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嫁娘

    为了看看这棠梨村的人到底想在静溪湖女神生日祭典那天搞什么鬼,师徒三人在村中酒馆里住了下来。

    他们本来没有目的地,在那里都一样,耗也要耗到两天以后的庆典大结局。

    这让村里的人们,包括酒馆老板和刘老二老婆刘孙氏都挺着急,最开始那天还轮流来劝三位仙人棠梨没什么好玩的,希望他们赶紧上路。

    沃兹华斯前不久学了个新词,听着赶紧上路总觉得别人在劝他赶紧上路。但他艺高人胆大,上路是不可能上路的,要问那几个人为什么劝他们赶紧走,人家却支支吾吾又不肯说了。

    沃兹华斯非要人家给了理由再考虑走不走。

    刘孙氏和老板不可能给理由。

    情况就僵持住了,过了两天,庆典临近,他们也就不再劝阻,只是偶尔以一种很叹息的眼光看着他们,沃兹华斯全当没看见。

    在这两天时间里,塞西莉亚和本地人打了一点简单肤浅的交道,基本确定他们每天晚上出于某种必要的原因必须点起红灯笼。

    真正的缘故是不会和外乡人说的,外乡人又不想暴力逼迫他们。但塞西莉亚毕竟是年岁很大的仙尊,见识很多,光看眼神,也能把村人做这件事的心情思绪感受个七七八八。

    ……他们……很敬畏,信任,乐于奉献,带着好的期待,自主缄默,与此同时又似乎有些奇怪的害怕。

    ……这害怕就很奇怪。按理来说,如果村民们对一件东西感到害怕,必须寄托于挂红灯笼这种没着没落的奇怪行为。遇到外来的仙尊,不应该更把他们视为帮手,非常欢迎才对吗?

    但是不,村民们念念有词地挂着红灯笼,眼神又期待又恐惧。塞西莉亚亲眼看到一户人家忘记挂上灯笼,被路过的邻居提醒,吓得屁滚尿流地跑出来,好像差点就因为犯错搞丢了半条命一样。

    她在旁边站着看那户人家的汉子非常害怕地挂灯笼,在风中连续挂了两次才挂上,实在好奇:“这灯笼……如果不点着挂起来,会有坏事发生吗?”

    那人闻言手一抖,几乎把挂起来的灯笼碰掉到地上。

    “不,不会。”他看着塞西莉亚,面上……塞西莉亚几乎分不清出于对自己的恐惧多,还是出于差点没反应过来可能泄密的后怕多些,“……不点起来……静溪湖女神的生日庆典,不够尊敬。”

    “每天点许多蜡烛在灯笼里,要很多钱吧?”塞西莉亚就像没看见他的害怕和紧张一样,对于自己突然袭击一样的开口提问毫无自觉,“如果家里实在很穷,不挂起来,静溪湖女神仁慈恩义,应该也不会施加惩罚吧?”

    “不不,不行。”那人连忙摇头,但这么一会,他反应过来了,没有进入塞西莉亚话中‘静溪湖女神会施加惩罚’的前提陷阱,“不会有坏事发生,真的只是我们……对女神的喜爱和尊敬。”

    好吧。塞西莉亚没再开口了。

    事实上,她挺为自己看到的,村子里一致守口如瓶的态度感到惊奇的。

    同样的问题,她也拿去和这会在酒馆里住着的一队游商探讨过。

    游商原本摸不清这两位被本地人主动疏远的修行者是个什么来路,也就不好主动透露什么。但塞西莉亚在一天晚上请他们喝酒,一边吹嘘修行世界的各种事情和离谱见闻,一边猛灌自己和同桌的四个人。

    她说起修仙界的事情多是抱怨,真实的一比。她砸着桌子说自己宗门伙食难吃的要死,灵兽肉有营养就做的恶心吧啦,还牵扯出和隔壁宗门抢厨子的事情,可恨长老不给厨子秘籍修炼,害的厨子跑路,饭菜更难吃。一边又吹牛昆仑修建登天梯的奇闻异事,什么来参观的隔壁长老的小情人看上了登天梯旁边的奇花异草,两个弟子为了争论那花草到底是哪个品类还打了一架之类。

    游商虽然见多识广一些,但说到底也是凡人,听了塞西莉亚这样的修士和他们在酒桌上说修仙界的事情,没有不心潮澎湃的。

    想不到修仙宗派里吃的肉都是灵兽肉,凡人吃一口能延年益寿两个月。昆仑的登天梯旁边有那么多天材地宝,而在建立登天梯之前,他们都是骑着灵鹤云龟在山峰浮岛之间来回。

    这么神奇的仙门,修士说起来,也和他们一样有吃的不好,长老苛刻,弟子为了女子争风吃醋一类的烂事。修士一样抱怨,喝醉了酒大家趴在同一张桌子上,用同样的语气唉声叹气。

    游商很快就和塞西莉亚这位淳朴诚恳好不做作的修士建立了牢固的酒桌情谊。

    而塞西莉亚的酒量也非常令人尊敬,她一边敬酒一边喝,一个人喝废了四个游商中的三个半人,作风豪迈,让任何醉得半死的人都无法对同类生出警惕抗拒之心来。

    于是最后一位醉的半死的游商,便和她吐露了棠梨这个地方的,他们作为凡人没有被那么防范的一点历史和内情。

    “……他们……挂红灯笼,是怕丢魂。”

