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

    “针线房的刘嫂子有个异母姐姐,据说两姐妹不合,那姐姐婚后常遭婆母丈夫虐待,后来因为生了个女儿更是被欺负的不行,大爷有了小小姐后,她便自请成了小小姐的奶娘,当年小小姐被带去张家,奶娘随行,但她生的女儿依然留在将军府,听说一直在刘嫂子手底下讨生活……这几日小小姐不是来府里,我瞧着几次那丫头和小小姐一起玩儿呢……”

    “账房里打杂的丁小有的妹妹丁小妹告诉我,大帐房王先生整天绷着脸,一双眯缝眼里透着邪光,他哥都不敢与他对视……二账房赵先生喜欢喝酒,尤其喜欢喝建南省那边的竹叶青,可惜京里这种酒少,倒是三老爷家的管家的小妾是那边儿的,听说就会酿这种酒……”

    “这府里嘴最碎的是洗衣房的罗婶子,上回传二小姐流言那事儿,也有她的份儿,不过据我打听,她不是头一个传的,后来我顺藤摸瓜,觉得采买上的赵管事的儿媳妇最有可能是源头……对了,主子,他那儿媳妇和二账房的小女儿最好……”

    “守后门的邹婆子有回说漏嘴,说是这府里原本还有位大小姐,比大爷还大几岁,有回和堂姐妹们一起出去玩儿,突然暴毙没了……”

    吉美瑾从喜丫听来的八卦中,搜集了这么几条还算有用的消息。

    其中最让她诧异的便是这府里还有位大小姐的事,但就如厉芸这位小小姐的存在一样,她也从未听人提起过,按理说虽然是暴毙,但照肖氏对儿女的慈爱态度,不该从不提及大女儿,她想,只怕这里面也有些不能言说的事情。

    不过她也并不十分好奇,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也能知道,眼下她最关注的是府里这位二账房。

    她还记得认亲的时候三老爷的嚣张态度,对她极其看不上眼甚至不惜贬低厉梁宸,若不是她当时有圣旨在手,只怕会被他好好羞辱一番。

    后来通过肖氏和厉琳的话音,也能看出三老爷与将军府不合,这件事即便不是人尽皆知,但也差不离。

    然而这位二账房却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因为‘酒’与三老爷有交情——倒也不是说不能相交,毕竟两府也只是有些龃龉而非老死不相往来,但账房位置何其重要,三老爷又对将军府虎视眈眈,这位二账房不该更谨言慎行?

    尤其,他的女儿又与传出对厉琳不利传言的人交好。

    一回是巧合,若两回都有问题,那就有些叫人在意了。

    还有厉芸的那位奶娘和她留在府里的女儿……

    眼看进入夏季,不过一两日的功夫,天气突然变得炎热异常,便是在屋子里坐着,那汗珠子也一颗颗冒出来。

    起先打扇子还有用,后来几个小丫鬟扇得手都酸了,那种闷热依然不散。

    吉美瑾决定打开冰窖,提前置冰鉴。

    才放置小半天,屋里的温度肉眼可见的降下来,小丫鬟们也解放了双手,在吉美瑾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松了口气。

    吉美瑾又去清晖院,肖氏年纪大畏寒,这时候并不觉得热,便没用。

    厉芸睡在后橱,有些闷热,她身体还有些虚弱,就只先放了个小冰桶,实在热得厉害便叫小丫鬟打扇。

    她去的时候正好见着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在冰桶后打扇,厉芸坐在榻上正练习女工,有个十一二岁的丫头正靠着她低声说着什么,两人瞧着有些亲密。

    因肖氏在小憩,吉美瑾便没让人通报,进来的有些突然,两人见到她微微变了脸色,又很快收敛,皆起身行礼。

    吉美瑾看了那丫头一眼,想必就是喜丫说的厉芸奶娘的女儿。

    不过一眼收回目光,扶起厉芸,压低声音道:“觉着这屋里温度如何?热了或者冷了都得告诉我,你本就体弱,若是温度不适合,万一病着,到时候你祖母得跟着担心。”

    厉芸抿了抿唇,也小声道:“多谢二婶照顾,我这里都好。”

    吉美瑾微笑点头,“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

    目光落在她放在手边的绣绷上,略略停留,有些迟疑道:“你这是绣的小狗?”

    厉芸脸色变来变去,眼睛都红了,吉美瑾正疑惑,她有些委屈道:“这是兔子,是我养在张家的一只小白兔。”

    吉美瑾有些尴尬,忙道:“原来是兔子,我说呢看起来毛茸茸的,怪可爱的。”

    见小姑娘脸色依然有些不好,安慰道:“你别怪二婶眼拙,实在是二婶不善此道,因而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能绣到如此程度已是难得。”

    厉芸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等她离开,厉芸拿起绣绷看了又看,问巧儿,“真的看不出来是兔子?”

    巧儿低声道:“怎么看不出来,您没听她说吗,是她自己不会绣,眼光不好。”

    厉芸把绣绷扔到一旁,到底心情受到影响,不想再绣,凑近巧儿道:“我能不能让祖母使人去把它给取来,我怕章云和章蕊给我玩坏了。”章云和章蕊正是她母亲在张家生下的子女。

    巧儿道:“小姐放心,有我娘给您看着呢,绝不会有事。”

    厉芸下意识看了眼那扇风的小丫头,声音又低了低,“你说,二婶会不会真的给我做主?她看见我那疤痕也好多天了,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巧儿与她耳语,“小姐放心,这事即便夫人不理,老夫人也不会不管,若她们忘了,到时候我们想办法再让她们想起来,反正,这回小姐一定要留下来。”

