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回到宫中,吴太妃想起今日巧遇,愈想愈不甘心。

    她在自个儿宫里转悠好几圈,没能想出个头绪来,大手一挥,带人呼啦啦去了太后宫中。

    当今太后与吴太妃乃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因早年一些事宜,二人不得不同入宫中为后妃。

    好在多年下来,二人一直互相扶持,相伴不疑。因而如今,姐妹二人得以老来相伴,安享天伦。

    只比起妹妹吴太妃的活泼好动,太后吴氏则要稳正端庄,温和大气。身体也相对孱弱。

    “姐姐,我来看你了。”

    吴太妃径直闯入太后的慈安宫,正静心抄经的太后笔尖一顿,一笔未能顺畅落地,一篇《金刚经》已是毁了。

    太后无奈一笑,放下笔,由宫人伺候净手,扬声对外间道:“小妹,我在书房。”

    话音落,就见吴太妃一阵风似的闯进来。

    太后瞳孔微缩,忙斥责道:“你也老大不小,何以如此莽撞,不知道自己老胳膊老腿,容易伤着?”

    吴太妃匆匆一礼,“姐姐,妹妹知道错了,您绕过我这遭吧。”

    不见一点真心,说完上前挽住太后胳膊,兴奋道:“姐姐,今日出宫,我为仪儿看好一位媳妇,可眼下却遇到些难题,我实在想不出破解之法,姐姐,为了你亲侄儿的婚姻大事,你且帮帮我。”

    说着摇晃太后手臂,一如少年时,天真而稚嫩,多年岁月仿佛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周围的宫人见怪不怪,满眼含笑的看着。

    太后也最爱妹妹这模样,真是要什么给什么。

    拍拍她的手,止住她的动作,“好了好了,再摇我头要昏了。坐着说,到底是哪家姑娘叫你如此念念不忘。”

    吴太妃忙扶太后在琉璃榻上坐下,太后让宫人上些生津止渴的热茶,听她絮絮叨叨说起建善寺一行。

    听罢,略作深思。

    看得出妹妹对吉美瑾十分喜爱,虽出身低些,但再高也高不过皇家,只要清白,倒也无碍。

    她问:“当真非她不可?”

    吴太妃莫名想起之前吉美瑾探寻问她,是否非那位小姑娘不可。

    她抿唇一笑,“姐姐,若能娶她做儿媳,当了我心头一桩大事,也定然放心仪儿往后的生活。”

    太后便知吴太妃有几分真心。

    便问:“可知她家情况如何?”

    吴太妃道:“之前与她小聚时闲聊,只知他父亲在礼部为官,她亲娘早逝,如今是继母当家,家中还有一对年约十五的双胎姐弟。”

    太后眯了眯眸子,正欲说话,忽然偏头咳嗽两声。

    静候的宫人忙上前伺候,吴太妃也十分娴熟的为太后抚背,喂水,替她揉.胸,助她顺畅呼吸。

    太后缓过来后道:“既然昌宁看上那姑娘的未婚夫,咱们也不算坏人姻缘,说不得,反是救那姑娘出水火。”

    吴太妃惊喜道:“姐姐有法子了?”

    “嗯。”

    太后缓声道:“外人只知吉家与贺家有一场婚约,却并不知是长女,如此,就李代桃僵,将次女嫁去便是。然后将那小官的位置升一升,想必吉家也愿意。”

    其实就算不升官,吉家也肯定愿意,毕竟吉美瑾要嫁的可是皇室。

    这场婚事若成,便是给代王做脸,吉家的未来也铁定低不了。

    只不过太后行事一向顾虑周全,不愿叫人家说皇家仗势欺人,才在面子上做得更全。

    吴太妃顿时大喜,“就说遇事找姐姐准没错,你稍微动动嘴,就什么都解决了。”

    太后慈爱的看着她拍马屁,又忧虑,“你也别事事指望我,若哪一日我走……”

    吴太妃猛地站起来,“姐姐,我这就让人谋划去,你早些歇息,赶明儿我再来看你。”

    说罢,又带人风风火火的走了。

    太后无奈叹息,“五十多岁的人了,没有一点儿稳重劲儿,可让人怎么放心得下。”

    身旁宫人道:“您必定长命百岁,太妃娘娘也就一直有人疼啊。”

    太后顿时哭笑不得。

    从慈安宫出来后,吴太妃便在想着该找谁替她去吉家传话。

    礼王本该最合适,但昌宁看上姓贺的,若叫他知道她在算计姓贺的,到时候告诉昌宁,岂不功亏一篑?

