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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明月接手蔡家的事,吉美瑾轻松不少。

    之后几日,她开始熟悉整个将军府的运转,厉琳身体也在好转,她便先拉来肖氏和厉琳,让两人带她在府里转转,既能锻炼,也能多说说话,彼此熟悉。

    这日三人转到祠堂。

    这里吉美瑾来过,但当时因诰命的事太过震惊,并未看仔细,如今一看,真是静谧又威严,看守的守卫也比别处森严些。

    她们当然是进不去的,只在外面看了看,又转去后面,走到一处竹林时,肖氏忽然让随行的仆人都停下,道:“我们娘几个进去说些悄悄话,你们可不准偷听。”

    肖氏身边的张嬷嬷笑道:“老夫人赶紧去,老奴给您看着她们。”把众人都给逗笑了。

    进去后,发现里面也没什么,修葺一座草亭,里面有石制圆桌和三张凳子。

    吉美瑾正要拿手绢上前擦凳子,肖氏握住她手,神秘兮兮地告诉她:“那张凳子瞧见没?那下面是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是老爷早些年带着几个忠仆悄悄挖的,整整挖了三载!”

    吉美瑾惊住了,难怪瞧着那石桌略有些不同,仔细看才发现是底盘较普通石桌要宽和高,原来下面竟然内有乾坤。

    又不免想到,厉老爷子早早想好退路,是为了什么?

    一时不免胡思乱想,肖氏见她脸色沉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安抚,“也别怕,只是我们老爷一贯思虑长远,比如他继承将军府后立时分家,比如他带着一个儿子征战时家中必然留下另一个,再比如这个,也就是以防万一罢了。”

    说着满是怀念道:“可惜他死得早,你没能见着他,否则,你就会发现他是个极有趣的人。”

    说罢亮晶晶地看向她,“你看宸儿,总冷着张臭脸,看起来威严又吓人是不是?我告诉你,他早先可不是这样的。”

    一旁的厉琳也忍不住露出笑意,肖氏笑着道:“当初他可是只皮猴,咱们这府里的犄角旮旯,那树上,那池塘里,就没有他没涉足的地儿。他太过活泼,喧闹,他爹受不住,后来便逮着他读书,读完书写字,写完字不算,只要他太过调皮,他爹就抓着他念经,整整两年,宸儿有天莫名就改了性子,整天挎着脸,不吵不闹,他爹满意了。”

    厉琳接口道:“可二哥变安静了,父亲又觉得不对味儿,又去撩拨他说话,偏偏二哥再懒得做出表情,于是那脸色愈发冷凝,直到如今,人人都以为他是当了大将军后才变成那副模样的。”

    吉美瑾想到新婚那晚,他那些猛烈的动作和胡言乱语,当时只觉得他私底下竟也是个孟浪的,如今才知道,那竟也是他的本性。

    想到这里,莫名红了脸,忙拿帕子遮了遮,继续听她们说起往事。

    看得出来,虽难免惋惜、遗憾,可更多的是怀念和欢喜。她意识到,有老爷子在的厉家,定然是幸福又美满的。这也难怪满是戾气的将军府里养出了两个柔软又善良的女人。

    她静静听着,不时附和笑一笑,心底,多少有些羡慕。

    没想到第二日就收到他的信。

    吾妻美瑾: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离京已数日,车马奔劳,忽见途中美景,不期起念吾妻,不知安好否?

    母亲柔顺,骤然分离,必寝食难安,盼多加安抚,且遇事难决,不必事事请教,汝可自行决策,须知,汝乃吾妻,亦为府中主母,无人可欺,安有不驯者,严加管教,须知棍棒出威严,不必手软。

    另,吾妹大病初愈,多愁善感,偏柔顺静谧,不喜言笑,且未能得见吾面,必哀戚不言,望吾妻多加开导,若令其外出闲游,相交好友,则幸甚,吾必感念。

    吾一切安好,不必挂怀。

    盼吾妻顺颂时宜,百事从欢。静候回信。

    夫,梁宸。

    吉美瑾挑眉,这才是一封正经家书。但也因为太过正经,尤其是经过第一封书信,她才能第一时间察觉怪异。

    为什么不问问薛家的事?厉琳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她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明明第一封信再三叮嘱她不能乱来,这次怎么不见一个字?

