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机仪式的这天，是路唸柚入行以来第一次被嘲，因为从到现场来的粉丝数量来看，她的零星粉丝被盛策那些摩肩接踵的粉丝们在数量上绝对碾压。其实之前导演组担心过这个问题但又总觉得不会太夸张，没想到盛策的人气高，让现场多少看起来有些尴尬。

    但哪怕再被压倒式的碾压对路唸柚来说也是没有经历过的喜，因为除了恋爱时的盛策之外，没有人再愿意为她从另一座城市奔赴就为了见她一面。或许因为不多，就更是心意。

    开机仪式后路唸柚听工作人员说盛策给现场的每一位粉丝——包括拿着她的姓名牌的，都送了伴手礼，又安顿了她们丰盛的午餐。那位工作人员曾经和盛策合作过两次，知道他的习惯就是，对粉丝很好。

    盛策曾经和张老师说过，这些弟弟妹妹们喜欢他，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回馈这份喜欢。演戏和作品并不能当做回馈，因为那是他拿了报酬后的本职工作。

    盛策会去做一些他所能想到的小事，比如尽量不占用粉丝的时间，不公开行程，但若是她们还是从某些渠道得知他的安排来了现场，就尽量照顾好她们。准备些吃吃喝喝是当有人来家中探望时的小礼节，他觉得适合。

    除了这些日常事，盛策曾多次以粉丝名义做慈善，加在一起的总额比路唸柚想要的那批货的价值要高出几倍。一年多前有个男生说是盛策的粉丝，给他发私信求助，说家中遇到了困难读不起书。

    盛策二话没说。

    经纪人跑了趟男生家里验证他所说，之后这男生的学费盛策就包了。

    *

    路唸柚和钟导聊过后才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坚定的选择自己，是因为上部戏的合作卢导向钟导强烈推荐了自己。两位导演曾经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合租过到如今各自都有代表作，钟导说他相信卢导的眼光。

    路唸柚既然决定了接这份工作，无论是乐意接的还是不乐意接的都会认真做，读本时她准备了不同颜色的笔，以情绪来划分台词。红色标注情绪浓烈处，蓝色是偏向隐忍的，读不通的地方荧光笔标注再和编剧导演讨论人物。

    包括和盛策的对本中，路唸柚也认真的没有工作之外的情绪，像是眼前这人和上周往她衣领处抹咖啡的不是同一个人。

    但和他也只有工作之内的情绪，除此之外，一个多余的语气词都没有。

    盛策给大家买果汁，有一瓶鲜榨果汁被放在路唸柚面前，路唸柚没碰。有人问她为什么不喝，她礼貌的说不喜欢猕猴桃。

    剧本读多了口渴，路唸柚自己去一楼的自助贩卖机买了瓶水，天气冷常温水都成了畅销品，贩卖机里只有冷藏的水。路唸柚握着水瓶犹豫要不要喝时，碰见了盛策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瓶芒果汁。

    路唸柚当做没看见他。

    盛策挡在她面前，把芒果汁递过来，他的手指长，覆在圆润的果汁瓶上。

    路唸柚想起了他的咄咄逼人还有这些天打过的所有被拒听的电话，即便那芒果汁看起来是温热是她最常喝的味道，她也绕开盛策，放弃电梯从安全通道上楼。

    盛策手垂下，他知道路唸柚在生气，她生气时不发脾气，但不爱说话，直到某一天再来和他讲道理。

    但分手后，她没来找他讲过道理。

    晚上回到酒店，路唸柚洗了热水澡后接到路妈的视频电话，她看了会儿妹妹然后和爸妈聊天。

    路妈说：“你爸下个月回去。”

    路唸柚有点意外：“马上就要过年了，怎么现在回来？”

    “就是因为过年了”，路妈说：“你爸回去陪你过年。”

    “那你和妹妹呢”，路唸柚高兴地，以为一家人都要提前回来。

    路妈却说：“妹妹现在太小，不方便坐远途飞机，我和她在这儿。”

    路唸柚明白了：“爸不用回来陪我过年，我反正也是在剧组没有时间回家。”

    “你爸正好也去处理工厂的事情”，路妈：“他在这儿也不放心。”

    路唸柚突然安静，工厂的事情原本是想让她回来解决的，但是现在被她处理的一团糟，甚至因为她受到盛策的干预阻拦。

    路唸柚不想让爸妈知道这一层关系，操心她的感情生活，再或者如果老爸也受到盛策的为难，她无法想象自己该是什么样的糟糕情绪。她没细说这件事，路唸柚：“再给我几天吧，我再试试。”

    “我觉得我还有希望”，路唸柚说：“如果我没做成，再让爸回来处理，再说这事妹妹过的第一个年，得要爸妈都在身边的。”

    路妈笑：“你爸要是不回去，这也是你自己过的第一个年了，你没自己过过年。”

    路唸柚想想也是，别说过年，她从没和家人分开这么久过。现在的日子每往后一天，她和家人最长的分离时间就多出一天。

    以往也没觉得有什么，这一刻却莫名的觉得鼻子有点酸，开心的时候听见温柔的话是幸福，什么都难的时候听见温柔的话就觉得委屈。

    因为盛策，她最近感觉什么事都很难。

    结束和家人的视频后，路唸柚又拨出了一个电话。国内大部分工厂的这种元器件都是从盛古集团购买，但是也有少部分工厂像是路唸柚家里的工厂一样，是从其他国内外的供应商处购买元器件。路唸柚对对这些公司进行了一个筛选，将其中规模较大可能会有足够剩余库存的公司筛选出来逐一联系——其实不多，也就两家。

