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

    为什么是她啊?!

    沃兹华斯的表情几乎痛苦到扭曲起来,大意了,一时忘了这破国家哪哪都是事,随手捞人之前没分辨是他今天做的第一件最大败笔。

    他有心想把这女人扔在这里管她死活,又觉得好像扔人送死不是他这个定位的人应该干的。

    良心和期望冲突起来,让他看着那女人不知该走还是留。

    卓映秋拉了师父一把:“师父,您要不想掺和宫廷的事情,我们就当没看见,这就走吧。”

    她一点也不犹豫,她没有良心。

    沃兹华斯眨眼功夫便决定跑路,宫廷能带给他的信息远不如他们带来的麻烦多。他打了几个响指,招出蝴蝶。它们能让那些追击的和地上这位公主都陷入逼真到能够对现实施加真正影响的幻术,两边逻辑自洽,不会有人发现公主曾经出现在这,这期间有过外人出手。

    但公主伸手拉住了他。

    这位骄矜自傲的公主从泥坑里抬起头来,乌云般的黑发掺了泥土,缤纷如云霞的衣裙破损而凌乱。皇家的身份在修士的战斗中毫无作用,褪去了引以为傲的世俗地位,她也不过是个刚入江湖险些被杀的少女罢了。

    她望着眼前身份不明,手段莫测的男人,眼中的哀求满的几乎要随着泪水溢出来。

    “谢谢恩公救我。”

    她对沃兹华斯说。

    沃兹华斯都招进手里的蝴蝶,这下丢不下去了。

    他叹了口气,搞不定这位公主就只好把她拉了起来。卓映秋对这事没兴趣,其实还是想师父走。但师父看着是要问话,她也没有劝阻,走到了一边。

    “怎么回事啊,被人追杀成这个样子。”沃兹华斯看看公主的狼狈模样,后者爬起来收拾自己灰头土脸的宫装衣裙,“我知道你,你是大炎皇帝的女儿,封号新城的公主。堂堂公主殿下,跑到这种偏僻地方来,应该不太寻常?”

    他面对公主的口吻并不尊重。但新城公主已经断定此人是一位强大的仙长,强者不尊敬世俗才正常,她不但不介意,反而更添了几分尊敬

    “那些可恶的缺满修士,被我撞见在暗地里阴谋篡夺我大炎皇位,竟敢追杀我灭口。”想起自己被追杀至此的狼狈,新城公主咬牙切齿,“可恨,原本只是些生活无望的贱民。朝廷给了他们缺满功法能够修炼,竟然还不满足,真是岂有此理!”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沃兹华斯冲小徒弟努努嘴。

    “啊呀,那真是太过分了。”金发的仙尊绽开一个毫无诚意的热情笑容,“幸亏公主没受伤。这么坏的缺满修士,不知朝廷要怎么对付他们呢?”

    “哼,缺满,我一定要叫父皇,叫大国师发动军队杀了他们。”新城公主恨恨念道,想起什么抬头对沃兹华斯说:“多谢仙长相救,我要把这个消息尽快送回安平,能否请您护送……”

    “哦,不行。”沃兹华斯说,“我今天出门有自己的事要办,遇到你是碰巧。你自己回去吧。”

    新城公主万没想到自己遭到了拒绝,她还以为这位强者是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才出手,没想到他竟然会拒绝自己。

    她想恼怒,可毕竟念着自己被这人救了一命。刚刚被人追杀绝处逢生的惊恐还停留在她的眼前,心里又有些被真正比自己强大的人平和拒绝的奇妙感受。这感受在新城公主被阿谀奉承处处捧着的三十多年人生中可并不多见。

    当这些奇怪的感情褪去,她马上又为自己的安全担忧起来。

    “我已经在你身上释放了法术,能够保护你平安回城。”沃兹华斯淡淡道。

    新城公主有些不信,但沃兹华斯只是乐:“我既然能在穷凶极恶的缺满修士手下救下公主,自然能保公主安全回城。公主不信我,也要相信自己身份贵重不是?”

    一说她身份贵重,新城公主便进入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她想到这人确实救了自己,修为强大也对自己颇礼貌,心里有些好感,也就不再犹豫。说走就走,她深深看了这位强大的修士一眼,像是要把他的形象印在脑海中。随后转身几个弹跳,云霞般绚丽的裙摆如鸟儿羽翼一样在林间闪了几下,消失在了远处。

    “您为什么放她走?”卓映秋看着那女人离开的方向。

    “因为她改变不了什么。”沃兹华斯答道,“而且他们归元和朝廷打架,不关我们的事。”

    好的,卓映秋接受了这个解释。

    她要记得,她一直记得,她和师父师伯来到大炎,是为了调查真相,而不是真的加入他们的朝廷的哪一方。

    他们是独立的,他们谁也不属于,谁也不看好。所以大炎内部怎样都好,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她便站在师父身边,用眼神询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来都来了,再等等吧。”沃兹华斯说,他闲着没事做,猜测缺满修士没来的原因和那公主有关,倒是好脾气地又坐了回去。

    卓映秋跟着师父回去坐下,沃兹华斯之前摆弄半天短笛出音不成调,这回把它放在一边,拿出一把琴弹奏起民谣来。

    那乐器怪模怪样,有着风箱似的可以拉伸的主体,两边有着黑白色的琴键。弹奏的时候一拉一收风箱,就会有沙哑悠扬的声音随着琴键传出来。

    音乐能传达感情,他拉的曲调轻快中带着忧伤。卓映秋从乐声里听到了如星般的灯火,雪原和海,广袤寒冷的北方荒原。同能够联想到亭台幽径,高高的仙山楼台里飘摇的丝绸帘幕的修仙界乐曲很有些不同。

