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路唸柚当然知道盛策的占有欲强,就像是他拿走她桌面上的笔,在他自己的剧本上写下他的名字。她明白他换掉她水时候的照顾,但也知道盛策喜欢和她的世界有交互的感受。

    盛策的喜欢和不喜欢都很浓烈,对于不熟的人,他即便是渴了也不会喝那人的水。但是对于路唸柚,盛策即便不渴也要喝一口。还在谈恋爱时盛策就说过,喜欢就是彼此世界渗透相融,他有着明确的感情观。

    只是现在路唸柚已经想放手了,盛策对她的需要感仍牢牢地系在她身上。

    “你们两个还在”,导演推门进来时手里拿着瓶水,他走到路唸柚身边:“下周先拍医院的戏份,刚通过电话,场地已经准备好了,你台词记得怎么样?”

    路唸柚站起来:“已经记好了,只是前面和你聊过的段落,张编剧说再改改,明天给我。”

    “那个是后期的,不着急”,导演又看盛策:“你一周后进组,计划没变吧?”

    盛策的档期是夏延和导演坐下来谈的,在不影响剧组进度的情况下尽可能让盛策有时间工作,总而言之,就是想法设法别让他闲着。

    盛策:“嗯,没变。”

    钟导:“我记得你回来后就拍小路家里的戏。”

    这个家指的是路唸柚扮演角色的家,盛策:“嗯。”

    “那场戏挺重要的”,导演说完问路唸柚:“小路,你没拍过吻戏吧?”

    那场戏之所以重要是因为那是男女主角关系进一步发展的段落,有吻戏。

    “嗯”,路唸柚:“没拍过。”

    钟导:“那趁着盛策在这儿,你们有时间正好对对戏,我看一下。”

    两个人刚要走戏,钟导的电话响了,对面说场地有问题急着让他现在过去看下。钟导临走前嘱咐盛策:“今天来不及看了,盛策,你入行久多带带小路。”

    会议室里又只剩下安静,路唸柚握着剧本翻到家中的戏份处,这里的段落大部分都被她划了颜色,是需要情绪起伏才能排好的段落。

    她站起后就没坐下,手里拿着剧本,没叫盛策但很明显是准备好了排戏。

    盛策绕过桌子走过来,他拍过的几部权谋戏和正剧都是剧情流,因为情节跌宕被踹过,被踢过,就是没亲过谁。

    他不知道路唸柚知不知道。

    这段剧情设定在下雨天,大致内容是女主刚刚搬家,男主的妈妈给她打电话说男主会来给她送些礼物来。这时候女主已经察觉了男主的心意,是想拒绝,但挡不住男主妈妈的热情。

    但其实如果跳脱出女主视角从全局来看的话,这一场所谓送礼的拜访,压根就是男主制造。

    他无非是给自己找了一个能够登门的托词。

    【思念上是汹涌的海水,让他喘不上气】,原著里是这样描述男主的。

    因为外面下着雨,男主到达女主门前时衣服被淋湿大半,看起来有些狼狈。女主拉开门,叫他哥。

    他们小时候相识,她便一直这么叫他。

    路唸柚按照剧本走:“哥。”

    盛策没有回答。

    路唸柚几乎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情节,看了剧本确认后说:“你该回应我的。”

    盛策不知想到什么,半晌才应她:“我知道了。”

    路唸柚又叫了一遍:“哥。”

    盛策没有想到这个称呼的杀伤力会有这么大,路唸柚没这么叫过他。

    亲耳听到时,心底的某些情绪几乎翻腾。

    盛策:“嗯。”

    “外面这么大的雨,其实你不用过来的”,路唸柚不知盛策的心理活动,对上他暗下来的视线只以为他已经代入情节。

    盛策:“车上带了伞,懒得打。”

    路唸柚伸手:“谢谢,东西给我吧。”

    女主其实是想尽量避免和他单独相处,因为她是有些怕男主的。

    但男主没有松手也没有把礼盒递过来的意思,两秒钟的时间被揉捏又拉长,路唸柚感受到了一种尴尬,不知道是因为剧情还是只是因为他们。

    路唸柚:“...你要进来坐坐吗?家里比较乱。”

    男主得到邀请,拿着礼盒进入,在门口换上了女主找给他的干净拖鞋,他把礼盒放到桌面,打量着房间。

    干净整洁,没有女主口中说的乱。

    路唸柚简单走了剧情中倒咖啡和拿毛巾的戏份,她把剧本当作咖啡杯递过来:“哥,你喝咖啡。”

    盛策接过又把剧本放到桌面,问:“我妈邀请你去家里住,不用在外面租房子。”

    路唸柚:“谢谢阿姨,只是不太方便。”

    盛策:“哪里不方便?”

    路唸柚:“我这么大了,需要私人空间。”

    盛策:“家里能给你的空间比这个地方大。”

    路唸柚沉默。

    盛策没拿剧本,却记得所有台词:“房租贵吗?”

    路唸柚:“我负担得起。”

    “嗯”,盛策:“现在会赚钱了。”

    路唸柚:“总归是长大了,不像小时候。”

    盛策:“小时候不开心吗?”

    路唸柚:“没有。”

    盛策:“没有是什么意思,是没有不开心还是没有开心?”

