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

    因厉梁宸八日后便要南下剿匪,两家便把婚期定在七日后的四月二十六。

    此后,吉府每日都有将军府的人上门,几乎一日一礼,诚意十足。

    周围邻居本就羡慕极了吉家攀上大将军府,见厉家对吉家如此用心,更有不少人家开始拉关系说好话,哪里还有往日的高不可攀。

    吉良洲特意休沐招待,瞧着吉府一日热闹过一日,一张脸几乎笑出褶子。

    四月二十四,大将军府送来聘礼。

    打头的是黄金百两、白银两千两,高大健壮的何曲马一对,金茶筒、银茶筒,绸缎、玉器、龙凤呈祥珐琅盘,三牲、四京果、四色糖、茶叶、香炮镯金等等,整整二十四抬。

    尤其那对何曲马,步伐稳健,溜光水滑,黝黑的皮毛在阳光下反光,围观的人群阵阵惊呼。

    吉良洲迎着众人的灼热视线,浑身轻飘飘,仿佛要升天一般。

    其中还有两位婢女,说是厉将军特意送给吉美瑾使唤,吉良洲直接把人送到吉美瑾面前。

    一个叫章丹,高挑劲瘦,五官大气,神色沉着,不是普通侍女打扮,一身深色劲装,腰间悬挂长剑,气势不凡。

    一个叫荼白,与章丹同样装扮,甚至高矮长相也十分相似,只不过她脸上带笑,皮肤也略白,看起来性格要活泼许多。

    这气势实在不像婢女,倒像军营里出来的女兵。

    大将军府如此大手笔,吉良洲便觉得之前为吉美瑾准备的嫁妆拿不出手,与周氏商议添些东西。

    “再加一个铺子,一个庄子,压箱底的银子也多加一千两。”

    周氏蹭地站起来,好不容易压下怒意,勉强道:“老爷,已准备一个铺子,一个院子,大将军府的金银也让她全数带回去,已是极丰厚了,您不信出去瞧瞧,附近哪家嫁女有像咱们家的。”

    吉良洲哼声,无不得意,“这附近也没哪家能把女儿嫁进大将军府的。”

    周氏一噎,绞尽脑汁道:“银子也就罢了,可咱们家也没多余的铺子和庄子了。”

    吉良洲想了想,“先把你给美玉准备的铺子挪一个出来,去年咱们不是在城郊置办一处五百亩的庄子,把那个给她。”

    周氏气了个倒仰,正要反驳,恰好被来请安的吉美玉听个正着,冲进来怒气冲冲道:“父亲,您凭什么把我的东西让给她!不给!”

    见她如此无礼,吉良洲眉头一皱,到底按捺脾气,解释道:“不是叫你让给你大姐,是先挪用,往后再给你补上。”

    “那也不行!我的就是我的,凭什么给她!”

    吉良洲强忍怒气,对周氏道:“你劝劝她,我稍后再来。”

    起身要离开,吉美玉见此大叫道:“谁劝都没用!父亲你就是偏心!眼看她嫁了个将军上赶着巴结,要巴结你们自己巴结,我不愿!而且您别忘了,现在吉家的店铺田庄都是我母亲带来的,与她吉美瑾没有丝毫关系!”

    周氏脸色骤变,厉喝出声:“美玉住嘴!”

    然而已经晚了,吉良洲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目光冷厉,“你母亲带来的谁都不能动?连我这个一家之主也没资格是吗?”

    周氏吓得肝胆俱颤,顶着吉良洲冰冷的目光将吉美玉拉到身后,颤巍巍地挤出一抹笑,“老爷,美玉不是故意的,她、她就是年少无知,您千万被和她计较!”

    吉良洲的脸色极其冰冷,审视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我怎会和她计较,我倒是想知道,这些话她是从哪里听来的?你说的?还是你娘家说的?”

    周氏腿一软,险些站不稳,那点子笑再也挂不住,抖着嘴皮子道:“老、老爷,真真没有,您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从来都是您说了算。我这就把铺子和庄子的地契找出来,便是那一千两银子,我也出了,就算是我这个做继母的一点心意。”

    吉良洲理了理衣袖,道:“既有心,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周氏大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手软脚也软,谁知吉良洲突然看向站在角落里的丫头,侧身对她道:“我今晚有些公务要办,就在书房歇,晚上就叫这丫头服侍。”

    周氏脸色发白,看着从角落里走出来的二丫,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可她此刻什么也不敢说,只能强笑着道:“是,我知道了。”

    吉良洲带着二丫走了,周氏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王嬷嬷忙上来扶住,“夫人,您没事儿吧?”