    厉芸道:“我当然想,张家那边又小又破,哪里比得上将军府,而且我娘说得也对,这位二婶不知道脾性如何,我得看好自己的嫁妆。”到底是女孩子,说起嫁妆脸色微微泛红。

    巧儿道:“我后日修沐,到时候再去问问我娘,反正这件事早些落定早些好。”

    厉芸颔首,颇有些坚定道:“反正我受得这些罪不能白受,我肯定不会再回去了。”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虽声音小,但毕竟安静,后橱也不大,那扇风的小丫头瞧着低眉顺眼,实则听了不少。

    吉美瑾不知道两个小丫头背着她又嘀咕了不少东西,只是想起之前章丹查到的,厉芸的女工应该很好,但如今瞧着却有些名不符实,心头疑惑罢了。

    但也没多想,毕竟她年纪还小,或许这种程度的确很不错了。转头又去厉琳的屋子,天气热,她正有些昏昏欲睡,角落里也置着一个大冰鉴。

    吉美瑾看了看,没发现什么问题。这时厉琳也被惊醒,忙过来行礼,“大热天,嫂子怎么来了?”又让夏晴去端冰碗来,“我自己做的吃食,嫂子吃了消消暑。”

    今日态度倒有些殷勤。

    吉美瑾也不好太过冷待,便笑着与她在垫了凉席的榻上坐下,关切几句,厉琳也顺从回答。

    夏晴从冰鉴里取出冰碗,细碎的冰沙里埋着些果脯,淋上蜂蜜,冰冰凉凉酸酸甜甜,十分清凉开胃。

    两人安静吃了一碗,用完后吉美瑾便要告辞,厉琳忽然扭捏道:“嫂子,有件事……想求嫂子帮忙。”

    果然,没有白吃的东西。

    她拿帕子沾了沾唇,微笑道:“你我一家人,何来求字一说,你说说看,只要是我能办到的,都会尽力而为。”

    厉琳见她笑容和缓,松了口气,又把夏晴遣出去,吉美瑾见此便也让荼白和喜丫出去等着。

    屋里没了外人,厉琳这才红着脸道:“嫂子,虽说这事我自己开口有些不合适,但……但毕竟事关我的终身大事……”

    吉美瑾心头一个咯噔,什么意思?这丫头竟然胆大妄为到与男人私相授受了?

    厉琳羞涩垂眸,没注意吉美瑾眼底泛起冷意,扭捏道:“我……我想着,嫂子你与太妃娘娘关系亲密,代王……也尚未婚配……我……”

    说到最后,已是面红耳赤,却强撑着羞意抬起脸来窥探吉美瑾脸上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吉美瑾却松了口气,原来是看上了代王。

    然而才放下心,又觉得麻烦,她与代王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也看得出是个难得的清隽贵公子,以厉琳的身份也不是配不上,然而,她首先打心底不愿意掺和说媒的事,毕竟这种事说好了是一桩难得情缘,你好我好大家好,双方都感谢她,一个不好,那就是怨偶,尤其皇家婚姻,连和离都不能,到时候出点什么事,她还要受到波及。

    而且,她总不信什么一见钟情,尤其厉琳前科累累,她难免多想。到底是真喜欢上代王,还是又要借此复仇?

    她一时没说话,厉琳心中便生猜疑,到了后来笑容已是勉强,忍不住催促道:“嫂子,你和太妃娘娘不是忘年交吗?这件事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到最后已是在诘问。

    吉美瑾险些气笑了,越接触她越有些难以理解这位小姑子的脑回路,许是重生的原因,十分敏感,而且尖锐。稍稍不如意,便在言语上不依不饶起来,丝毫不考虑对方的心情。

    她的犹豫虽然是怀疑厉琳别有用心,但也多少考虑到这桩婚事对她是否合适,毕竟她不算个聪明人,若真嫁入皇家,得丈夫喜爱有丈夫撑腰还好,若没有,便是她哥哥是大将军,那也爱莫能助。

    可显然在厉琳心里,她连迟疑都不应该,她提出了要求她就要立马去办。

    暗暗压住气,吉美瑾仿佛没听懂她的潜台词,犹豫道:“我与太妃娘娘关系虽好,但也不能插手代王的婚事,贸然开口,只怕惹得太妃娘娘厌烦,说不得到时候连我也厌弃……”

    厉琳一听,若是她和太妃娘娘关系变差,再想找一个这样的靠山就难了,对将军府来说也不是好事。可也不想放弃代王妃的身份,一时陷入两难,神色挣扎起来。

    吉美瑾瞧她的脸色多变,好一会儿也不见她说放弃,可见与她自己的婚事比起来,她和代王妃的关系如何并不重要。

    自私到这种程度,吉美瑾也真是心寒。

    她笑了笑,道:“不过你若真喜欢代王,我倒时去探探太妃娘娘的想法,以你的出身,便是不能为正妃,想必做个侧室也是足够。”

    厉琳听着话音,神情变幻莫测,若能当正妃,谁想做侧室,可她咬咬牙,到底应承下来,有些尴尬道:“那就麻烦嫂子。”

    吉美瑾点点头,起身道:“我屋里还有事,先告辞了,若得信儿我再来告诉你。”

    厉琳忙起身相送,“多谢嫂子,嫂子慢走。”

    走出清晖院,荼白在左边打着伞,喜丫在右边扇风。本也算凉爽,可奈何心中有气,闷得胸口背心都是汗,一张粉白的脸也红通通的。

    回到正房,进入凉爽的室内便觉得舒服不少,然而才吐了口浊气,她就停下脚步,看着鞋底踩到的水渍,顺着水流看去,竟然是从冰鉴里流出来的,已经在地面上淌出一条小河。

    她真是气笑了,这冰鉴怎么如此善解人意,知道她心情不好,特意送人解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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