    如果沃兹华斯歌唱,她就能知道,这是一首歌唱家乡的少年的故事。乡下的少年想做冒险者,和父母乡亲们告别,背着包踏上了远方。

    他走过丘陵和山脉,跨过道路和桥梁。他杀死作恶的野兽,运送货物通过危险的沼泽。

    许多年过去,他成为了了不起的冒险者,背上开始的行囊想要衣襟还乡。但在回家的路上,他听到超凡们在召唤,天灾现世,诸神召唤能提刀的战士们共同去抵抗。

    少年要保护他的家乡,于是他放下行囊,拿起刀剑,从通往家乡的道路上折返回了战场。恶魔消灭,天灾终结,他再也没有回来,徒留父母一直等待,乡亲们把他的故事传唱。

    这是沃兹华斯老家的民谣,歌唱着曾经发生在那片土地上的事情。但沃兹华斯并没有唱出来,他只是想打发时间,并且让秋秋别老想着她那冰冻术。

    卓映秋觉得挺好听的,并且闲着也是闲着,开始练习她最近刚学会的冰冻术。

    她现在已经能让自己掌控的水灵气突然冰冻攻击,对自己的法术进步很有些满意。在此基础上她整了个邪法,去冰冻不完全属于自己掌控的水——比如敌人身体里的,比如眼前的大树树干里的树汁。

    她冻爆了两棵树,很成功,就是冻得很彻底,让人怀疑是不是有点用力过度,正在琢磨有没有什么别的把树干掉又不那么费劲的办法。

    沃兹华斯在旁边看着,手风琴都拉不下去了,觉得这闺女的法术好像越学越邪性,应该是有哪不对劲,但放在修仙界又没啥问题似的。

    这会日头也升到顶了,他抬头看看,把琴收起来,阻止了小徒弟祸祸树林的进一步动作:“秋秋,我们走吧。”

    “师父?”

    “归元的那位领袖应该是不会来了。”

    卓映秋直替师父皱眉头。

    “别皱眉,秋秋,人之常情,约摸是把我当做和那位公主一伙的了吧。”沃兹华斯笑眯眯,“你说巧不巧,那公主出去撞见归元修士的事情,被追杀,刚巧撞到我这里,又被我救了。如果是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出现在这里不可能那么‘碰巧’?”

    卓映秋不这么认为,她不禁大怒:“我从未见有人如此揣度一位仙尊的意图,并且自以为是地怠慢的。面对一位仙尊,连基础的态度都没有,如何能得到仙尊的帮助?又不是您求着他们去帮忙。”

    “还行吧。”沃兹华斯倒是蛮无所谓,“你看这破修仙界,大鱼吃小鱼,大能下面都不是人。你觉得这不对,作为凡人不想被压迫,就别在作为强者的时候觉得别人不毕恭毕敬招待是大错。”

    卓映秋还是很生气,无论师父的世界如何,在修仙界,尊敬仙尊就是规矩。师父不计较,她觉得这完全就是对方看师父好说话蹬鼻子上脸。

    “不过有一点你说的没错,”沃兹华斯看看小徒弟还在愤怒,乐了,伸手揉了她一把,“不是我们求着他们办事的。这个态度邀请别人来帮忙确实无礼,我和塞西莉亚已经做到了所有能做的,剩下的就是他们归元修士自己种的果了。”

    他伸手招蝴蝶,要把在山下不远等待的车夫喊过来。蝴蝶都要出手,路边草丛里走出个人来,梆一下跪地上:“仙尊恕罪,我们来晚了。”

    沃兹华斯毫不犹豫地把蝴蝶放了出去,头也不回:“你们大炎的人,都这么喜欢踩点来?”

    “今日事出突然,我们的议事场所被那公主撞破,首领受了重伤。转移场地和追杀灭口花了些时间。”

    “你在责怪我救了新城公主?”沃兹华斯淡淡笑道,“你以什么立场说这话?我没有误解的话,我们现在是平等的合作者关系了吗?还是我已经决定加入你们归元军一伙啦?”

    那人当时以头抢地:“不敢!只是事发实在突然,实在不是我们能够预料的。说这些只是想表明让仙尊白跑一趟并不是我们的原意,您大人有大量,请您万万不要和我们这些挣扎生活的下人们计较!”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们首领受了重伤,今天没法来见我了,所以我今天白来一趟?”沃兹华斯凉飕飕地笑着,“但据我所知你们不止一个领袖,别人不能看在共事的份上来替班?你们内部关系真的协调吗?”

    “这位在安平是地位最高的,只有他勉强具有配得上同您这样的人物会面的资格。旁人地位不如,恐怠慢了您,另外这事出的太突然,我们要转移据点销毁痕迹,另外几位实在是分身乏术,绝无有意怠慢之意。”

    “我不是很理解你们这种‘老大不方便见贵客,干脆让贵客打道回府’的道理……一般我们会找个能派出门的最高职位出去接待,至少表明一下诚意。”沃兹华斯吐槽道。

    不过他很快察觉,眼前这人可能还真是归元叛军在安平队伍中,刚刚经历打击之后拿得出手可以挪动的最高位者了。不禁有些无语,感到这帮人造反的成功率愈发渺茫。

    “随你们的便吧,我不会因此记恨你们,但说到底归元也好缺满也罢,都和我没有关系。”他冲那人摆摆手,也不去计较那人之前在草丛里蹲了一小会,听到他和小徒弟的对话才冒出来,明显是真的怀疑今天安平据点遭到损失有他的手笔,直到发觉可能误会才冒了出来的事。

    马车来了,沃兹华斯示意徒弟先上,真为大炎这帮乱七八糟的人到底能不能合作成为突破口感到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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