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

    走进清晖院,就见丫鬟婆子们大多站在门外,正房里传来些抽抽噎噎的声音。

    小丫鬟见了她正要进去禀报,吉美瑾抬手阻止,走进门边,在一群丫鬟婆子微微瞪大的眼睛里,光明正大的偷听。

    “……您也知道,咱们身为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有了孩子,还要为他们操心操肺。我当初一定要把芸芸带在身边,也是不舍得她,虽我知道您是真心疼爱孩子,可旁人却不一定。芸芸又是个懂事的,我嫁入张家后,除了要操劳家中内外庶务,又给她生了弟弟妹妹,她心疼我,小小的人儿就能帮着照顾弟妹,您看,她这样孝顺,我怎能不为她打算?”

    说着又抽噎几声,继续道:“如今这府里有了女主人,我听说,便是您和琳琳房里的事她都事无巨细要过问,这……这像什么话,您和琳琳才是这府里正儿八经的主子,她一个外来的,在这里操什么闲心,便是奴仆,做好分内事也还得一二空闲呢,她紧巴巴地盯着您二位是要作甚,左不过是听闻您掌着我们芸芸的嫁妆,加之琳琳之后嫁人也得要嫁妆,她都妄想抠在手里罢了。老夫人,这就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弊端,大多掉钱眼儿里出不来的。”

    语气真是推心置腹。

    吉美瑾忍不住笑了,旁的丫鬟婆子们惊恐地看着她冒冷汗。

    这时屋里传来肖氏犹豫的声音,“这……这不至于吧,她没从我这里要什么呀?”

    那女声苦口婆心道:“老夫人,要不说她心眼儿多呢,她刚嫁进来不久,这都是她的手段,不过些看似孝敬您的表面功夫,您看,这才多久,您就已经向着她说话,这要是再过些时日,您不得事事信任她,到时候这个家不权权都是她做主,到时候琳琳的婚事您是不是会交给她?到那时,她不是想做什么做什么?想拿什么拿什么?”

    肖氏的声音惊疑不定,“是这样吗?”

    “自然是的!”女声笃定道,推心置腹一般,“虽我如今再嫁,可再如何,我和您也做了好几年的婆媳,与她比起来,孰长孰短?”

    肖氏毫不犹豫道:“自然是你?”

    吉美瑾挑眉,丫鬟婆子们顿时冷汗津津。

    “这不就是?比起她个才嫁进来的,您总是要更信我不是?难道您觉得我会骗您?”

    肖氏犹犹豫豫,“大概是……”

    女声立即道:“所以啊,您就该把芸芸的嫁妆现在交给我,若是您信得过,不若把琳琳的也交给我,您到时定会给她陪嫁些田庄铺子吧,我现在就给她经营好,到时候她还额外挣得些金银,岂不更好?”

    肖氏不解道:“可……我给琳琳准备的铺子现在就有人经营,每月也有进账啊?”

    女声:“……”

    吉美瑾险些没笑出声来。

    “那您就把其他的先给我保管吧,例如金银财宝,古董字画,这些东西若是落入那个手里,到时候可不定您还能拿回多少来?”

    肖氏:“那给你了,又能拿回多少来?”

    女声:“……”

    “噗!哈哈哈!”

    吉美瑾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被章丹扶着,前仰后合的走进屋里。

    屋子里的人一副见鬼的模样盯着她,坐在上首的肖氏却大大松了口气,甚至不顾规矩迎下来,抓住吉美瑾的手道:“美瑾啊,你终于来了,张夫人来了好一会儿,与我说了半歇道理,可我好些都不懂,就等着你来替我说说呢。”一脸焦急怯懦,真心实意极了。

    吉美瑾又忍不住笑,才发现这位婆婆也是个有趣的人儿。

    这时那位张夫人已经站起来,青白的脸上面上挤出一抹笑,“这位想必就是将军夫人吧?”

    她长着一张圆脸,身形偏瘦,不笑的时候眼角嘴角耷拉着,本该讨喜的模样,显得略有些刻薄。

    身旁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打扮倒精致贵气,头上还插着两只珠钗,和她母亲很像,一张小圆脸,但怯怯的,手里捏着张帕子,悄悄看了她一眼,与她对上后立马垂下眼睛。

    这应该就是大爷和萧氏的女儿厉芸。听章丹她们说起,应当已经十岁,但眼下瞧着倒不怎么像。

    吉美瑾扶着肖氏在榻上坐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才笑吟吟地看向母女俩。

    她虽是个笑模样,但萧氏不知道她听了多少之前撺掇肖氏的话,因而这会儿有些心虚,吉美瑾不说坐下,她便不敢坐。

    “来,过来我看看。”

    吉美瑾没有理会战战兢兢的萧氏,招手让小姑娘上前。

    厉芸小心翼翼瞧着她,吉美瑾到底不会和小孩子过不去,因而面对她时笑容也真诚几分,厉芸是个敏感的性子,也能感受到,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是先看母亲。

    萧氏这会儿正心虚,吉美瑾又是个美的极有攻击性,且气势也很有攻击性的人,她莫名就有些气短,因而也不敢说什么,推了推她,勉强笑了笑道:“去吧,这是你婶婶。”

    小姑娘这才犹犹豫豫地走到她面前,小手捏着帕子,屈膝行礼,弱声道:“婶婶。”

    小小年纪礼仪周全,看得出来调教得当,可惜没有半点孩童该有的天真和活泼。

    “好孩子,快来婶婶看看。”

    吉美瑾将她扶起,抓着她手后便感觉握着一双贴着皮的骨头,眉梢一跳,另一手正要去扶她手臂,小姑娘却应激般的躲了下又立马不动了,低垂的眼睛下意识看向她身旁的肖氏。

    吉美瑾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嘴里夸着道:“可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手里把人送到肖氏那里,笑道:“方才在外面听张夫人和母亲说的热闹,我略听了几句,似是在说什么嫁妆?铺子?”说着话,目光就转到萧氏身上,“不知道是夫人哪位亲朋家里要嫁女儿?”

