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娱乐项目少，长夜漫漫，每对夫妻入眠之前少不了拉家常。其中，男女关系这一项更是重头戏。
杨采月每日天黑出门，潜入村民房顶偷听。几片薄瓦之下，内容精彩纷呈，不日便收集了不少惊天大八卦。
她决定出一期水井村娱乐期刊，搅个天翻地覆。
金生这几日在家苦练左手写字，练了几日，渐渐能辨出字形。之所以让他练习左手写字，是怕村民认出他的字迹，日后报复。
又过了几日，杨采月八卦搜集的差不多了。便叫金生执笔，出八卦小报。
杨氏老来俏，堪称水井村八卦之王，那便从她开始吧。
“写！震惊！水井村六十岁老妪与王姓青壮年深夜相会小树林。”
这条消息是从王婆子隔壁邻居那听来的。两口子都是闷缸，老实本分，又惧怕王婆子蛮横，自然守口如瓶。
杨采月在王婆子家蹲了好几天，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逮住了。她悄摸跟到小树林，便从树后窜出来一男人，身材粗缸似的。两人熟练搂抱着进去了。
夜黑看不甚清，污秽声音却不堪入耳。
金生扭捏着左手写了半天，不解道：“姐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懂得人自懂！你就等着看热闹吧。”
待纸上墨迹干好 ，杨采月便噙着这个大八卦赶往杨氏老来俏家。
杨氏两口子睡得死猪似的，呼噜声此起彼伏，隔着窗户都想捂耳朵。
杨采月费了半天牛劲儿，将纸条从窗户缝里塞了进去，好怀念自己做人时的纤纤玉手。
水井村一连数日风平浪静，暴风雨前的平静才最可怕。
这几日路两边闲聊的人明显减少。一则小道消息火焰般在人群中迅速蔓延，直至烧到王婆子家，传到她耳朵里。
“王婆子与王大缸一见面便亲到一起，足足一个时辰！嘴都秃噜皮啦！”
“每一次过后，王婆子都给王大缸一贯钱。”
“树林里每棵树都不干净了！”
……
传得有鼻子有眼。
王婆子刚过完六十大寿，寿宴大操大办，还沉浸在儿孙绕膝的喜悦中。也不知谁嘴贱，将她与王大缸交好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心情一下子沉到谷底。
王大缸见事情败露，怕王家人揍他，连夜收拾细软跑了，更坐实了俩人有点什么。
王婆子一向掐尖要强，那忍得下这口气，顺藤摸瓜找出八卦源头——杨氏老来俏，连夜杀上门去。
外面闹得沸沸扬扬，连羊都被牵去看热闹了。
为了不让别人起疑心，杨采月和金生窝在家里没出门。奈何隔墙有嘴，不听也得听，隔壁李叔婆娘日日约几个妇人家中小聚，八卦到飞起。
最新消息，杨氏大获全胜。
她回骂了王婆子足足一个时辰，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王婆子跟王大缸有染，还发了毒誓，并详细描述两人约会细节，口才极好，令不少村民当场面红耳赤。
王婆子气急败坏，使出“薅、咬、拍、挠”四大生平绝技，给杨氏老来俏脸上留下数十道血印子。
不过，王婆子也没占到便宜，脸几乎被挠烂。倒不是杨氏厉害，而是她那没出五服的亲戚，李叔婆娘出手了。
王家老少觉得丢不起这人，找了辆板车，摁牛似的将王婆子押回家，连夜“审问”，并派男丁出去寻找王大缸。王婆子死不承认，一会闹着要上吊，一会闹着要跳河，非要自证清白。
“姐姐，王婆子跟杨氏平日里和和睦睦的，怎地打得这样凶？”金生蹲在墙角听得心惊胆战。
“争水井村一姐呗，”杨采月不屑嗤笑几声，“两人都掐尖要强，暗地里不知道较了多少劲呢，这种平日里最和睦的，撕起来才狠呢！”
“太可怕了！”金生道。
“小屁孩懂什么！进屋写字去！这才刚开始呢！”
金生冲她做个鬼脸，跑进屋去了。出了一口恶气，他性格也慢慢开朗起来。
杨采月也跟着进了屋，慢悠悠啄了口茶，下令道：“写！杨氏、李叔惊天大瓜！共计二十两！童叟无欺！若想要，银子放村口小树林最后一排左起第三个大槐树鸟窝里，当场交易。”
王婆子被单独关在一处房间，正愁得辗转难眠，看到这张纸条时，热血沸腾，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一雪前耻的时刻到了！王婆子揣着自己的棺材本，想都没想跳窗逃到小树林。
杨采月躲在房顶看得真真的，双手满是褶子，撑着窗台，身子一跃窜了出来。
真是老年组中的李逵！
她紧赶慢赶，终于在王婆子摸到鸟窝时躲进旁边树枝中。
王婆子借着月光，将二十两银子全数放了进去。四周除了虫鸣，静悄悄的。她有些想明白过来，这纸条是谁写的呢？
正在此时，黑压压的枝叶中蓦地飘出两张纸。王婆子赶紧弯腰去捡。
趁着这个空当，杨采月已擒住钱袋，又隐入黑暗中。
王婆子眯眼细看纸上内容。
“风流丈母娘（杨氏）俏姑爷。”
“李二与凌氏三少妇不得不说的密事！”
她思索片刻，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李二也就罢了，杨氏……呵呵！老婆子就抓她个现行，叫她老来俏当场变成老来骚！她狠狠朝地上啐了几口浓痰。
王婆子执行能力很强，听说没日没夜跟踪杨氏数日，终于在一处荒废道观堵了个现行。