    酒桌上,那人一手扒着酒坛子,一手支撑着脑袋不和桌面直接接触,晃晃悠悠地和塞西莉亚说道,“丢魂,听说过吧。走在路上,啪的一下,魂就……嗝,没啦。”

    “听说过,之前是不是有个新娘子……丢魂了。”塞西莉亚也一副喝醉不太清醒的样子,仅剩的思维看上去光顾得上八卦和吹牛了,“嗨,他们当时和我们说,我还觉得这边人胆子真大,这都不怕。感情……还是怕的啊。”

    “怕……那是肯定怕啊。谁也不乐意好好过日子,突然丢了魂,叫人把命都勾去了。”那游商脑袋都立不起来了,“所以他们家家户户都挂灯笼,举办庆典请什么静溪湖女神……保佑。挂起灯笼,丢魂就丢不进家,等到女神生日庆典过了,自然就没事了。”

    “那新娘子丢魂,我听说都挺长时间以前的了。他们就挂着灯笼到静溪湖女神生日之前?”

    “不不,光静溪湖女神,还有隔壁什么山神土地神生辰之类的重要节日之前挂,请各种神明驱邪,他们有日历的,一般提前七天开始挂灯笼,年年如此。”那游商也是常来这村子,知道许多村里人的事情,也对各种节日庆典了如指掌,还给塞西莉亚数了一下村里人每年什么时候举办什么庆典,

    “光庆典之前挂……可是不在庆典的时候,村里才有新娘消失。他们都不挂上红灯笼请求安全保佑吗?”

    “这谁、知道……可能是各路神仙每年保佑村子,在庆典之前的几天,去年各路神仙留下的法力最微弱。蜡烛太贵,只舍得这几天点吧。”游商说。

    关于庆典本身,他作为凡人,参与了一些花里胡哨的仪式,没有被刻意隐瞒,但也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趁着这人还没有最后一个醉死,塞西莉亚捡了之前卓映秋和沃兹华斯大半夜跑路出去从祠堂到神祠一阵探查翻出来的重要结果:一个被祭祀的,没有名字的仙人,被人们相信,他庇护着棠梨的凡人。

    她把这没有名字的,神祠里小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形象的问题抛给了眼前的游商。

    “你知道这神仙是谁吗?”她醉醺醺地问对方,“我来的路上,见到过很多修士做了好事,被凡人当做仙人供奉起来的事例,还有些已经变成神话传说的故事发生过。你说这村里人这么祭祀这个无名神像,他当年到底做了多大好事啊?”

    “多大好事我不知道,不过当初带我来棠梨这条线的前辈倒是和我说过,千万不能对棠梨人尊敬的那个无名神仙不敬。”游商脑子看起来都不太清楚了,思路一带就跑偏,很容易陷入了回忆的沟里,想到什么都往外说,“我这么多年也不是没问过,但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他们尊敬那人什么。但是总而言之,他们似乎是把现在的好生活都归咎到了那位无名神仙对他们古老时候的帮助上面去了。”

    “明白明白。”塞西莉亚点头,“这种事可常见了,一般都是些普通的小恩小惠……”

    醉醺醺的游商闻言,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这位仙女,我看您和我合眼缘,所以多嘴劝您一句:千万别对那无名仙人不敬。哪怕你是仙人都不要,那无名仙人邪性的很,乱搞他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

    塞西莉亚想知道什么是很可怕的事情。

    但那游商自己似乎也不太清楚,又或者是描述不出来,总之,他只会对这个问题回答‘很可怕的,可怕的事情’这么来来回回的半句话。

    “那我听说很多这样的仙人传说都是来凡间历练的修士,这个无名仙人也让我越听越像。”塞西莉亚只好换了话题,不无得意地对游商咧嘴一笑:“要是那样的话,我也是其他宗派来历练的修士,我也愿意帮助村民们。要是因为这个惩罚我,那我岂不是自家人伤了自家人,很是吃亏吗?”

