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村

    棠梨这个地区中出了一个棠梨村,从名字也能猜出,那种开着海棠花的梨树,最开始就是从这里,这个静溪湖边的小村庄中生长蔓延出去的。

    但即使是棠梨村,师徒三人牵着驴一路走进去,也没有见到过传说中开着白花的树。

    卓映秋还试图努力找过,不太成功。最接近的一次是把人家墙头上种的栀子花当做花树,给师父看,得到了师父一大串梨树和海棠都不在初夏暮春开花的讲解。

    卓映秋:……对哦,有道理。她都忘记了,凡俗之间的草木开花是要遵循花期的。

    她在仙山上长大,从前没有机会这样亲近凡俗。仙山上百花常常开放,灵气可以随着修仙门派宴饮庆祝的需要随时催开花朵。虽然也有花期,但用灵气改变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卓映秋之前还真没意识到时节可以用来确定地说一种花开或者没开。

    沃兹华斯觉得她这幅恍然大悟的样子很有意思。

    做师父的是老油条了,基本的常识一箩筐,该懂的都懂。他和卓映秋科普了一大堆花期和凡间植物作物生产的规律,很快唠唠叨叨扩展到怎么插秧种地,又说回梨树和海棠的辨认方法,麦子和水稻和小米和大豆有什么不同。

    卓映秋似懂非懂,大长见识,学习很多。

    旁边牵驴的塞西莉亚:“不对,梨树不是心形叶子。”

    沃兹华斯尬住。

    “不是这个形状吗??”他给塞西莉亚比划了一个带尖尖的长圆形,一头大一头小。

    “是这个形状,但他们不管这个形状叫心形。”塞西莉亚咬文嚼字。

    沃兹华斯瞪着她。

    他们就在进村子的路上,就这方面的分歧进行了一些简洁明快的深度交流。

    卓映秋很想笑。

    她很努力地在忍了,但说实话,很难绷得住。

    沃兹华斯和塞西莉亚谁也说服不了谁,又或者其中某一方发现自己理亏。沃兹华斯强行把话题拐回来。

    “……反正他们说的棠梨应该是一种灵树,什么花开满盆地之类的。”

    给了卓映秋一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秋儿你要想找,看着哪里树木有灵气就行。”

    这个灵气的说法卓映秋总算能理解,她粗略感受一下,方圆几十米没有这样的树。

    好吧,没有。

    师父和师伯闹闹腾腾,很容易让人岔开思绪。她把这件事挂起来,暂时不去关注它了。

    三人走进了规模接近小镇的村子。

    棠梨村,该怎么说呢,卓映秋对它的第一印象是,真的很漂亮。

    她一路走来,经过过许多凡人的村子城镇,没有一个村庄或是聚落像棠梨这样整洁干净。

    邻水的建筑都刷着白墙,顶上搭着齐整的灰瓦。土路平整结实,主路是砖铺成的,道边墙角有开花的灌木野草。不知最近有什么喜事,家家户户这会房檐下挂着红纸糊的灯笼。到了晚上,把灯笼点上,映衬着整个村子都热闹温暖起来。

    这会正是吃饭的时候,走在道路上都能闻到两边民宅里传出的饭香味。家家户户喊在外面疯玩的孩子回家吃饭,也有的妇女迎接在外面劳作一天的男人。

    呼喊声,孩子们奔跑呼应的声音,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牲畜吃食的叫声,混合着家常话语从两边的房屋里飘散过来,共同汇聚成了棠梨村富有生机和生活气息的热闹图景。

    这甚至让三个装扮奇怪的人走近镇子的形象都不那么令人不能接受了。

    有小孩端着饭碗在门槛上坐着,看到明显是修行者的师徒三人,跳了起来,往家里奔跑过去:“娘!又有修士进村啦!”

    ……卓映秋总觉得这小子的又字,和对于他们更准确的“修士”描述,暴露的东西有点多。

    那孩子跑回了家,就再也没被他娘放出来。里屋嘀嘀咕咕了一会,一位汉子擦着手从院子里迎了出来:“竟然是仙山来的贵客,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请仙人见谅。不知仙人大老远跑来我们棠梨,有什么事要做吗?不知小民能为仙人做什么……”

    沃兹华斯看了他一会。

    “不用做什么。”他笑起来,“我们就是普通路过。怎么,不欢迎吗?”

