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信

    一辆低调的驷驾马车缓缓驶进东十八坊的街道。

    车中坐着一位发丝银白,端庄慈祥的老夫人,乃承义侯夫人李氏。

    她听着车外百姓们的叫卖闲谈,面带微笑。

    “……仗着长得美,到处搔首弄姿,听说那条街上府里的少爷们都被她撩拨过!”

    “嚯!这可忒不要脸,如她这般,即便容貌绝色,谁家敢娶?”

    “你不知道吧?她早与城西贺家做亲,听说那家少爷是个会读书的,十六的年纪便中了举人,早有文名!”

    “你们说的谁?十八坊吉家的大闺女?真是她?”

    “哟,正是她,怎么,你也知道?”

    “如何不知,早前贺家就要下定礼,偏偏路上被乞丐冲散队伍,那贺家少爷被推进河里受了不轻的伤!我此前听着,只觉这女子八字不算好,怎么着,听你们说起,竟连做派也欠妥?”

    “岂止欠妥,哎哟,你是没看见,她……”

    李老夫人脸上的笑落下去,让人停下马车,吩咐跟车的嬷嬷:“你去打听打听。”

    “是。”

    嬷嬷下车,半刻便回,低声禀道:“老夫人,听街坊所言,的确是咱们要去的吉家,那姑娘……名声不算好。”

    李老夫人皱眉,“按说不该,这可是太妃娘娘看重的人。”

    嬷嬷道:“昨日进宫时听太妃娘娘说起,似是与那女子才见过一面,被蒙蔽也是有的。”

    李老夫人沉吟片刻,终是道:“先不去,进宫,此事关乎代王终身,不可轻忽,回禀太妃娘娘后再做定夺。”

    于是马车回转。吴太妃听到禀报时有些吃惊,“竟这么快?”

    忙把人请进来,见李老夫人脸色凝重,便生疑心,待听到她禀报,顿时沉默不语。

    李老夫人瞧着她的脸色,想了想,诚恳道:“娘娘,代王乃何许人也,便是天底下最好的名门闺秀也配得,以吉家姑娘的名声,实在配不上代王。”

    吴太妃一笑,拍了拍老姐妹的手,“我知你是真心为我儿着想,但你误会了,这其中尚有隐情。”

    此事吴太妃已经思虑清楚,所谓流言想必出自贺家。

    看来就如当时厉将军所言,他们并未受住妻荣夫贵的诱惑。

    只是做法实在叫人齿冷,退亲已是伤害女子名节,竟还要传出此等腌臜流言,若是烈性女子,岂不是要害人性命。

    只盼那小姑娘是真通透,不至于被此事打倒。

    她心里又是关心又是着急,道:“好姐姐,你且再替我跑一遭,尽快将此事说和。”

    见她欲言又止,笑道:“你且放心,流言之事我自会处理,等我儿媳过门,到时你多见几次,便知她当真是个难得的妙人。”

    李老夫人无奈一笑,“既然太妃娘娘已有定夺,臣妇便替您办好此事。”

    眼看儿媳就要到手,吴太妃心情很好,笑呵呵道:“到时请你吃我的儿媳妇茶。”

    李老夫人从吴太妃宫里告辞,此时等在宫外的嬷嬷却遇到礼王,正恭敬回话。

    “你们老夫人又进宫瞧姨祖母?”

    李老夫人与吴太妃年少时便是闺中好友,宫中诸人皆知晓,连带对李老夫人也亲近几分。

    嬷嬷也是熟悉礼王的,说话便随意些,行礼后笑道:“老夫人替太妃娘娘办事,途中遇到些难题,这才折返。”

    礼王好奇,“姨祖母有何事不叫我们这些晚辈去办,何苦劳动李老夫人大驾。”

    这是关心自家老夫人呢,嬷嬷更是欢喜,脱口便把去吉家给代王相看的事说了。

    末了又觉不妥,忙道:“哎哟,瞧我这嘴,遇着您真是什么都包不住,到底事关女子名节,您只当听个趣儿,可千万别外传了去。”

    礼王心中早已掀起波澜,面上哈哈笑道:“嬷嬷放心便是,我也忧心小皇叔的婚姻大事,若能成,我也欢喜,又哪里会搅和。”

    说着看了眼天色,“时辰不早,我还有些事务要办,便先走了。”

    嬷嬷忙恭送,“您请便。”

    走出宫门口,礼王忙对车夫道:“快快,赶紧去厉梁宸府上!”

    同行的侍卫道:“王爷,不如慢些,小心冲撞了您。”

    礼王哈哈大笑,“不能慢!我且去看戏呢,厉梁宸那家伙想着算计姨祖母,谁知姨祖母闷声不响截胡,眼看到手的媳妇儿要飞,我得亲自去看看他的脸色!哈哈哈!”

    大将军府离宫门并不算远,很快便到。

    厉梁宸早在大门恭候。见了礼,众人簇拥着礼王往府里去。

    一路上礼王都在笑眯眯打量厉梁宸,后者纵使觉得怪异,但一向沉得住气,因而并未多问。

    直到在花厅坐下,下人端来茶水,礼王慢悠悠品了口,赞一声好茶,见厉梁宸依旧稳坐八方,不由啧啧有声。

    “你不好奇我今日上门是为了什么?”

    “王爷欢喜而来,想必是有好事。”

    “哈哈哈!好事!当然是大好事!”