    “不、不会。”游商终于支撑不住,把脑袋重重放在自己在桌上的手臂胳膊上,闭上了眼睛,“……不是历练的大派修士……不可能是……棠梨没有修士宗派掺手。”

    “无名仙人让棠梨人过得好……好就好在棠梨没有仙门管着——”

    他说完这句话,便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从那趴在桌上的人身上,传来了轻微而均匀的鼾声。

    塞西莉亚从吃的十分狼藉的桌边站了起来,面色冷肃,哪里还见得到一丝一毫的醉意。

    她看着趴在桌上的人,看了一会,突然笑了一声出来。

    “好就好在棠梨没有仙门管着。”她重复着游商睡着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仿佛在细细咀嚼,说着说着,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来。

    “呵,仙门。棠梨好就好在。没有仙门管着。”

    她看着桌边趴着的几个游商,打了个响指,让他们歪七扭八的姿势变得对颈椎更加友好些。又起身去把酒馆的伙计,老板的儿子叫过来,让他把这几个喝醉的客人拖到房间去。

    他们醉成这样子,一定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

    塞西莉亚看了一会,起身回了房间,把消息共享给了好兄弟沃兹华斯。

    而沃兹华斯,这会正打算带卓映秋去静溪湖上面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练习一下水上漂的法术。

    他听了这消息,沉默了有一会,还是决定按照计划去湖上带徒弟。静溪湖是很大的水体,学习如何操控现成的体量很大的水,尽可能多而快速的鼓起声势以力压人。和从空气□□鸣提取水属性的灵力,汇聚成水的法术来使用,这是两种截然不同但都很重要的技巧。

    这段时间卓映秋在忙着冥想,锻炼她的精神和武技,同时多多使用师父教给她的几个实用的束缚类攻击类水属性法术,时间过得非常充实。

    简直充实过了头,让她觉得自己的每一天都刷的一下就过去了。以至于那天和师父从神祠回来以后她就没再出门。无论是师伯去和别人拼酒还是师父又跑回神祠钓鱼,她都没跟着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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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术一道,非常精深。师父的教学方法和卓映秋之前从父母和各种秘籍上学的又很不一样。比起单纯的让她会使用一个法术,师父总是力求让她在那之前首先理解这个法术为什么会这样起效。

    对于刚刚起步的卓映秋来说,这似乎没什么更多用处,只是浪费时间。但当卓映秋把理论知识学的倒背如流的时候,她再熟悉掌握那些师父教给她的法术,对法术的理解和操控能力,都有了很大的提高。

    这给了卓映秋信心,让她对自己所学和自己掌握新知识的能力都有了使用和了解的兴趣。

    而卓映秋隐隐也能理解,如果她按照师父所教授的这些知识和方法按部就班地学下去,总有一天,乱七八糟的知识会串联起来,变成某种对她非常有用,让她受益终身的,贯穿所有法术系统原理的东西。

    她学的很努力。

    并且毫不犹豫的期待和师父去静溪湖上练习法术,丝毫都不害怕这可能会对所谓的静溪湖女神有什么不尊敬的地方。

    他们在湖上讲解练习了整整一个上午,到了中午的时候,卓映秋学会了通过控制脚下的水,让自己悬空站立在水面上的技巧。她还能够把自己的精神力深入湖中,掌控好大一片湖水。这些湖水对她来说如臂使指,可以让她清楚地掌握着水下的每一个砂砾。

    卓映秋估计了一下,对比她现在的法术水平和她遇到师父之前的金丹期能力。

    只能说,她现在对湖水的掌控有限是因为不熟练。如果她熟练了,几乎肯定能够分毫不差的掌握整个静溪湖那么大的水域,连每一粒砂石小鱼都看得清摸得到。这是她巅峰金丹期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相对的,她的身体比起金丹来说柔弱太多了。当年学过的一点淬体法子,身法和剑术也是丢的一塌糊涂。她要达到过去的金丹高度,很多都要从新学起。

    有利有弊,师父的修行方法很好,也有弱点。

    但……怎么说呢,她作为水属性的至臻炉鼎,无论什么修行方法有多少好坏的地方,但凡能够自保,她都永远血赚不亏。

    ……

    卓映秋为自己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的进步感到开心,当她听到师父夸她新法术掌握的快的时候,甚至高兴得几乎骄傲起来。

    带着这样的愉快心情,她和师父在湖上远离村子的地方联系一上午,中午时分收摊回酒馆。

    这会正是午休午饭的时候,虽然村里没有许多讲究,但这个季节田里没有活,人们中午还是愿意回家吃点什么。棠梨靠西南方向,在大山里空气湿冷,但中午太阳直接晒着还是热,在外面晃悠的人不多。大家都在屋里躲凉快吃东西呢。

    卓映秋和沃兹华斯从湖畔的另一个有些远的方向往村里大摇大摆的进来,一路上走在村中小道上,愣是没有遇到一个行人。

    直到他们被树林里窜出来的姑娘差点撞上。

    那个是慌不择路,想要逃婚又不知所措的少女。

    而这少女想要逃的婚,正是他们之前在各种地方听说过的,庆典为了喜庆,选几件吉祥事凑在一起办的,那场将会在庆典的那天,和庆典同时举行的婚礼。

    ——其实就算不考虑逃婚这事。光婚礼和庆典凑在一起,都是全村吃饭的大事却挤进一天的几个时辰里,怎么想都有种微妙的喧宾夺主找不着主次关系的奇怪感觉。

    更别提……

    “我,我不想嫁给一个糟老头子!”那少女祈求他们别把自己交出去的时候,这样和沃兹华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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