    萧氏根本不敢对上她的目光,心情跟着她的话一上一下,听到最后才松了口气,笑容也轻松几分,“是,我夫家那边的一个亲戚下个月要嫁女儿。”

    “这样啊,”吉美瑾点头,“我瞧着夫人是个热心肠,想必到时候一定会去帮忙吧?”

    她不揪着之前的话头,萧氏求之不得,顺着话音道:“是,毕竟亲戚一场。”

    吉美瑾又点头,“夫人真是能干,既如此,到时候夫人肯定忙不过来,芸芸就暂且留在府里,让母亲替你照顾些时日。”

    萧氏愣住,反应过来后一急,忙道:“这、这怎么好……”

    吉美瑾淡淡打断她,“有什么不好?毕竟夫人还有一双稚儿要照顾,到时候恐怕分不开多余的精力在芸芸身上,总不能叫咱们将军府的小小姐像丫鬟般去看顾弟妹吧?”

    这是拿她之前的话来堵她的口!

    萧氏立时明白,这位将军夫人定是听到了她之前的挑唆,顿时一张脸青里泛白,对上吉美瑾笑里带着嘲讽的目光,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不吐口,气氛便僵持下来。

    吉美瑾淡淡道:“母亲也想芸芸,芸芸留下来,也算是替她父亲尽孝,想必张夫人定然理解。”

    孝道历来是座大山,吉美瑾连消带打,又是威胁,萧氏哪里还敢拒绝,再不甘心,也只能勉强扯了扯嘴角,“这都是芸芸应该做的。”

    当下也坐不住,勉强叮嘱厉芸几句,匆匆告辞走了。

    从始至终,厉芸都没喊叫着要跟她回去。

    肖氏这才松了口气,抱着大孙女一脸庆幸道:“还好你来了,否则我是真说不过她。”

    她人单纯,但不是傻。上回险些答应萧氏,主要是不知道新妇是个什么脾性,如果真如萧氏所说是个掐尖要强又贪婪的,那真不如把芸芸的嫁妆提前抬出去。

    但后来被小儿子说通其中关键,她也相信小儿子的眼光,于是心里便落了定。

    但她一向笨嘴拙舌,这回人再来,她便急急的让小丫头去找吉美瑾,现在一看,果然还是小儿媳厉害。

    正庆幸着,怀里大孙女叫吉美瑾扯了出去,她茫然看过去。

    吉美瑾细细打量厉芸的脸色,略有些蜡黄,关键是太瘦了,薄薄一张皮子挂在骨头上,几乎整个骨像都露出来。

    胆子也小,在她手里轻轻颤抖着,不敢看她也不敢吱声。

    吉美瑾问肖氏,“母亲,芸芸一直都这么瘦?”

    肖氏点头,“是啊,这孩子从小有些挑食,总是养不起来肉,我拿了好些补药给她娘,可也没见她长进点。”说到这事儿,肖氏还挺忧愁。

    吉美瑾又问,“那小时候呢?就是她娘带她离开将军府前,也是这么瘦吗?”

    肖氏摆手,“那不瘦,那时候府里就她一个小娃娃,什么好东西都往她身边儿送,单是给她做点心的厨子便有两个,这还不包括她爷爷专门儿从宫里给请来的一位医女作嬷嬷,当时可是白白胖胖,别提多招人稀罕。”

    吉美瑾有些无语,“那您就没想过这里面有什么不对?”

    肖氏茫然,“啊?有什么不对?”

    吉美瑾一把掀开小姑娘手上的衣服,一直安安静静的小姑娘忽然挣扎起来,瘪着嘴想哭不敢哭,恐惧地看着她想把手挣扎出来。

    那细骨嶙嶙的胳膊和肩膀上,到处都是青紫暗红的痕迹,好几个地方都淤血,瞧着是掐出来的。

    “天爷啊!我的天爷啊!这是谁欺负了我的囡囡!”

    肖氏惊得险些摔下榻去,忙抢过厉芸仔细看,又掀开另一只手臂,果然也有,那一处处痕迹简直是在剜她的心,顿时眼泪不要钱一样落下去。

    “我的囡囡啊,这是谁做的孽啊!这是谁!我可怜的囡囡啊!”

    肖氏抱着厉芸哭得撕心裂肺,闻着叫人心酸。厉芸原本还在忍着,可此时也忍不住了,呜呜咽咽的哭出来,渐渐的,小声变大声,很快屋内便响起老少凄惨的哭嚎。

    厉琳匆匆而来,见母亲和侄女抱着哭,嫂子冷着脸坐在一旁,一时不明就里,走上去问吉美瑾,“嫂子,出什么事了?”

    吉美瑾拉着她在身旁坐下,让她看小姑娘露在外面的手臂,淡淡道:“小姑娘在张家,不知道被谁给虐.待了,而且看身上的痕迹,只怕时间不短。”

    厉琳惊得瞪大眼睛,下意识捂住嘴,“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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