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灯已经修好了。

    陈淼点开陈孚里的微信，但是没办法发出去任何消息。他现在还在约会吧，打扰他会不会不太好。可是他完全没跟她讲过约会的事情，其实装作不知道也是可以的。

    她点开那个汤姆的头像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另一个令她期待的微信对话框，是跟严大小姐的对话框。那还是一个小时之前，她发出去的消息，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大小姐，约会怎么样呀？”。

    现在已经九点多了，还没得到回复。

    陈淼心不在焉地码字，心思在这两个对话框之间反复横跳。

    等她对着word文档两个多小时，终于挤到三千字的时候，微信对话框的死寂被打破。只是，没想到先给她发消息的，竟然会是陈孚里。

    看到陈孚里的头像后面冒出红点，她立刻点进去看。

    「Forry：我这周末回家住，又要麻烦你照顾Lily了」

    跟约会一点关系也没有。陈淼有点失落，默默回复一个“没问题”过去。

    陈淼还没来得及失落太久，严珂的头像也闪动起来。

    严大小姐发来一个录音文件，说这是她跟陈孚里对话的全程录音，非常值得一听。

    陈淼不敢点开。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喜欢的男人喜欢最好的朋友”这件狗血的事情。只回复一个“收到”过去。

    「严大小姐：你不是搬家了吗？明天我来你家参观一下？」

    「水慢慢水：欢迎（鼓掌）」

    「水慢慢水：有什么想吃的？我去买菜」

    「严大小姐：一起吧明天我来接你」

    对于好朋友要过来找她玩这件事情，陈淼还是很开心的。

    虽然跟严珂在同一个城市，因为彼此太忙的关系，她们也好几个月没有线下见面了。

    两个人开始愉快地讨论明天的活动内容。陈淼很快就把约会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半晌过去，门铃忽然响起，陈淼放下手机，忘了看猫眼，直接打开了门。

    开出一条门缝，瞥见熟悉的身影。陈淼眼前一亮，立刻把门推开一些。

    陈孚里站在那里，手里提着外卖，见到陈淼，他把手抬高，一阵羊肉汤的鲜香随之飘散过来。

    陈淼感受到口腔骤然湿润，吞咽两下，才把目光移向他，“你不是说要回家住吗？”

    陈孚里还是西装革履的样子，只是领口松了两颗扣子敞开着，灯光从喉结描摹到锁骨，尽是精致的线条。一双眼睛陷在深邃五官里，也灼灼亮着。

    陈孚里垂下手，“回家之前，还是……”眼眸里的精明渐渐暗沉，真诚浮出眼眶，“很想见你一面。”

    他说完，露出有些生涩的笑。这一个笑快把陈淼的心率提到顶点。

    每出现一个帅哥在家门口散发该死的魅力，就会有一个少女在家门口暴毙。珍爱少女，远离忽然降临的帅哥。

    陈淼又咽动几次喉头，但不只是因为羊肉汤了，她看向那张收笑的薄唇，昨天刚刚被她亲吻过。

    他还在继续开口讲话，一边自然地靠近过来，“看你已经很馋羊肉汤了，我们进去喝？”

    陈淼的身子纹丝未动。可他刚刚还跟别的女人约会去了……心率很快就平稳下来，骤然降到谷底。她开始无意识挂脸，堵在门缝中间，没有让人进来的意思。

    “怎么了？我不方便进门吗？”陈孚里倒是一脸无辜，偏过头，试图把目光探进门里。

    陈淼看向他手里的羊肉汤，抿一下嘴唇。真的很馋人。不然把外卖抢过来、人留在门口好了？她当然不会这么做，只是抬起头来看陈孚里，“你，不是刚刚还在跟严珂约会吗？”

    陈孚里愣一下，“不算是约会吧……”至少在他那里不算。

    明明是去约会，还不承认，太渣男做派了。陈淼扒拉在门上犹豫着，开始思考拒绝的理由。

    陈淼一直不让门，门缝还越来越小，陈孚里忍不住再往她身后探望一眼。最后索性捞一下她的身子，揽她进入门里，确认大厅空无一人，才松开她。

    只留陈淼在他臂弯里兀自眨眼讶异。

    “抱歉，我以为家里有别人。”说完，陈孚里自然而然把门关好。他关了门，却“规矩”地留在门口的范围内。

    陈淼的局促很快被陈孚里的温和礼貌给打消。不喜欢家里有别人，倒也可以理解。

    她开始坦诚解释，“家里没有别人，没让你进门，只是你刚才……”

    陈孚里的目光缓慢扫过陈淼的表情和语气。

    他很快就猜到一种可能性，嘴唇微张又合起来，再开口就是：“我和严珂，晚饭的时候确实见过面。不过，我们只说了几句话，她喝了杯菠菜汁就离开了，应该算不上是约会。她有跟你说什么？”

    “她给我发了你们谈话的录音，但我没有听。”

    “你可以听一听。”依旧很坦荡。

    陈淼表情松弛下来，轻轻拉一下陈孚里的衣袖，示意他进来。

    “我对你们谈话的内容又没兴趣。”

    “是吗？”陈孚里一笑，缓步跟在陈淼身后，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他说：“我倒希望你有兴趣。”