    男主开始咄咄逼人,女主好脾气的缓解:“是开心。”

    盛策:“小时候欺负你也开心吗?”

    其实盛策有些羡慕剧本的两个人从小青梅竹马,如果他能和路唸柚一起长大,他就会对她生活的细节更了解。他会知道很多时候她会怎么想,而不是冲突之后再去揣测。

    路唸柚:“怎么会是真的欺负呢?只是开玩笑罢了,我小时候不懂事,才去找阿姨告状。”

    盛策往前走一步:“现在懂事了?”

    路唸柚扯出笑:“都多大了,当然懂事了。”

    盛策:“现在欺负你不会去告状了?”

    路唸柚抬头,对上盛策的视线,她因为知道剧本的下一段是什么,已经提前紧张。尽量让自己放松,向后躲了一下:“怎么会呢?你对我都是照顾。”

    剧中男主把毛巾扔到了茶几上,盛策手里有只笔,扔到桌面上时发出砰的一声,在空大的会议室内显得很突兀,他问路唸柚:“知道我心里惦记你吗?”

    伪装起的温和有礼是纸糊的墙纸,被一把撕下来。那一瞬间路唸柚几乎分不清这是剧里人说的还是盛策说的。

    路唸柚沉默。

    盛策:“说话。”

    路唸柚:“知道。”

    盛策:“知道才不回家住的对吗?”

    路唸柚:“嗯。”

    盛策皮动肉不动的笑了下:“知道你还敢让我进来。”

    盛策捏起路唸柚的下巴,脸落下来,路唸柚避开,同时抬手挡他:“只是对戏。”

    按照剧情下面是两个人的吻戏,只有一人主动。

    盛策:“这里不对么。”

    路唸柚:“...不用。”

    路唸柚想躲开,盛策却半只手掌包着她的下颚。

    路唸柚推他。

    盛策:“你还有一句台词。”

    路唸柚想说没有了,接下来只是吻戏,但开口前她想起来了,是有一句,亲吻中挤出来的称呼。

    路唸柚:“...哥。”

    她叫过几秒钟之后,盛策才松开她。

    可能是盛策无意时力气就大,也可能是路唸柚皮肤白,被捏过的脸上透着轻微痕迹。

    路唸柚说:“这样不合理。”

    盛策:“哪里不合理?”

    路唸柚:“男主是医生,受过高等教育,人设是理性的,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事情。”

    虽然剧本当中的这晚情节仅是亲吻,但是男主应该是连亲吻都会询问女方意见的人,所以路唸柚觉得不合理。

    盛策有不同意见:“理性在感情面前没多少用。”

    路唸柚:“我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盛策:“我会更过分。”

    他想要的一定会要,而不是这样兜兜转转留有余地。

    路唸柚刚要还嘴,盛策的手机响了,是夏延打过来的。

    夏延通常小事发信息,需要和他快速确认的才会打电话,盛策接通。

    夏延:“牛经理问你五点是否方便开产品会议。”

    盛策:“改到明天,叫上张老师一起参会。”

    张老师是傅峦推荐给盛策的芯片专家,明天正式入职。

    “好”,夏延又说:“董事会的胡董想找时间和你聊一下。”

    盛策哂笑。

    夏延问:“见么?”

    “胡然邹出息”,盛策:“想买点便宜东西竟然都把胡霖搬出来了,见,怎么不见。”

    他说这番话时路唸柚在他面前安静的看剧本,把他们刚走过一遍的戏再看遍。拍戏还没正式开始他们尚有些单独相处时间,往后的日子哪怕走戏周围都会围绕许多摄像头和工作人员。

    听着夏延讲安排,他却注意到了路唸柚的侧脸,刚刚他捏过的位置有轻微的指痕,他伸手转过她的脸想看看。

    路唸柚往后躲。

    夏延听见动静了,停顿,问他:“你身边有人?”

    路唸柚听见夏延的声音,没说话,也没再动。

    盛策:“嗯,时间往后拖几天别让他以为我这人什么事都好商量,还有别的事么?”

    小事还有一堆,但夏延这人聪明:“暂时没了。”

    盛策把手机放桌上,问路唸柚:“怎么还红了,有感觉么?”

    路唸柚瞄盛策的手机屏幕,他刚没按挂断键,想知道断了没。

    盛策看出她视线:“夏延分寸感强,他自己会挂断。”

    路唸柚才说话:“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怎么不说?”,盛策缓了下:“你不说我不知道,下次告诉我。”

    路唸柚是真觉得没事:“没事。”

    路唸柚往后退:“还对戏么?”

    盛策:“你想对么?”

    路唸柚:“你有时间么?”

    盛策:“你想对就有。”

    路唸柚拿过剧本。

    盛策:“对哪里?”

    路唸柚:“刚刚的,再对一遍。”

    路唸柚再说台词,叫他:“哥。”

    盛策看她,这要命的称呼。

    但戏对到一半时盛策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盛策爸打来的,公司急事叫他立刻回去,不能耽误。

    盛策告诉路唸柚,路唸柚说好,但在他走前她还是拽住他的手臂:“我今天说的事,你能不能考虑?”

    “我没有其他办法了”,路唸柚看着盛策眼睛,没有避讳的说。

    盛策看了她几秒,告诉她:“今晚打电话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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