    那庄稼汉子约摸是没有他们这些修士几十上百年的人生阅历,心思藏得不十分好。在穿着华丽灿烂的修仙人士的俯视眼神压迫下,庄稼汉子明显犹豫了片刻,才摇头口称不敢。

    但沃兹华斯耸了耸肩,不用问就知道,当然是不欢迎的。

    这世界的修仙者到了哪里都是无法无天要人伺候的大爷,谁会欢迎这种麻烦来自己家做客,那才是真的见了鬼。

    “其实我们是出来游历,偶然途经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地。”他对那人笑道,悄悄观察对方神情的变化,“多巧啊,棠梨这么大,我们偏就来到了你家门口,这也是一种缘分啊,是不是?”

    汉子显然不觉得这是一种好的缘分,他甚至因为沃兹华斯恬不知耻的说法而表情麻木了一会。

    但当他恢复思考,还是得搓着手劝眼前的仙尊:“是,是,是挺有缘的。说来惭愧,我们棠梨什么都没有,就这些建筑有特色一点,搞得大家都以为我们很富有,经常有修行者和商人从这里路过,大老远来了又败兴而归。我也是怕您失望,所以想提前问好。”

    他一边窘迫地搓手,一边观察沃兹华斯的神情。不过这人和他们一路而来的那些看新鲜的村民不同,这个棠梨村的汉子,对于他们这些外来的修士一点也不好奇和试图讨好。

    他话里话外想说棠梨没什么好看,希望仙人快点走,似乎对仙人有一种嫌麻烦的不想对付的态度。

    沃兹华斯觉得有点意思。

    甚至于,那汉子听说他们只是路过还挺高兴,甚至自作主张告诉他们出村子的路。

    “出村子倒也不必,虽然是路过,不过之前我们路过村子的另一户人家托我们给人带个话。”他笑眯眯地打断汉子介绍如何离开棠梨道路的话语,“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姓刘的人家,他们家的老二,前些年娶了个姓孙的外村媳妇?”

    汉子的脸色都没之前那么好看了。

    但在他的指点下,沃兹华斯还是顺利找到了那个刘老二家的大门,孙家奶奶的孙女红儿嫁过来的那家人。

    和之前那家汉子的态度类似,刘老二对于这几个仙人也是不太待见又不敢得罪的样子。

    他给几人开了门,听了沃兹华斯说明来意,低眉顺眼地表示回去喊婆娘,就转身回屋去了。

    多一句都没问,寒暄也没有,甚至还把三位修士晾在了门口外边。

    房子里有饭味飘出来,卓映秋饿了。

    她看了一会这家院子里的枇杷树,树叶之间有可爱的黄黄的果实。越看越饿,又收回了目光。

    这样子不行啊,她心想,这修行功法哪里都好,就是身体素质越来越往凡人回去了,以后下秘境她不会都要带干粮吧?

    长相普通的农妇从屋里出来,她就是孙家奶奶拜托仙人来见一面的孙女红儿,如今嫁人,名字便叫做刘孙氏,她长相普通,倒是眉宇间也没什么苦相,隐约能看到孙家几个半大小子的影子来。

    塞西莉亚把孙家奶奶委托交给她的红绳交给她,惹得孙氏一个劲低头道谢,麻烦仙人跑这一趟。

    “我有好些年没回家了。山高路远,惹得奶奶担心了。”孙氏神情有些感动和忧郁,凡人交通不便,她嫁的远,回家一趟非常困难,说不得以后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你们两个村子确实隔得远了点。”沃兹华斯表示理解地摸摸下巴,“不过你既然能嫁过来,想必也不是完全没有联络?怎么老婆婆非得委托我们来传递这个消息,其他方法都传不上话吗?”

