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楼时，门外围了很多记者，路唸柚知道大部分都是奔着盛策和他的第一部偶像剧来的。因为她和盛策一起搭戏，所以也会关注到她。
盛策身穿黑色西装，身型颀长，从几乎能把黑夜照成白昼的聚光灯下走过，进入保姆车中，从众人和喧嚣中离开。
那一刻路唸柚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和盛策考入了同一所大学，在那段平等而寻常的时光和他相处过，他的身份地位对于她来说会是遥远的存在。
回到家，把脱掉的羽绒服外套挂在衣架上，这部戏大部分的取景都在这座城市，但为了拍摄方便从明天起她会去住片场附近的酒店。
把从网上买的地瓜放到烤箱里定时，烤箱发出嗡嗡的声音，让人联想到冬日里的篝火声。
路唸柚一边听着这种声音，一边坐在地毯上背台词。
两个小时左右把接下来一周戏份的台词都熟悉过一遍后，路唸柚想盛策大概也能忙完，拿过身边的手机。
分手的时候，她把盛策的微信和手机号码都删除了，但是其实盛策的号码，她能背下来。
她其实没想背来着，直接存在手机里，但盛策偏要她背，每天都在她耳边念几遍，路唸柚觉得按照这个频次，就算是圆周率她一年也能背下来很多位。这也导致总有些和他关联的东西，一直就在那里作为细节凑成回忆。
拨过去之前路唸柚先接了一通电话，是老同学符满打过来的。
符满这人性子好人也幽默，大学时和路唸柚与盛策都很熟，不过符满的这通电话除了寒暄怀旧还想拜托路唸柚一件事儿，符满想让路唸柚去盛策面前给他说点好话。
事情倒也简单，符满家中做家电生意的，在供应链上游和盛古集团有密切合作，他们公司有批货积压在仓库里，资金周转不开，拿不出本应这个月给盛古集团其他设备的订购资金。
他因为知道路唸柚和盛策之前的关系，所以想拜托路唸柚和盛策说说情，能给他们下个月的采购额打打折扣。
路唸柚很久没见符满了，说实话还挺想他的，符满这人话密，每一会儿还能冒出个笑话来，无论什么时候和他聊天都很开心。但路唸柚还是拒绝了他的这个请求。
路唸柚说她和盛策分手了，不方便替他说情。
符满又和她商量了阵儿，说即便分手了总归关系也不一般。路唸柚坦诚的说如果我去求情，即便他原本想给你折扣可能都因为我的几句话不给你了，不如你直接去找他。
符满笑，倒也没因为路唸柚不帮他就掉脸色。
两个人聊了会儿挂了电话。
路唸柚望着窗外的黑夜还有路灯的温黄，这通电话又提醒了她盛策这些年的变化。盛策现在所拥有的身份和财力，能做到甚至操控很多事。
他是别人利益和得失的决策者，他的一句话可以决定一个企业的发展存亡。
其实现在想求盛策的何止符满，还有握着电话按下手机号码的自己，她不帮符满不是因为不想，而是真觉得自己帮不上。如果她的话在盛策面前好用，也不至于有这通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通，路唸柚说：“是我。”
盛策：“嗯。”
路唸柚：“你在忙吗？”
盛策：“稍等。”
盛策对那头说今天到这儿，会议明天继续。
路唸柚得知他还在开会：“你先忙。”
盛策：“本来就该结束了。”
路唸柚沉默了几秒，嗯了一声。
路唸柚又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盛策：“正在考虑。”
路唸柚不知道说什么，该让他知道的他已经知道了，该吵过的架也已经吵过了。
她说：“那我明天再打。”
“拨视频过来”，盛策突然说。
路唸柚：“为什么？”
盛策：“因为我在考虑。”
路唸柚明白了，盛策的“考虑”是需要条件的。
她握着手机紧了下手，说：“我知道了。”
路唸柚选择妥协，加回盛策的微信，他很快通过，但视频没能拨通因为盛策正在通过中。
刚刚找过路唸柚的符满刚好打了电话给盛策。
符满说：“她拒绝替我求情。”
盛策合上电脑，明显他知道符满指的是什么：“我知道了。”
符满：“你想让小路求你，要想别的理由了。”
盛策：“她已经有事求我。”
符满：“那你还让我去找她。”
盛策：“我想让她有很多事求我。”
符满顿觉良心上有些过不去，他大学时与路唸柚和盛策都很要好，但是过去几年他和路唸柚几乎没联系，却和盛策有空就聚一次，在关系紧密程度这块儿，路唸柚不知道，他已经站在盛策这边了。
符满说：“我明白了，被甩的是你，念念不忘的也是你。”
“听我一句劝”，符满：“没有你这么追人的，你这样给人压力，会让小路怕你。”