    或者厉将军?

    今日瞧着倒有些可怜那小丫头的意思。

    可这到底是皇家私事,不好劳动朝臣。

    吴太妃想了个遍,终于挑到个合适的。回到宫里,吩咐人喊来钦天监,问最近可有吉日。

    钦天监官正算了算,“回太妃,最近的吉日便在后日,往后要到七日后,再长远些……”

    “够了够了,你下去吧。”

    一头雾水的官正被送出去,吴太妃拍着手掌,“未免夜长梦多,后日就去提亲,今日晚了,明日先让人去打招呼。”

    ***

    吉美瑾回到吉府后,按捺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等着退婚日到来。

    第二日一大早,她被叫到主院,上首坐着脸色阴沉的吉良洲和幸灾乐祸的周氏,下手是一脸看好戏的双胎兄妹。

    贺家一大早就来了?

    吃相如此急迫,可有些难看。

    她只做不知,规规矩矩行礼后,摆出一张无辜脸:“不知父亲唤女儿前来有何事?”

    “你做的好事!”

    吉良洲怒声呵斥,挥手将茶几上杯子朝她扫来,吉美瑾下意识侧身,手臂仍被泼到。

    春装不厚,棉麻透水,丝织贴身,小臂顿时一片火辣辣的疼。

    忙把衣料挽起,露出一片烫红的肌肤,和周遭雪白的皮肉想比,极其明显。

    心头怒极,眼中迅速氤氲水汽,吃惊抬头看向吉良洲,错愕道:“父亲?女儿做了何事?以至于让您如此体罚与我?”

    吉良洲见她手臂烫红,满脸委屈,顿时有些后悔,可想起早上的事,加之此前被周氏挑拨,怒气哪能咽下。

    指着她道:“你还好意思说!你且告诉我,前几日去建善寺做什么?你在寺里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以至于外间都是你放诞不羁,而我吉家不会教养女儿的闲话?”

    什么东西?

    不是贺家上门退亲,而是传起她的闲话?

    吉美瑾下意识看向周氏,后者忙道:“你别看我,是早间你弟弟去学堂时听到路人闲言碎语,多问几句,才知这附近都传你婚前不检点。还说你八字也不好,压不住喜气,才让贺家人上回来定亲时遭遇意外。我是看事情闹大,才把你之前去建善寺的事告诉你父亲。”

    闲话比这个难听多了,什么吉家长女无亲娘教养,粗俗无礼,仗着长了一张狐媚脸到处勾搭年轻男子,据说贺家公子就是这么被勾.引上的。

    这些话周氏听得畅快不已,恨不得把那些能说会道的嘴子摆到吉美瑾面前,让她亲耳听听。奈何有个吉良洲在。

    竟然不是周氏,吉美瑾更是莫名,除了周氏,她想不出还有谁要败坏她的名声。

    这些闲言碎语对她倒是没什么影响,她只担心,厉梁宸若是知道,会不会反悔?明日就是贺家下定的日子,若厉梁宸反悔,难道她依然要嫁给贺安澜?

    咦?等等!

    厉梁宸说过,明日贺家会来退婚,然后才是他提亲。

    所以,这一切都是厉梁宸做的?只有她的名声坏了,贺家那两个老的才不会让她进门!他才能提亲?

    可这是要毁了她!厉梁宸这是在害她!

    “你这时倒成闭嘴葫芦?你是眼看要嫁人,觉得我这个父亲管不住你了是吧!别忘了,你一日是我吉家女,我一日就能管教你!来人啊,给我家法伺候!”