    “这……”刘孙氏犹豫片刻,叹气,“可能前阵子村里有个姑娘嫁过来,在路上丢了魂,让老人家担心害怕了吧。”

    “路上丢了魂?”沃兹华斯挑眉。

    “就是在出嫁路上死了,唉,可怜的姑娘,前一天从隔壁村上路的时候还好好的,到了夫家掀开轿子,人都冷了。”刘孙氏心有戚戚地攥紧了手,“有时候是会出这样的事,但大多数人都平平安安的,她摊上这样的事,可能得罪了什么乡野神明了吧。”

    沃兹华斯对此不屑一顾。

    他都敢于公开评价真正的神明,对这些在乡下地方作祟的家伙只有装神弄鬼几个字好讲。但他也尊重本地人朴素的宗教观念,不对此发表观点。

    塞西莉亚开了口:“我们这里乡下崇拜什么神明?一般得罪神明都会像那个新娘一样被丢魂收走吗?”

    刘孙氏想了想,许是许久没和人说过夫家村里大家都习以为常的事,许是单纯想要和外人多讲讲自己听说的消息,她想开口。

    但这会,在屋后收拾豆子和稻草的刘老二收完过来了,他听到了两位仙人的问题,赶紧过来打断:“都是些不值当的小仙,比不得仙山上真正的仙人。这种粗俗的传说,请仙人千万不要挂在心上。”

    他有意不想让外来的修士了解许多,这点连卓映秋都感觉到了。

    沃兹华斯和塞西莉亚对视一眼,明白不该对本地人逼迫太过,转开了这个话题。

    “这村里为什么都挂着红灯笼?”塞西莉亚抬头看看,这家大门下也挂着一对红灯笼。烛火在红色的灯笼纸后面安静地燃烧着,随着风而微微晃动。

    “哦哦,这几天是镜湖女神的生日,这算是我们这的一种庆祝方式。”刘老二解释道,“这灯笼就点几天,过些时候就撤了。无论是镜湖女神生日还是庆典高山和静溪河伯的时候,我们村都会挂红灯笼。这可是我们的传统。”

    行……吧。

    天色暗了,仨人一直在门口杵着,和主人站着对话也不是个事。

    他们该告辞了,但沃兹华斯额外多问了一嘴:“天色也不早了,说来我们今晚还没有落脚的地方,你家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不不不!”刘老二连忙摆手,手摆动飞快,“我家简陋窄小,又脏又乱,可当不起仙人大驾光临,真的很怕污了您的眼。”

    “我知道村里有家酒家饭庄,有时候招待路过的商旅,他家有客房。”他给沃兹华斯指了去酒馆的道路,门都没让进,陪着笑解释,“我家实在太简陋寒酸了,让仙人进来实在是太对不住您了,不敢这样做啊。”

    行吧。

    沃兹华斯记下了去酒家的道路。

    他都转过身了。刘老二和刘孙氏都松了口气,就见这花里胡哨金光闪闪的仙人脚下一转,又转了回来。

    他转的挺快,快到那两人脸上松了口气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对了。”沃兹华斯笑着指指院子里的枇杷树,对那两人的表情变化就好像没看到一样,“我有点想吃枇杷了,请问那个树上的枇杷卖吗?我可以花钱买。”

    “不不,不用您买!”刘老二马上拒绝,扭头连奔带跑摘了不少枇杷,又奔出来给沃兹华斯放驴背上的框里,“这点小东西不值钱,仙人看得上它们是它们的福气,您给我婆娘带了话,本来就是恩人,这都是应该的。”

    沃兹华斯不是很想不花钱白拿东西,他的表情看上去像被迫成为了什么拜访人家家就一定要收勒l索费的二流子一样。

    但这会刘老二和刘孙氏都把枇杷捧过来了,塞都塞进了驴背上的框里,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谢谢仙人帮奶奶给我传话。”经过三人的时候,孙刘氏低下头,以一种除了刘老二以外在场其他修士都听得一清二楚的小小声说道,“仙人,静溪湖女神的生日,村里有仪式的时候一般不欢迎外人在场。您在这边呆几天,就回去吧。棠梨……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真的吗?棠梨这里,特别的地方可不要太多哦。

    沃兹华斯心想,笑眯眯地点了一下头:“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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