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兹华斯闻言都愣了一下。

    “你突破了？你感受到了什么？”他神情有些奇怪，没预料到卓映秋会给出这种回答，“刚刚你叫了一声，是有哪里不舒服吗？你有没有感到什么不对的？”

    卓映秋伸出手来，细白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仿佛透明的玉石一样。

    “我看到世界在我眼中展开，物质世界呈现出了它们的侧面，我可以通过干涉这个侧面来做到许多事。”她望着眼前恢复如常的世界，惊喜的眼中仿佛还停留着刚刚那一瞬间的景象，“我……无所不能，我能影响比我要多得多的周围的一切。”

    她不由自主地攥紧手掌，仿佛要把刚刚一度见过的那些物质层面更加底层的东西握在手中。因为这种预感是如此强大，而已经期待地微笑出来。

    “这就是您的修行方向吗？”她问师父，“我只看到了一瞬间，但它……非常好，非常厉害，和修仙界的金丹功法截然不同，又同样非常强大。不愧是您，果然非常了不起。”

    “看来你真的看到了。”沃兹华斯有些担忧，刚刚卓映秋的表现让他觉得是不是有状况。但见她这样都不说自己有不舒服，他有些狐疑地放下了担心。

    他是仙尊，已经在这条修行道路上走了很远的强者，听小弟子这么一描述，自然知道她已经入门。

    他知道卓映秋有多期盼得到力量，知道这一点以后也为她高兴了起来。他鼓励地拍拍小徒弟的肩膀，肯定道：“感受到第一次就有以后无数次。等到秋秋你能够熟练进入这个境界的时候，你就算突破‘金丹’啦！”

    ……虽然他们那里这个境界不叫金丹，不过修仙界似乎没有对应的说法。所以大差不差就先这样说，应该没什么错吧。

    卓映秋也知道这个境界不叫金丹，修仙界的金丹境界应该是凝聚真气进丹田，融合对大道的感悟凝成一颗真正的固态灵气核心。随着对境界的领悟和灵气的积攒加深，丹田处的金丹核心愈发圆融，并最终融会贯通，从中孵出一个真我，那就是金丹的下一个境界元婴。

    但沃兹华斯这个路数……其实有点怪的，没有任何一种教材和指导告诉她要收拢凝聚，而是要求她发散，感悟世界，把自己的感知触角向外延伸，并且最终以这样一种开放近乎忘我的姿态进入了那种奇怪的境界。

    ……相对于修仙界金丹的‘向内聚拢’，她即将踏入的境界是相反的，是‘向外发散’。

    卓映秋感到有些微妙，她只打算和师父一条路走到黑，并没有别的想法。

    ……只是，她总觉得这种内收和发散的微妙区别中，可能隐射了和修仙界巨变相关的什么。

    ……也可能没有。

    晚上，塞西莉亚下班回来，师徒俩把卓映秋有所突破的消息报喜给了女士。

    “恭喜啊，秋秋。”棕色卷发的女士笑眯眯地对小姑娘点点头，“这样，你也能如愿……”

    她微笑眯起的眼睛睁开了，知道卓映秋真正的希望其实是做些危险和破坏的大事，也就不再说下去。

    但女士毕竟是女士，她顿了一下，话锋一转，竟然从另外的方向接了下去：“你也能如愿回来这个生养你的大炎，向人们展示区区缺满功法，磨灭不了你的天才和意志了。”

    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卓映秋这个‘出身大炎，被缺满功法所误’的招牌是怎么来的。卓映秋事实上和大炎没有一毛钱关系，也不是学的缺满功法，塞西莉亚私底下从不用这样的方式称呼她。

    如今她一反常态提起这个，卓映秋眨眨眼，感觉师伯是要自己出台上岗了。

    “是有人提起我了吗？”她问师伯。

    “你可以猜猜是谁~”塞西莉亚笑道。

    “……归元的人又联系您了？”

    算算时间，上次他们来请，诚意很烂。师父师伯把那个邀请当屁放了，根本就当没那回事，去都没去。从那以后过了有个十几天，师伯说他们手中的半本青囊书是有问题的，如果他们在修行那个的话，能忍到现在估计是差不多了。

