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的灯没开，只有暗黄透过细长的门窗照进来，氛围压抑又紧绷。

    盛策：“哭了？”

    路唸柚终于能推开他，从房间内出来。

    她没回包厢而是返回卫生间，妆花了，抽了纸巾擦嘴角，还有红了的眼睛。

    从卫生间出来时聚餐已经快散了，通哥去结账，单荭姐叫她过去又聊了几句。

    盛策已经回来，穿上他的黑色外套，路唸柚和单荭姐聊完天，低着头去桌边把手机装进包里，没看他。

    弟弟年纪小，碰着热闹不愿意散，提议去唱歌。张老师被他磨了两声，惯着他说好，张老师问盛策：“能去么？”

    盛策：“嗯。”

    张老师又说：“问问小路。”

    盛策离路唸柚近，刚要问，路唸柚：“我不去。”

    路唸柚和大家解释她还有事，不方便去，单荭姐说正好她也去不上，两个人一道车回家。

    回到家路唸柚心情不好，把包随手放在沙发上，来了阳台。

    周遭安静的仿佛夜里的云都睡着了，路唸柚窝在软椅里，看着她的苹果树发呆。

    可能觉得委屈，眼泪又往下掉，她从没被这么欺负过。

    盛策想要什么，复合还是报复。

    他们曾经吵成那样，生了气说分手，又一年多没联系，她没想过有复合的可能。

    那是报复么。

    但起码恋爱时她以诚相待，是用了所有的心意去爱他，出国前他提出结婚，她也瞒着爸妈结了，就算两个人没能走到最后，可他凭什么这么欺负她。

    上周那通电话时她还盼着他分手后什么都好，希望他事事顺意，但他呢。

    路唸柚觉得自己没出息，被欺负了，还想哭。

    直到坐得冷了，软椅也不暖和，她把苹果树搬进室内，回去房间睡觉。

    早上醒后胃口不好，路唸柚热了杯牛奶暖胃 ，自从她的刘海造型上过热搜后私信多了很多，有人说好看，有讲她的上部戏精彩，还有人只是说些自己的心事，可能是笃定了路唸柚不会看或者不在意，说了看起来是秘密的心事。

    但都是一些生活小事，打电话和妈妈吵架了，有点想家；上次考试作弊没人发现但自己难受下次不会了；暗恋的人过年要回家，她不知道找什么理由能去车站送他。

    路唸柚点开了每一条私信，她不知道对方是谁，即便知道也会保守秘密，但见过许多其他人的心事后，她的心情松散了些。生活中的小事像是棉絮，拼凑成袄，给她带来踏实的感受。

    退出私信时她看见了一个营销号发的瓜，比起内容先看到的是她和盛策的挨在一起的两张照片，路唸柚下意识的紧张，直到看清内容，不是绯闻而是关于电视剧的选角安排。

    营销号说，她和盛策即将要共同出演一部电视剧，现代医生题材。

    路唸柚知道这部戏，简沫已经告诉过她希望不大，简沫也说过制片方会去敲盛策，哪怕敲不下来也会带着他的名字来给这部戏预热。所以大概率是营销号在借着盛策的流量宣传，至于女主应该人选尚没有什么方向，所以带了此前被敲的她。

    路唸柚松了口气，她不想再和盛策一起工作。

    不仅是她，就连网友也都看出来是假的：

    【年底冲KPI理解，可编瓜也不能不动脑子，两个人不是一个咖位的】

    【这部戏被抬级了，抬级之前敲的是路】

    【这两个人颜值我都吃】

    【盛策现在没空拍戏，他们公司刚刚成立了第七事业部，他接手】

    【卧槽，盛策的日常就是偶像剧啊】

    路唸柚很快关了带有盛策的新闻，换衣服出门打车去工厂。

    黄叔不在，她多来看看。

    到的时候刚好赶上一对新人在发喜糖，他们见路唸柚来了往她手里塞了好几颗。路唸柚上次来工厂的时候见过他们一起散步，听黄叔提起过他们是对儿情侣，因为名字里都有个宁字，大家就叫他们大宁和小宁，两个人是老乡都在厂里工作，在一起好几年了感情稳定。

    没想到这次来直接撞上他们的喜事。

    路唸柚问他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大宁瞧着就是个踏实的人，笑：“过年两家人见面，爸妈们商量一下，争取年后选个好日子。”