    因为这两家公司和盛古集团在生意上没有往来，就极有可能没有受到盛策的‘指示’，能把货卖给她。

    这就为什么她刚刚对老妈说，她总觉得还有希望。

    楚翘公司的方总路唸柚白天时联系过一次，电话被接了但是对方说正在开会。路唸柚问他什么时候方便她再打来，对方有些没耐心，说得开一整天。

    听起来路唸柚就像是个推销贷款，让他加股票群的。

    路唸柚赶紧说打扰了，又问晚上八点是否方便。

    对方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方总你好”，电话接通后路唸柚礼貌的自我介绍：“我是路宁公司的路唸柚，今天白天时我们简单的聊过一次”

    方秦仟：“找我什么事？”

    路唸柚察觉这人说话干脆利落，应是不喜欢过长铺垫和讲话绕弯的人，于是长话短说表明自己的来意。

    方秦仟听完后没先说这生意能不能成，他又问：“这公司是你的？”

    “是我爸的，但是他现在人在国外，所以国内的工厂事情暂时由我负责”，路唸柚说。

    方秦仟：“负责多久了？”

    “有一段时间了”，路唸柚不想让方总觉得自己太年轻，没有谈生意的经验就模糊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但是显然对方也是生意场的老手，她的一句模糊回答加上她年轻的嗓音，直接让方秦仟开口问了第三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路唸柚心里咯噔一下，方秦仟的三个问题像是审问一样，她知道这笔生意很可能就像是干沙里的泥鳅，折腾不起来了。

    “是新型制造交流会上我们公司的黄副厂长和您交流过”，所谓的交流就是在某个寒暄的场合上互换名片，黄叔这人喜欢参观学习去过不少交流会因此见过方秦仟，但黄叔自己也说在那个场合上他没身份，方秦仟对他的印象估计都没有他对那天晚饭的菜好不好吃的印象深。路唸柚只能再次简单回答随后想赶紧把话题拽回这批货上：“方总，对于这笔生意，我们有很大的诚意，希望...”

    “我们目前没有出售元器件的打算”，方秦仟明显不买她的账，打断她的话：“以后有事打我助理的电话，我还有事，就这样。”

    这通电话满打满算不到两分钟，其中一半的时间是路唸柚被提问。她压根没机会说出争取的话。

    犹豫要不要把电话打回去争取，但是直觉这会引起方秦仟的厌烦甚至会把她直接拉黑。

    失落的倒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心里琢磨着能不能找到个熟人可以联系方秦仟说情。

    但她不擅长托关系，这事儿还得靠黄叔。

    和黄叔沟通后路唸柚又看了两个小时剧本，第二天早上早起健身，到一楼餐厅吃早饭，离开酒店到现场继续读本。

    今天是最后一次读本，明天开始就要正式开始拍摄。快结束时路唸柚收到黄叔的信息，说暂时还没联系到能和方秦仟搭得上话的人，让她再等等。

    路唸柚知道这事儿不容易了，如果第一时间想不到有谁和方秦仟认识，很可能就是没有这么个人。

    读本结束后参会人员相继离开会议室，留了很多期待和激励的话，祝拍摄顺利，不NG。

    盛策还没走，他的手里握着剧本，在看。

    路唸柚知道他记忆力好，从来都不做笔记，却好像什么都能记得住。

    “盛策”，路唸柚近些日子被拒绝了数不清的次数，无论往哪个方向转头都会碰一鼻子灰。很多时候她觉得好像就是没有办法了，盛策站在跨出一个阶层的高度朝她施压，让她周围都是墙。

    盛策没说话，还在看剧本。

    周围的摄影机都已经关了，路唸柚又叫他：“盛策。”

    “终于要和我聊聊了么？”，盛策看她。

    路唸柚想不出办法的和他商量：“你不要拦着我要的货，行么？”

    “这件事情和你本来就没有关系”，路唸柚从没在这件事上麻烦过他，他原本就不该插手。

    盛策没有像上次谈话时那样和她兜圈子，盛策：“我可以把货给你，多少都行，你把我想要的给我。”

    路唸柚：“你想要什么？”

    “你不知道么”，盛策：“想想。”

    路唸柚想起了那天晚上盛策说过的话，陪他一晚，他把货给她。但她从没怀疑过那不是气话，路唸柚笃定的，到现在也不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盛策：“我们之间难道不就是因为你不了解我才分的么？”

    路唸柚没说话。

    盛策：“想清楚，我想要的，你给不给。”

    路唸柚：“盛。策。”

    盛策的手边还放着一瓶芒果汁，不知道是昨天的还是今天新买的，如果是昨天的那瓶，那是它第二次见着他们吵架。

    盛策带着芒果汁走过来，放在路唸柚面前。

    路唸柚依旧坐着，看芒果汁，又抬头看他。

    盛策拿走她原本桌上的水瓶，那个自动贩卖机可能是被遗忘了，没人补货常温。水瓶被丢到墙边的垃圾桶里，撞击时发出砰的一声。

    盛策低头：“像你说过的，你或许是真不了解我。”

    “不知道我这人，占有欲有多强。”

    盛策说的话，不容商量的语气，半压下来的姿态，让路唸柚感觉自己周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而她手里是空的，没有东西能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