    这封信里,唯一让她觉得有用的便是那句‘吾一切安好,不必挂怀’。

    她不觉得这是厉梁宸忘了,而是,不方便再说那些话。

    想必是距离京城渐远,便是通信也不安全起来。

    不由凝眉,看来这位蔡伯的手伸得比她想象的要长,只是不知二壮或者明月那里,能不能查到些有用的消息。

    ***

    贺家。

    当日他们从吉家匆匆逃回,不仅贺父被章丹那一巴掌扇得半昏迷,便是黄氏,一股气泄下,也被吓得不轻。

    贺安澜不得不打起精神照顾二老,又是请大夫,又是熬药,艰难熬过一夜,眼见二老好了不少,学官忽然上门,说有人揭发他当年偷盗他人文章为自己所用,特来查证。

    贺安澜忽然愣住,犹如一盆凉水蔸头淋下。他没想到,吉美瑾竟然还不放过他。

    然而说起这件事,其实其中有些渊源。真切地说,贺安澜并未偷盗他人文章,而是当时年纪小,性子活泼,有些贪玩。恰好老师丛山先生布置一篇任务,他偷跑出去玩没能及时完成,又怕先生责罚,这时一位师兄站出来说他写了一篇,可以拿去一用。

    贺安澜当然知道这是不对的,但那师兄家贫,不好意思地告诉他,若介怀,可付些银钱就当买去。他一想,既能解决自己的危机又能帮助师兄,何乐而不为。

    因此买下师兄文章,匆匆抄写一遍,抄写时便隐隐觉得这篇文章十分不错,拿去给老师一看,果然大受赞赏,随后老师又将文章在同袍间传阅,渐渐的,贺安澜因此有了些名声。

    可这名声与他来说无异于偷盗,内心十分不安,他将此事告诉父亲,想要父亲陪他去老师那里说明实情,但贺父因着这份名声已是受了不少欣羡,内心得到极大满足,哪里肯,于是,此事便不了了之。

    但这件事贺安澜一直压在心底,上辈子他将事情告诉吉美瑾,也并未说明详情,只说自己对不起师兄,是个小偷。

    但这辈子,他谁也不曾说过,因此当吉美瑾当众说出此事时,他一度以为是师兄不忿,可也终于有了种背负的秘密被勘破后的轻松。

    然而,他尚不知道这份轻松将会给他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

    读书人最重清名,即便当年的事说清楚后,也不过是银钱两清的交易,可文章这种冰清玉粹的文雅物事如何能与铜臭相融?

    即便他说清缘由,那位师兄也出面作证是他主动要的银钱,可既沾上银钱,又将别人的东西为己用,种种行为,已是亵渎读书人的清高,并且偷奸取巧的行为最为读书人所鄙夷。

    事情传开的当天,贺安澜一朝清名毁于一旦,甚至有与他交好的同窗朋友,上门唾骂,扔给他绝交书,贺家门前被人指指点点。

    贺父知道后,再次气昏了过去,贺安澜只能木然地先照顾父亲。

    谁知每过多久,一位娇娇俏俏的小妇人带着一五六岁的童儿上门哭诉,说贺家老爷乃是她孩子的父亲,听闻其重病,心中不安,这才上门探望。

    这时代,青楼女子的做派便与普通女子不同,她那身穿红着绿,扭扭捏捏的模样,顿时便叫好些看热闹的人给叫破,乍闻在外一向以严谨古板闻名的贺老爷,竟在外养了一青楼女子为外室,甚至连孩子都好几岁了,顿时轰然炸开,种种异样的目光压得贺安澜脸色雪白,背脊寸寸弯曲。

    带给贺家致命一击的是下午,贺家族人带着官兵上门,也不进屋,就在大门口大骂贺父当年因为儿子中秀才,便以免去田赋为由侵占族中田产。

    大周朝的律法规定,秀才可免去五十亩田地的田赋,举人能免去四百亩。贺家足有五百亩地,但经过彻查以及贺氏族人作证,其中只有二十亩是他自己家的。

    那族人痛斥贺家贪婪,早年占得田地后还假惺惺地让族人种田,后来也不知他们家里如何操作,那些田地纷纷成了贺家的,害得一位寡妇带着稚儿因此自尽。

    旁人听得纷纷面露不耻,“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家人看着人模狗样的,谁知连族人也坑害。”

    “是啊,这还是读书人呢,行事比那街头下三滥还要恶毒,真是长了见识。”

    “这就叫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族人听见,只觉出了口恶气,指着面如死灰的贺安澜道:“告诉你父亲,你们一家已经被从贺氏族谱中除名,以后不论你们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千万别说是我们贺家人!”

    官差道:“还请贺丛文出来吧,有人递了状子,这事得到衙门说清楚。”

    贺安澜一双眼睛早已失去光彩,灰蒙蒙的,他尝到口中腥甜,咽了咽。

    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屋里忽然传来黄氏的惨嚎:“儿啊!安澜!快来,你父亲不行啦——”

    贺安澜脸色剧变,再也顾不上其他,转身往里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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