“所以我没在追”，盛策手里捏着一支黑色钢笔，看见路唸柚拨过来的未接视频记录：“我只是让她也离不开我。”
路唸柚去拿烤好的地瓜时盛策拨了视频过来，她犹豫了下，接通。
视频中的盛策仍在书房，西装和办公椅包括笔记本电脑都是黑色。这和路唸柚周遭的氛围感完全不同，她的毛衫，地毯，水杯都是乳白色，唯一的深色是手里的地瓜，热乎的。
路唸柚心里清楚盛策会管她要条件，没了吃饭的心思，她问盛策：“你想让我做什么？”
她的心情没有问出的话这么干脆，如果盛策的条件让她太难堪，她还是宁愿再去想别的办法。
但意外的，盛策说：“随便。”
路唸柚没懂，又问：“你让我拨视频，想看什么？”
镜头里的盛策只有侧脸，向下有书的边角，他在看书：“随便你做什么。”
路唸柚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句话，但她向来不是会猜人心思的人，原地站了会儿，她吃了饭，又喝了杯牛奶。
饭后去收拾住酒店用的行李，直到行李打包好已经不知道再做什么时，盛策都没有说过话。
她是真不知道他什么目的。
路唸柚主动问他：“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盛策的脸一直在摄像头的范围内，听见她的问题视线从书上抬起来，问她：“行李整理好了？”
路唸柚：“嗯。”
盛策：“你现在晚上都做什么？”
自从不和他打整晚的电话后，路唸柚晚上没什么特别的事：“看剧或者健身。”
盛策：“你现在也可以去。”
路唸柚犹豫了下，说：“算了。”
盛策合上书，把手机拿到面前，他的眉眼出现在屏幕的正中央，盛策：“那帮我看张卷子。”
路唸柚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卷子？”
“嗯，一个学生的”，盛策简单说。
盛策传电子文档过来，路唸柚嫌手机屏幕小，拿了电脑打开。
卷子上有名字，叫杨青锡，应该是个男生。
盛策：“看看卷子错了多少。”
路唸柚想起来前几天听过的八卦消息，盛策做过不少慈善也帮助过很多粉丝，除了经济帮助之外偶尔问下他们的学习。这个时候又觉得他是个好心人，除了对自己，对谁都是好心人。
路唸柚坐在毛毯上，靠着沙发看卷子。
她曾经的成绩好，也不偏科，但做着做着还是卡壳了。距离高三太久了，大学学的又不一样，她不会做了。
路唸柚硬算了会儿，实在算不下去了，她说：“我不会了。”
“嗯”，盛策应了声，又给路唸柚传过来一份文档，他说：“这是答案。”
路唸柚：“......”
路唸柚：“你不一起给我。”
盛策：“看看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这句话不好接，路唸柚没接。
路唸柚根据答案批了卷子，几乎全对。
她说：“就错了一道选择，他成绩很好？”
盛策：“嗯，明年高考。”
路唸柚：“如果不偏科，那他可以去任何一所大学了。”
一张卷子花掉了她大部分的睡前时间，路唸柚又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盛策：“还在考虑。”
路唸柚：“你要考虑多久？”
盛策：“不知道。”
路唸柚受制于人，没有谈判的资本，她就只能安静的等着。
地毯上坐久了不舒服，她也拿了本书，但比起书房她更想坐在床上看，手机被放在床头的小桌上对着天花板。
书看了几页有些犯困，路唸柚睡着了。
视频通话持续着，交换着彼此的夜晚。
翻书的声音从某一刻开始没有了，盛策看着视频中的空白，试图分辨她的呼吸声。
他在为难她，他是故意为难她的。
他想要的爱情是一旦认定就不离不弃，是彼此相融相顾，是哪怕有一天我众叛亲离，你也要爱我。
但路唸柚的爱情观是小心谨慎的，是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分开，是有一天哪怕相忘于江湖她也能真诚的道一句愿你一切都好。
但那不是他要的爱情，他不接受。
盛策睡前，把手机也放在床头。
路唸柚早上起床，下意识的摸到手机想看眼时间，屏幕上的人已经穿戴整齐在吃早饭。
拿着叉子的手指修长，旁边是杯温热的牛奶。
路唸柚一瞬间的恍惚，感觉时间像是被拧成线抽离，在盛策侧头看向屏幕的瞬间她几乎以为，他能叫出一句“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