    礼王笑得前仰后合,丝毫不顾仪态,这真是少有的事,厉梁栋等人都好奇不已。

    笑够了,礼王擦了擦眼角的泪,道:“别说本王不够朋友,我可是特意背着姨祖母给你通风报信来了。”

    厉梁宸看向他:“哦,那可要多谢王爷。”

    见他依旧不急,礼王悠哉哉道:“出宫时,我遇见承义侯府李老夫人的座驾,他家嬷嬷告诉本王,李老夫人早前去了东十八坊,特意为小皇叔相看未来妻子。”

    说罢,笑眯眯的盯着厉梁宸,不错过丁点他的反应。

    果然,厉梁宸平稳的表情滞了下,放下手中茶杯。

    身后厉梁栋疑惑道:“东十八坊,怎么有些耳熟?”

    明月:“吉家就在东十八坊。”

    “哦,吉家,不是,吉家!”

    厉梁栋猛地看向厉梁宸,“将军,那不是你——”的媳妇儿嘛,对上他冰冷的眼神,厉梁栋果断闭嘴,可脑海里乱糟糟的。

    所以太妃娘娘在和他们将军抢媳妇儿?

    厉梁宸竟还坐得住,至少面上不见异样,招手叫来明月,附耳说了几句话,明月告辞离去。

    礼王瞧着,不由好奇,“你打算做什么?”

    又道:“我听那嬷嬷说,李老夫人在吉家附近听到些对吉姑娘不利的流言,所以半路回转,想必姨祖母会放弃也不一定,你倒不用着急。”

    厉梁宸却笃定道:“不会。”

    “哦?你如何觉得不会?”

    “之前我用吉姑娘已有未婚夫的理由打消太妃娘娘的想法,可之后她老人家再次兴起念头,甚至叫人上门说合,可见娘娘定然对吉姑娘十分满意,再者她老人家眼明心亮,这一看就是别有用心之人散布的流言如何会信?何况,只要吉姑娘成为皇妃,些许流言罢了,何敢存于世?”

    流言猛于虎?

    那只是对普通人罢了。

    当身处高位,什么流言不能覆灭,又什么流言不能新生?

    这对吴太妃来说根本不是事。

    礼王连连点头,又道:“既然姨祖母不会放弃,你却不见丝毫惊惶,怎么,你是打算把吉姑娘拱手让人?”

    厉梁宸淡淡道:“我与她已经说定,如何让?”

    礼王吃惊,“什么意思?你私下见过她了?”

    厉梁宸:“我有心聘她为我府主母,岂能不问过她的意见?”

    礼王一怔,以厉梁宸的权势地位,要娶一个女子娶就娶了,竟还去问人家愿不愿意?

    他又有些好奇,“如果她不答应呢?”

    毕竟那是个十分有个性的女子。

    厉梁宸一直寡淡的面容上忽然略过一抹笑意,道:“她不会不答应。”

    礼王莫名觉得他这幅模样有点碍眼,嫌弃的咦了声,又道:“可只要李老夫人赶在你之前到吉府,你觉得吉家会拒绝皇家的婚事?”

    厉梁宸老神在在。

    礼王觉得不对,“你真不急?”

    厉梁栋笑着道,“王爷,您放心吧,我们将军请好的冰人如今就在东十八坊,就等着贺家退亲后上门呢。”

    礼王:“……”

    所以是他白操心了?

    ***

    吉家这边。

    自早上闹过一场,吉府气氛就有些不对。

    吉良洲着人出去打听流言来历,又让人去想办法遏止。

    吉美瑾回到小院,坐在廊下,透过狭窄的天井,望着有些阴沉的天空发呆。

    时有微风拂过,吹动衣角,翻飞间,勾勒出她纤薄细致的身躯轮廓,纤秾适度,娇媚美好。

    可她一动不动,那美好便失了灵魂,像极了塑像。

    喜丫静静陪在一旁,时不时觑着她的脸色,明明没什么表情,可不知为何,她越看越心酸,竟有些想哭。

    后来终于啜泣出声。

    吉美瑾被惊醒,转头看她,诧异道:“怎么哭了?”

    喜丫擦了把眼泪,问道:“主子,你是不是很难过?是不是很想哭?”

    吉美瑾愣了愣,微微一笑,“别担心,之前有些,现在不了,也不想哭。”

    “真的?”

    吉美瑾点头,喜丫又看向她垂在一侧的左手,“那主子你还疼吗?”

    吉美瑾抬头手,挽起袖子,小臂上有条巴掌长两指宽的褐色伤疤。

    已经擦过药,药效也不错,伤口没肿起来,约莫五六日就能好,甚至不会留疤。毕竟是吉良洲让人送来的上好烫伤药。

    她平静收回目光,“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呢,那可是滚烫的茶水,老爷怎么能这么做呢?”喜丫又担心又气愤。

    吉美瑾笑了笑,“喜丫,这世上能真切把自己放在心里的只有自己,千万不要对其他人抱有太多期待。”

    这话听着就让人心酸,喜丫急了,“才不是!在喜丫心里,您是比喜丫命还重要的人,喜丫心里全都是您!”

    小丫头一脸急切,稚嫩的小脸涨红,清澈的圆眼睛里全是她。

    心头涌动,也只无奈摸了摸她的头发,“傻丫头。”

    话音才落,王嬷嬷来了,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姑娘,贺家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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