:“呵呵…没…没什么。”

    “好。”苏明朔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纳兰云蘅不想错失良机,硬着头皮开口:“就是觉得,呃,这字不错。”

    “嗯,确实不错。”苏明朔点点头,没再多说。

    纳兰云蘅看着她的脸,又憋出一句:“这书挺难吧?”

    “还好。”

    .然后两人静静坐着,苏明朔看书,纳兰云蘅看苏明朔。一边看一边心中赞叹:“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真真是一等一的妙人儿,神仙姐姐啊。

    不一会儿,太阳渐渐西沉,阿青拿了药要走,纳兰云蘅在心中盘算着在这吃晚饭的可能性,又觉得应该矜持些,毕竟以后病的机会还很多,陌上花开,应徐徐图之。

    十二

    一进王府门,纳兰云蘅就看到在院中读书的赵琯溪,身后是一排五开间的屋子。

    他姿势端正,面容严肃,青色衣衫在阳光下显得和柔。即使三到之中口不到,任朱熹见了也要夸一句态度认真。

    纳兰云蘅看看手中的小红,犹豫要不要将它拿出去。身后阿青看着赵琯溪心无旁骛的模样,也在犹豫要不要立即行礼。两人正犹豫不决间,赵琯溪将书一合,抬头看向来人,见到纳兰云蘅时目光一滞,随即恢复如常,起身温声道:“你是来和亲的三公主?”

    纳兰云蘅见到赵琯溪脸时,眼睛微微一眯,随即弯唇而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初次见面,我叫纳兰云蘅,满桑的纳兰云蘅。”

    阿青行礼后退了出去。偌大的院子只剩两人,纳兰云蘅暗感奇怪:不是三皇子吗,怎么连个侍奉的人都没有?

    这时西厢走出一个十二三的姑娘,手中举着托盘,温雅端方,举止娴静,通身气度不凡。她给纳兰云蘅端来葡萄和桂花糕,都用小小的盘子盛着,玲珑可爱。

    纳兰云蘅欢喜得要跳起来,心中暗赞。先赞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再赞器“琢瓷作鼎碧于水,削银为叶轻如纸”。

    纳兰云蘅看着她轻巧离去的背影,心中稍有落寞,剥了半颗葡萄喂给小红,又拿起一颗扔入嘴中,一边吃一边安静地看着赵琯溪。

    赵琯溪细细端详她一番,又看看她手中的鸟,道:“我帮你把它挂在树上。”

    纳兰云蘅看看院中的梧桐,又喂了半颗葡萄,将笼子小心翼翼递给赵琯溪。他一手接过,提到面前扫了几眼,夸赞道:“笼子不错。”遂转身挂到了枝上。

    纳兰云蘅对着他笑,眉眼弯弯的,经阳光的渲染显得格外灵动精致:“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赵琯溪嘴角微微一扬,没有说话。

    梧桐年岁不长,枝子也低。纳兰云蘅猜着赵琯溪的年龄。十三吗?或许十四,谁知道呢。

    赵琯溪脸上挂着温雅的笑:“风雨兼程,没少受苦吧?”

    “啊,还好。”

    赵琯溪又问:“今年多大了?”

    纳兰云蘅算了算:“八岁。”

    “这么小?”赵琯溪表情复杂,“没有姐姐?”

    “大姐早夭,二姐身体不好。”纳兰云蘅嚼着葡萄,慢悠悠回道。同时心中疑惑,这人在佛寺爱答不理的,怎么现在这么殷勤?

    “八岁。”赵琯溪重复了一遍,语气多少有些怅然,“我大你五岁。叫我哥哥吧。”

    纳兰云蘅摇头,心里想着“晏子使楚”嘛,一边睁着圆眼,一脸认真:“我娘不会同意的。”

    赵琯溪歪头看她,左眼眯了一瞬,又好脾气回:“不想叫就不叫。”

    “那我叫你什么?”纳兰云蘅眼珠转了转,不等回答,“还是叫本名好,合适。”

    赵琯溪刮刮眉毛,“合适?”,最后报上了本名。

    “赵琯溪,你好。”纳兰云蘅擦擦手,弯嘴笑。

    一盘葡萄已经没了,纳兰云蘅死活不动点心,又没有要走的意思。赵琯溪见太阳的位置变化不大,就侧身看着那鸟:“有名字吗?”

    “小红。”纳兰云蘅高高兴兴回答。

    赵琯溪看着通体黑色的鸟默然不语。

    “你要听听小红的故事吗?”纳兰云蘅兴致高昂。

    赵琯溪指指自己的衣服,问:“这是什么颜色?”

    “青色,准确来说是黛青色。”

    赵琯溪又指着纳兰云蘅的衣服。

    “石榴红。”

    赵琯溪又要指,纳兰云蘅抢先回答:“小红是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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