    吉美玉白着脸战战兢兢道:“娘,您怎么了?”

    周氏身上软得厉害,看向吉美玉的目光却仿佛要吃人一般,夹杂着怨愤和厌恶,吉美玉被钉在原地,惊得忘了反应。

    这时门帘被掀开,吉光耀大剌剌走进来,见情形不对,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周氏顿时像找到主心骨,抓住他的手臂哭诉,“光耀,你父亲厌了我!”

    断断续续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吉光耀不敢置信地看向吉美玉,“你是猪脑子吧,这种话也敢当着父亲的面说?”

    吉美玉也后怕不已,还觉得委屈,“可那明明是我的嫁妆铺子!”

    “你的?”吉光耀嗤笑,“你搞清楚,在你嫁人前,那是咱娘的,咱爹有权力处置,除非你嫁人,地契到你手里,你才有资格说是你的。”

    吉美玉眼泪扑簌簌落下,“连你也骂我,你也要巴结那个贱人是不是?”

    吉光耀嫌弃的收回目光,对周氏道:“娘,要我说,爹让给那一个添嫁妆的时候,您不仅不该拒绝,还得欢欢喜喜主动多加点!”

    周氏愣了,“儿子,你说什么傻话呢?”

    吉光耀翻个白银,“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您想想看她嫁的什么人?那可是大将军府唯一的掌权人!手握重兵,掌有实权!只要交好,往后咱们要多少铺子田庄没有?”

    周氏豁然开朗,呐呐道:“难怪你爹突然这么大方……”

    吉美玉却不信,“这个时候去巴结你不觉得晚了吗?别忘了咱们以前是怎么对她的?”

    吉光耀瞪眼,“你别胡说,咱们虽对她不亲近,可也不像别家虐待,她亲娘没给她留下多少东西,如今我们大方,她手里有了银子,多少也会记着我们的好。”

    吉美玉不说话,可心里依然堵得厉害。

    她不觉得吉美瑾能讨好,她也不愿去讨好,凭什么呢?明明这个家里她才是那个最尊贵的小姐,可就因为吉美瑾嫁了个好人家,所有人都得巴结她!

    现在更是要夺走她的嫁妆!

    她吉美瑾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凭什么!

    她恨红了眼睛,周氏却忍不住问吉光耀,“你真觉得吉美瑾会记咱们的好?”

    吉光耀笃定道:“谁会嫌钱多呢。”

    周氏便信了,本也在吉良洲面前承诺会给出那些东西,如今不过是更心甘情愿些罢了。

    可一想到闹腾一回东西还是给出去,却白白便宜二丫那贱丫头,周氏心里怎么都气不顺,于是愈发看吉美玉碍眼,口气不算好的将她撵了出去。

    吉美玉抹了把眼泪冲出房间。

    这晚吉良洲果然不曾回后院,周氏伤心恼恨的同时也认命,独自哭了一场。

    ***

    次日,吉府往大将军府送嫁妆。

    吉美瑾被请到正房。

    院子里外摆满扎了红绸的嫁妆挑子,看起来颇为壮观。管家领着各人正在清点,见到她,众人忙恭恭敬敬行礼问好。

    吉美瑾点头示意,被王嬷嬷迎进房里。

    吉良洲打开一个黄花梨的木匣子,从里面取出嫁妆单子递给她。

    “你也知道家中情形,比不得那等底蕴深厚的人家,你母亲也不曾留下多少东西,这些,一半是父亲这些年存下的体己,一半是夫人所出。与大将军府的富庶无法比,但我们也算尽力。”

    吉美瑾接过,大体扫了眼,打头便是两个铺子、一个西坊区的院子,一个郊外五百亩的田庄。余下吃穿用度、金银器物等,虽算不上顶好,但也不错了。

    总共六十四台,零零总总写满十来页纸,合起来像本书,比之上辈子嫁给贺安澜时的二十四抬三页纸,已是翻了好几倍。

    吉良洲又拿出相应的房屋地契、仆妇身契,以及一沓银票。

    “这些银子给你压箱底,当初大将军府送来的金银折算约莫三千两银,我这里给你补上一千两,虽不算多,但也算你嫁过去后的一番保障。”