    见她久久不说话,吉良洲以为她是真做了什么心虚,更是气极。

    周氏忙劝:“美瑾到底还小,许是与人交往时失了分寸才传出闲话,眼看她就要嫁人,打坏了可怎么办,夫君可千万注意分寸。”

    吉美玉也道:“父亲,我想姐姐一定不是故意的,您就原谅她吧,大不了我和弟弟这几日先不出门,也就没人能笑话我们,这也没什么。”

    吉光耀朝天翻了个白眼,“凭什么!我日日读书本就辛苦,才和同窗约旬日去郊外骑马,她自己不检点活该被人骂,与我有什么关系!”

    果然是亲母子,火上浇油的功夫一脉相传。

    眼看吉良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外面叫家法,吉美瑾清凌凌的声音响起:“我真是父亲亲生的?”

    吉良洲一愣,继而勃然大怒,“你这逆女,不仅不认错,还诬蔑父上,你看我不打死你!”

    吉美瑾高声道:“若我真是父亲亲生,为何父亲能听外人言,能信继母口,偏偏不曾听我一个字!”

    胸腔里有股郁气在肆意冲撞,她两辈子为自己盖上的一层又一层的壳蠢蠢欲动。

    她双眼猩红,直直望着吉良洲:“说我不检点,可有人亲眼所见?说我与人交往失了分寸,与我交往的又是谁?证据呢?证人呢?一个没有!可父亲好似已经断定我做过?可想而知我恐怕是大街上捡来的,否则哪家父亲会如此评判自己的亲生女儿!”

    一字一句,像冰冷的锥子戳进吉良洲的心肺,那些被恼怒冲散的理智终于回笼。

    张了张嘴,正欲说话,就听吉美瑾冷笑道:“父亲口口声声说我诬蔑您,但您的所作所为又是什么?”

    又是什么?

    能是什么,无外乎偏心罢了。

    轻轻几个字,犹如狠辣的耳光扇在脸上。

    一室寂静。

    周氏看着丈夫青白交加的脸色,看清他眼底的懊恼,知道他又心软了。

    不由暗恨,原以为今日能出一口气,看来是不能了。

    如今传言甚嚣尘上,吉家与贺家的婚事恐怕要出意外,那岂不是仍要与这小贱人同一屋檐下?

    但也不是全无好处,那位城东蔡老爷娶续弦的事许就能成。到时候,娘家与蔡家的生意也能更上一层楼。

    周氏正做美梦,忽听女儿道:“姐姐,你倒也不必如此气恼,父亲生气也是太关心你的缘故,你怎能不明白他的苦心。再者,苍蝇不叮无缝蛋,想必是姐姐平日……”

    “呵呵,好一个苍蝇不叮无缝蛋,觉得自己有张嘴就什么都敢说是吧。”

    吉美瑾冷笑的盯着吉美玉,那青凌的目光几乎穿透她虚伪的皮囊。

    吉美玉脸色微变,不甘落下风,挺了挺背脊,道:“我只是在和姐姐讲道理。”

    吉美瑾淡淡道:“稍后我便出去传扬,说吉家长女因亲母不在,多年来受尽继母磋磨,弟弟妹妹对长姊更是毫无友爱之心,吉家亲情淡薄,什么和睦美满,不过做给外人看的面子功夫罢了。”

    “美瑾!你可不能胡说,我何时磋磨你?你弟弟妹妹何时没有友爱长姊?”

    吉良洲又急又怒:“你这逆女,便是为父做法欠妥,你也不能败坏我吉家门风!”

    吉美瑾似笑非笑的看向手足无措的吉美玉,“父亲别急,我怎会做出此等不孝不悌之事,我只是在教妹妹,别有用心之人想做什么就会做什么,和蛋有没有缝又有什么关系。”

    吉良洲和周氏双双瞪向吉美玉,“你且闭嘴吧!”

    吉美玉委屈,忍不住看向弟弟,却见他正神游天外,根本没把眼前事放在心上,气极,却也只能暗自气闷。

    吉美瑾发泄一通,吉良洲夫妇也冷静下来。

    吉良洲见长女倔强模样,有些心亏,可也烦恼不已,“这事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这是要毁了我吉家!”

    吉美瑾垂眸,还能是谁呢。

    只是没想到,她竟再次看走了眼。

    她以为能保家卫国的男人至少在道德上该有自己的坚守,谁知为达目的,竟也使出如此不入流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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