    路唸柚沾了好多喜气，给他们拍合照，也给爸妈发过去。

    路爸信息几乎秒回：【结婚的时候包个大红包】

    路唸柚笑：【知道，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

    路爸：【睡了】

    【被妹妹闹醒】

    路唸柚看着信息笑，低落了一早上的情绪终于又暖了起来。

    离开工厂路唸柚就尝试给王经理打电话，厂子里元器件的库存问题到现在还没解决，如果这件事解决不了，年后厂子的生产就要停。黄叔之前的揪心是有道理的，厂子里这么多人靠着它吃饭生活，大宁小宁刚结婚过年回老家去见家长，他们不能失业的。

    还有那么多的人，靠着这份工资还贷款供学费。

    电话打了第三遍时才接通，这两天路唸柚已经很明显的感觉到王经理的推诿了，果不其然，他说：“实在不好意思路总，我和公司内部沟通过了，但计划部门核实过后说，那批货不能卖，我们年后还有批生产得跑。”

    如果不是清楚里面的门道，路唸柚可能就被这句话搪塞住了：“王经理，明年的生产用的该是新货了，我们想买的，是您公司去年的剩余库存。”

    王经理的借口找的不漂亮，打算糊弄过去：“这我就不清楚了，这生产部门的事我一个销售实在没那么清楚。”

    “王经理”，路唸柚知道他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她多说些话希望能打动他：“实不相瞒，我们是真的挺需要那批货的，现在库存不多了，但是生产不能停，一个厂子要养活多少人您肯定知道，我不能等他们过年刚回来我就告诉他们，厂子不行了，他们都没工作了。”

    “王经理，您也是在外辛苦打拼的，这些您一定都理解”，路唸柚说。

    但她也强调：“如果是采购价的问题，这些我们都能再商量，不会让你们难办的。”

    “路总，您说的这些我都懂”，王经理叹口气，却还是那句话：“我也是真的想帮您，可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真是帮不上。”

    他的一句“您”直接回敬，拉开了路唸柚试图拉近的情感距离。路唸柚明白过来，王经理就算再感性也是在生意场上打拼了那么多年的人，不会因为对谁的同情就影响他的生意和今后发展。

    但这事儿蹊跷，此前的饭桌上分明是确认过有货的，而王经理的态度也在短时间内转换的天差地别。想起池漾，路唸柚心中有猜测只是之前一直不愿意往这方面想，她试探着说：“王经理，是这样。”

    “我之前不小心得罪了几个人，你看...”，路唸柚知道以王经理的谨慎应该不会直接告诉她这事儿背后的因，但她还是在赌他会给她几分提醒，路唸柚：“如果我能解决这件事的话，您能考虑再给我货么？”

    “如果你能解决这件事”，王经理反问她：“你还需要管我要货么？”

    路唸柚懂了。

    是盛策，

    断了她的货源。

    生产这种元器件的厂家不多，达到规模生产的更是只有盛古集团一家，像是阳刚公司这样的企业没有元器件的厂子也是通过天讯河公司作为媒介从盛古集团购买，所以他们绝对不敢得罪盛古。

    王经理说，如果你能解决这件事，你还需要管我要货么。说明拦下路唸柚的这批货的人，有能力直接提供元器件给她。

    只有盛古，

    只会是盛策。

    上次在那个灯光昏暗的室内，他对她说过：

    “下次想找我谈之前，先摸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

    “下次想求人之前，得知道该求谁。”

    盛策想让她，去求他。

    他注销了池漾的公司，断了她和池漾的联系，威胁王经理，是想让她去求他。

    路唸柚曾经和盛策发过几次脾气，都是在异地恋时发生的，因为那时渐渐的发现在很多事上他举止肆意不可理喻。

    拨他的电话，

    接通。

    路唸柚直接质问：“为什么要断我的货？”

    “盛策”，路唸柚叫他的名字：“你凭什么，这么做。”

    电话那头安静的，收到了她的脾气。

    路唸柚提高音量：“盛策。”

    盛策却问：“你要过来吗？”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点虚弱，被一同收进的嘈杂音包裹着。

    路唸柚问：“你在哪儿？”

    盛策：“我把地址发你。”

    盛策给她的地址是个会所的地址，路唸柚没有去过，因为上次见面时的事情她带着些提防的心，但犹豫一下还是选择先过去。

    到会所后很快有工作人员迎上来招呼，路唸柚说自己找人，她报了盛策给她的房间号。

    工作人员连内线确认过后，对路唸柚说：“路小姐，这边请。”

    顺着工作人员指引，路唸柚去找盛策，路上她想了很多种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