    “是呢，秋秋真的很聪明。”塞西莉亚笑眯眯地，从便服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递到了师徒俩面前，“今天我在枢密院，有个不认识的小伙子送给了我这个东西，你们看看。”

    沃兹华斯拆开信封，略扫一眼，努努嘴：“这回改城外碧玉湖了，唔，他们说为了表示尊敬会有位重要人物亲自来拜见，这位人物身份很要紧，不方便在城里见面，所以请出城一叙，请我们原谅他们上次的怠慢——好家伙这还能这么圆过来。”

    卓映秋也探头去看：“……听闻您有小徒，如果方便还请带来一见。我们知道仙子的功法世间少有不可复制，但只见一眼也是好的。在大炎为受困于缺满的卑苦者奔走殊为不易，若能有一人能证明这种奔走并非无望，于我等和万千缺满修士来说亦同慰藉。”

    ……卓映秋抬头去看师父。

    沃兹华斯也在看她。

    “他们约我们三天后碧玉湖见面，我和您或者师伯。”卓映秋指指信封，问师父，“我们要去吗？”

    沃兹华斯认真想了想，沉思了好几秒，还伸手摸了摸下巴。

    “要说必要性倒也没有……但是他们确实写得还挺恳切的。我也很好奇他们的那位身份高贵的首领是谁。”他说着，看了卓映秋一眼。见小徒弟没有表示出反对，当即拍板：“去，上次鸽了人家一回，这次总归值得看看。”

    “好啊，”塞西莉亚在旁边笑得像个老母亲，“也该带秋秋出去玩玩。现在是夏天，碧玉湖我听说是安平少女公子们踏青的著名景点。”

    沃兹华斯：“好家伙，别告诉我你前天跑到那里玩去了。”

    “怎么会，我今天在枢密院听别的官员谈天听来的。我都多大年纪啦，就算在央都，这也是我陪着孩子们才会去的地方了。”

    卓映秋看看师伯。

    “怎么了秋儿？”塞西莉亚有些好玩地问道。

    “我看师伯也不老啊。”卓映秋看看，怎么都觉得塞西莉亚换成凡人约摸也就最多二十多岁的年纪模样，“您这模样比修仙界好多以美貌著称的仙子都要年轻靓丽呢。”

    “哎呀，我就当这是秋儿对我的夸赞了。”塞西莉亚笑呵呵地，随后，她的眼神安静地微笑起来，“在你心目中那样永葆青春我很荣幸，不过事实上我已经接近五千岁，就算在仙尊之中也是盛年，可远远称不上年轻有为了啊。”

    顶着一张无论如何都不该超过三十，努努力保养一下说成熟的十八岁也不是不行的脸，她说这个话实在有些让人难以信服。

    卓映秋还是觉得师伯太自谦了，毕竟她看起来是多么的富有生机和灵动啊，完全和老人搭不上边。

    “我走过了比一般的修士要多的多的人生历程。”塞西莉亚笑着和她解释，“我有过丈夫和孩子，上过战场也满足过个人的追求，凡人的人生我走了大半，和你师父这样的小伙子不一样。就算从我们超凡的人生历程来算，说我是他的奶奶辈可一点都不过分。你看他不都喊我塞西莉亚祖奶奶吗。”

    “你现在也可以随时焕发第二春啊。”沃兹华斯对她的这个解释不完全满意的样子。

    “等你活到我这个年岁，就会知道乐子不是你想要它出现它就会有的了。”塞西莉亚摇摇头，“唉，不过你们一族是长生种，可能要更多年才能体会到这种经历。可以长久地经历青春期，真令人羡慕。”

    她看了沃兹华斯一眼，加上‘青春期’的言论，把沃兹华斯看的有点炸毛。

    卓映秋并不知道用青春期来形容她上千岁的仙尊师父不是什么好话，

    她只觉得无论是师伯五千岁，还是师父之前听说的一千岁，相比于凡人短短几十年，金丹不过千的寿命来说，都长得让人有些缺乏概念。

    一千啊，修仙界一千年前的事情都足够变成传说了。而这只是师父的年轻时代，是师伯盛年的小小一片组成部分。

    数字太大，概念离生活太远，让她对这个数都失去了感觉，只觉得有点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