    上辈子的压箱底只有八百两。

    她起身向两人道谢,“为了女儿的婚事,劳累父亲和夫人,您二位的心意,女儿铭记于心。”

    见她记情,吉良洲满意不少,便是大出血的周氏也不那么肉疼了。

    她站起来,亲密的扶起吉美瑾,一脸感慨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们做这些无怨无悔,只是你嫁人后可千万不要忘了家里,虽我不是你亲娘,这些年里也偶有些龃龉,可你到底是在我眼前长大,人心肉做,眼看你要嫁人,便是我也不舍,何况你父亲。”

    没想到她竟能说出这样一番情深义厚的话,吉良洲听了不由感动,看向周氏的目光温和许多,周氏见此,心头一喜。

    吉美瑾也十分感慨的模样,甚至微红眼眶,回握周氏的手道:“您放心,我一定记得父亲这些年对我的教诲,记得您对我的好,记得弟弟妹妹们的友爱。”

    周氏愈发满意,不由琢磨着大婚过后,是先给光耀安排个轻省的职务,还是拓宽下娘家的生意。

    晚上,吉美瑾正在清点自己的物件儿,忽然喜丫进来禀报,“主子,二姑娘来了。”

    吉美瑾挑眉,让把她请到待客室去。她换了件外裳过去,见到吉美玉一笑,“可真是稀客驾临,妹妹怎么突然到我这里来了?”

    吉美玉脸色讪讪,忽然歉疚道:“姐姐,我是特意来给你道歉的。往日我和光耀对你多有怠慢,如今你马上就要出嫁,往后我们兄妹再不能轻易相见,望姐姐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

    说着,接过丫鬟手里的小匣子递给她,真诚道:“姐姐,这是我和光耀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去将军府打赏下人用,只是不算多,你别嫌少。”

    吉美瑾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匣子散碎银两,约莫百来两。

    她笑了笑,“这些都给我?”

    吉美玉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眼底闪过心疼,可果断点头,“嗯,全给你的。”

    吉美瑾毫不犹豫的收下,“既是你们一番心意,那我就收下了。”

    吉美玉脸皮抽痛,却挤出一脸笑,又道:“姐姐,我和光耀办了个小宴,想着在你出嫁前我们兄妹说说话。”说罢殷切地看着她。

    吉美瑾遗憾道:“我倒是想去,只是眼下已经不早,我还有不少东西没收拾,怕是耽误不得。”

    吉美玉脸皮一僵,很快又笑道:“姐姐,如今这满府的下人随你差遣,你只管交给别人,谁敢懈怠。”

    吉美瑾摇头,“你不知道,父亲和夫人给了我不少压箱底的东西,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因此得亲自看着。”

    吉美玉已经有些笑不出来,“姐姐,你马上就是将军夫人,谁敢贪墨你的东西。”

    吉美瑾:“倒也是,可我眼皮子浅,没见过那些好东西,真是一步也不想离开。”

    吉美玉:“……”

    再三软磨硬泡,就是不能让她松口半分。吉美玉到最后快要压不住怒气,只能不甘告辞。

    吉美瑾看着她含恨的背影,摸着那匣子银子,幽幽道:“有爹有娘的孩子就是单纯。”

    笑也好,怒也好,都摆在脸上。连手段也耍得如此可爱,想要算计她,竟还先送银子。

    她笑了笑,喊来荼白,“你跟上去,看她打的什么主意。”

    “是。”

    半刻钟后荼白回来,脸上惊色未收,“大姑娘,二姑娘房里竟藏了个男人。”

    吉美瑾一顿,“不是吉光耀?就是我那继弟。”

    荼白摆手,“不是!三少爷我认识,那是个年轻俊朗的陌生男人。”

    吉美瑾抚掌大笑,“想必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大婚前竟还有这等好事,怎能错过她一番好意,走,瞧瞧去。”

    说完兴冲冲往外走,留下荼白和章丹面面相觑,荼白愣愣道:“这、这事要不要告诉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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