她悄摸将两人衣物扔进水井里，又大呼小叫的引来众人围观。众人赶到时，两人正拧得麻花似的，滚来滚去。
杨氏女儿疯了似的捶打丈夫，扔过一张破席子卷住他身子，拧着耳朵回家了。
杨氏可就惨了，被王婆子指着鼻子骂了半晌，从她六岁时做的坏事骂起，一件件一桩桩，掰扯得明明白白。
好在李叔婆娘及时赶到，将自己外衣脱下裹住杨氏拉了出来。走到道观门口时，却听见王婆子背后抖搂李二与凌氏三姐妹的不清不楚。
凌氏三姐妹本就风评不好，躲在人群中脸臊得猪血似的。李叔婆娘一看便知道了怎么回事。
她甩开杨氏，冲进人群与凌氏三姐妹掐起来……
水井村这锅水彻底沸腾了！
这些都是金生去镇上租摊位时听到的，村口宽路两边又热闹起来，只不过换了八卦主角，据说现如今是宋婆子、孟婆子遥遥领先。
金生走过去，她们连提都没提他。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杨采月拿小锉刀修着鸡指甲，时不时吹去细末子，幽幽感叹道。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金生面摊”正式在县西巷开业。这是县城里最繁华的小吃街。车水马龙，叫卖不断。
“金生面摊”虽处在最不起眼位置，却因有试吃活动，分量大，口味佳，引来不少客人。
“金生，两碗面，多加葱花。”
“好来！客官！”
“金生，一碗，面要细些。”
“小老板，三碗，多加青菜。”
铜板哗啦啦进入钱匣子，响声悦耳动听。金生忙得陀螺似的，双眸越发明亮，连带说话声也大了。
两人每日除了卖面就是回家数钱，还有……吃美食。
“吃啊！姐姐！可香咧！”金生手拿大猪蹄子，啃得满嘴流油，不住劝她吃。
杨采月盯着眼前一堆猪蹄鸡腿鸡爪，无语道：“金生，姐现在是一只芦花鸡！”
“奥……我忘了！”金生又拿出两苹果放到她面前。
该死的系统！若不是你！老娘至于天天吃素吗？
【叮咚！宿主大人，系统在呢！】
“卖什么萌！你以为你是小爱同学啊！”杨采月翻了鸡白眼。
【嘤嘤嘤……系统也知道您不想见我，可是……一个月帮助一个人，进度实在……有点慢！】
“用得着你提醒！”杨采月对着苹果狠狠啄下去！
嘴！嘴怎么拔不出来了！
系统及时闪了。
“姐姐，你在吸汁儿吗？”金生见她尖嘴插苹果里半天不抬头，好奇问道。
“吸你个头啊！嘴卡住了！”
啊啊啊！杨采月几乎要疯了。到底要去那找哪个可以依附的大人物呢？她现在也可以离开，可是金生实在年纪小，性子也……她放心不下。
又虚度了几日。
这日恰巧市集，人山人海。面摊生意更比往常火爆，杨采月正啄着苹果，忽听最外面一桌一俏丽女子惊呼起来。
“小姐！你怎么了！”
她怀里的小姐不过八九岁，衣着华丽，不住用手指扣着喉咙，口不能言，面色隐隐发紫，桌子上还放着几颗大枣。
杨采月很快明白过来，小姑娘怕是被枣核卡住了，若不及时吐出来，小命难保。
“金生！快！”杨采月急急啄了他裤脚，引他来到小女孩旁边。
金生见状，也急出满头汗。
“跪在她后面抱住，找到肚脐，向上两指处，一手握拳，一手包住拳头，向后向上冲击……”杨采月冷静指挥。
“你干什么！”丫鬟扯着金生，不听呵斥。周围人也议论纷纷。
杨采月忽地飞起啄了丫鬟脸蛋，丫鬟惊慌躲闪，撒开了金生衣裳。
好在几次反复，小姑娘吐出一颗棕色枣核，脸色也渐渐红润。
“好了好了！多亏了金生！”众人纷纷称赞。
“谢谢哥哥！”小女孩落落大方，露出一抹笑容。
“没……没什么的。”金生不好意思摸了摸头。
丫鬟也羞红了脸，朝金生道了歉。二人离去时，小姑娘时不时回头，朝金生投去感激眼神。
傍晚收摊时，热闹的街道突然来了一队衙役，停在了“金生面摊”。
收保护费？不至于吧！杨采月正琢磨着，轿帘掀开，小姑娘蹦跳着出来，甜甜朝金生道：“哥哥，是我，我把爹爹叫来了。”
“芸儿，”后面身居官府的中年男子轻斥道，“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芸儿朝他吐吐舌头，嘟起嘴摇着他宽大衣袖撒娇道：“爹爹，女儿不管，就要认金生为哥哥，女儿打小一人，连个玩伴都没有……”
“依你，依你，爹爹收他为义子便是。”陈县令宠溺道。
芸儿拍手叫好。
金生早就听众人低声议论是陈县令，早早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陈县令见他老实内秀，和煦问道：“金生，家可离得近么？此事还需你父母同意。”
“大人，金生是水井村人氏，父母一年前病死了。如今，只剩金生一人。”
陈县令摸摸胡须，看了看这简陋的面摊，说道：“不如随我去衙门，找份差事做。”
金生抬起头，鼓足勇气道：“大人，金生愚笨，只会做面。救大小姐乃是举手之劳，金生不图什么的。”
陈县令一怔，流露出赞许目光。
“好！本县就将名下一处铺子改为‘金生面馆’，你做老板，再聘几个伙计，亏了均摊，赚了也均摊，你可愿意？”
陈县令面色威严，不容置喙。金生咬了咬牙，朗声道：“金生愿意！”
这个少年终于成长了。这一刻，少年的命运齿轮开始转动，而杨采月，也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