    -

    陈淼最后也没有听那个录音，只是跟陈孚里一起坐在餐桌旁边，边喝羊肉汤，边听他给她讲。

    “你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陈淼有些惊讶。

    这样的话，陈孚里对她讲过的那个，在她书里找到的女孩，应该就不是严珂了。

    “见到她的时候，我真的感觉见到了活的‘薛雯子’。确实像个很熟悉的朋友，但这都有赖于你的文字。看得出来，你真的很了解她。”

    “那你觉得她……”

    “我记得我说过，‘薛雯子’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陈淼的心突突跳起来。他知道她在乎什么，他直接解决了她最大的疑惑。

    他要找的人究竟是谁，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只要不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就好。她真的了解严珂，也自认为了解陈孚里，她不想自己的两个好朋友都陷入痛苦。

    想明白这些，她又可以心安理得地喝羊肉汤了。

    只是，才享用两口……

    “陈淼，我昨晚还没有尽兴，”陈孚里手执勺柄，优雅地停顿在那里，将目光撩看大厅的沙发，“待会儿可以继续吗？”

    陈淼顺着陈孚里的目光朝沙发看过去，脑海里自然浮现出他们相拥而吻的画面，再听到“继续”两个字，她深吸一口气，没来得及下咽的汤汁把她呛住。

    她被呛得满脸通红，陈孚里很快给她递来纸巾。她一边抚摁胸口，一边看他。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双颊的热意随着咳嗽声，一阵一阵。

    陈孚里给她端来一杯水，笑得一脸温和，眼尾又浅浅收敛一下，“别着急，慢慢来。”

    陈淼总是可以在他眼尾品到一丝狡黠。她一边喝水一边想，他应该改名叫陈狐狸，英文名同步改叫Fox。

    陈淼喝完杯子里的水，对着眼前这张温柔的面孔，什么原则都能丢到脑后，她点点头说“可以继续”。

    之后，陈淼再搅动她眼前的这碗汤，就像在搅动她内心的湖面，波光粼粼的汤里，印照出两个繁复交叠的影子。

    不知道陈孚里会是什么风格的。陈淼抬眼悄悄望过去，那张笑盈盈的脸一下就闯入她的视线。

    她有一种，他一直在看她的错觉。他看她的时候，总是愉悦又温柔。这令她低下头继续畅想，应该会是春风化雨的风格吧。

    两只汤碗都还剩下大约三分之一，但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说已经喝饱。

    简单收拾之后，他们一前一后来到大厅沙发上坐下。

    陈淼先一步跪坐在沙发上，用抱枕填满胸前的空隙，给慌乱跳动的心一个支点，然后若无其事地拿起手机回复微信消息

    陈孚里紧随其后，在她身边坐下，他看一眼那部手机的背面，抬眸看她，“要不要先热个身？”

    陈淼坐低身子，迅速回完严珂最后的几条消息，撂下手机，故作镇定地点头，“要怎么热身？”

    抱枕从她怀里溜出来，心跳声愈发明目张胆。

    陈孚里微微一笑，牵起她的手，轻轻捏握一下，“你过来。”

    心脏随之停跳一拍。

    陈淼被牵引着向陈孚里的方向坐了一些，鼻尖快要碰到他的肩膀。鬼使神差的一瞬，她抬高颈脖探头过去，吻在他侧脸上。

    刚刚扭头去侧边的陈孚里眼瞳圆了一圈，他握起游戏手柄的手骤然缩回来，伸手转握她近在咫尺的腰，脸也缓缓侧回来蹭她的唇。

    很快，四瓣嘴唇含在一起。

    陈淼还是听到了含在陈孚里唇齿中间的笑声。睁眼看到的是一双春波荡漾的桃花眼眸。

    有什么热到不行的东西在她脑子里炸开。热意飞溅得她脊背酥麻。

    她误解了他的意思。又一次。

    恼得她下意识咬嘴唇，但咬到的是对方的嘴唇。这一举惹他吻得更深。

    陈淼迅速松口，错开两人的位置。陈孚里的手把她紧紧扣在怀里，不让她离开太远。她只能埋头在他胸前，暗自赧然。

    陈孚里一边抚摁她的后背，一边笑得越来越肆意。

    陈淼只好抬手去捂他的嘴。丢死人了，她在他面前是彻底、彻彻底底一点脸面都没有了。

    “你怎么不推开我？”她听上去更像在撒娇。

    陈孚里目光比以往更浅，也更温柔，“陈淼，你总是有意在疏远我，这让我感到很寂寞。只有像昨晚、还有刚才，你主动过来接触我、跟我肌肤相贴的时候，才让我感觉，我们之间靠近了一些。”

    陈淼不再挣扎了，她静静靠在陈孚里胸前，听着那好听的震动与共鸣。心里的激情与冲动散去，她感觉到身体正在慢慢被愧疚与羞耻填满。

    她对催更有一种的天然排斥，她疏远的是“催更”，而不是“陈孚里”。她没有想到，这种排斥，会对他造成困扰。

    他只是个没什么朋友、会感到孤独的男人罢了，如此地渴望一份友谊，却被她残忍推开。

    陈淼主动抱了抱他，“你是真的没有什么朋友啊？”

    陈孚里那一声低沉的“嗯”，就悬在她耳边。

    陈淼：“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那样对你了。你要是没有人一起吃饭、打游戏，或者加班，都可以来找我。只要我有空。想要拥抱的话，也可以。”

    陈孚里微怔，隐约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眯起眼眸又勾起唇角，把脑袋轻轻搁在她肩上蹭了蹭，“好。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