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VIP间的气氛要更安静一些，外面的烟火气全被一道门阻隔了，进小房间后，鼻间的空气都变得干净不少，什么炭火食材的味道都没有，只有一点点不太明显的消毒剂的味道。
栩栩坐下后，习惯性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台面。
台面很干净，纸巾仿佛是拂过空气般什么也没擦到，她拿出手机放在摊开的纸巾上，转头看向领班。
领班手里拿着两份A4纸大小的册子，分别递给栩栩和俞命：“这是菜单，点好后可以按铃下单，或者手机下单也可以。”
栩栩接过册子，直奔饮料区。
俞命抬眸看了眼，见她像是入迷了似的盯着各种沙冰饮品，眼底闪过几分笑意。
他低头，勾选了两组肉、一盘虾以及蔬菜拼盘。都是朋友推荐的几样菜品。
末了，他看向栩栩，问道：“其它吃的要吗？焗饭或者延边冷面之类的？”
栩栩从色彩缤纷的沙冰图片中抽出注意力，问道：“哪个好吃？”
俞命先盘点了他选的几样菜品，然后指着册子上的焗饭说：“这两款都还可以，就是比较饱腹，不知道你够不够吃。”
栩栩一听有三分肉，担忧道：“会不会太多了？”
俞命笑道：“别小瞧我的食量，好歹这么高的个子不是白长的。”
才意识到男女生之间饭量的普遍差距，栩栩难为情地笑笑：“那就冷面吧，我好久没吃冷面了。”
“行，你呢，要喝什么饮料？”
“点个草莓沙冰吧。”
那双恋恋不舍地眼神艰难地从芒果沙冰脱离，落在了它旁边另一款上。
俞命笑意渐深：“那我下单了。”
按铃喊来了侍应生，俞命将选好的菜品一一报给对方，“最后再来一份草莓沙冰和一份芒果沙冰，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沙冰上的快一点。”
侍应生重复了一遍菜品，点头称好。
等人出去，门被对方带上后，栩栩才问道：“你也吃沙冰？他们家店里的沙冰拍起来好好看啊，不知道上面是奶酪还是奶芙，白白嫩嫩的，太好看了。”
俞命说：“我也没吃过，点来尝尝。”
栩栩点点头，心底到底是有些遗憾。如果她的胃口再大点就好了，别说是一份沙冰，三份都能干的掉！
只是最近懈怠得厉害，运动量下降，食欲胃口也跟着下降，为了健康，她可不敢太过造作自己的身体。
没让人等太久，门又被打开了，炭火和烤盘同时登场，紧随其后的便是看起来绵密甜美的沙冰。
栩栩拉过自己点的那份草莓沙冰，迫不及待就拿起勺子怼着最中间舀了一勺塞进嘴里。
冰凉的口感带着草莓的香气和奶酪的甜美在口腔里爆开，被冻得瞬间激灵过后，只剩下让人发自内心微笑的甜。
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满足的笑了起来。
对面的俞命没有错过栩栩任何一个小表情，见她如此简单就被一杯沙冰给征服了，实在是有些诧异和有趣。
他拿起小碗和茶匙，舀了一大半芒果沙冰最上面那层，带果肉果酱和沙冰，像座小型的山丘，堆进小碗中，随后将碗推过去，落到了栩栩的手边。
林栩栩睁开眯起的眼，正好看到一个小份的芒果沙冰在自己的台面上，她怔愣了下，抬头像俞命那张望。
他的芒果沙冰上果然缺了一大个口子，看起来搞笑又可怜。
“你给我做什么。”栩栩作势就要把碗推回去。
俞命说：“看你对这个味道也很感兴趣，点不同的味道当然是要都尝尝。”
栩栩眨眨眼，低头看向自己的碗里的草莓沙冰，没犹豫，也拿起了碗和干净的茶匙，在边上擓了一大勺。
俞命见状，忙道：“我不用，你吃就好。”
“我没沾第二下，很干净的。”
“我没有洁癖。”
“那这样的双重快乐怎么能我一人独占，你也尝尝嘛。”
栩栩固执地盯着俞命。
俞命知道自己劝不过她，只能心里软软地点头同意，语气带笑：“行行行，听你的。”
他欣然接纳了栩栩的好意，拿过小茶匙，尝了尝草莓沙冰的味道。
很甜。
炭火的温度已经让烤盘发热了，俞命用夹子将五花肉和雪花肥牛平坦在烤盘上，边角还齐整地摆了土豆片、茄子等蔬菜。
他虽然没有洁癖，但是好像有一丢丢的强迫症烤盘上的食材都是成双成对的，没有哪个单独，而且摆放的方式也特别整齐镜像。
栩栩一口一个草莓、一口一个芒果，见俞命忙忙碌碌，吃得很有罪恶感。
但俞命好像乐在其中，神情看起来很是自在惬意。
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一次帮人烤肉，肉熟后散发出的香味飘到栩栩的鼻尖，引得她直咽口水。俞命便将烤好的雪花肥牛放到小碟子上，连带烤热了的东北酸菜也被他夹在了碟子的角落。
俞命说道：“五花还要再烤一会儿，你先尝尝这个。”
栩栩看着另外一块同样差不多熟透的雪花肥牛，也示意道：“你也吃，别熟过头了。”
俞命笑了笑，将雪花肥牛夹到自己的碗碟中。
栩栩微微弯起眼，沾了酱和调料粉的雪花肥牛包夹着酸度刚刚好的东北酸菜，入口的一瞬间，她满足得差点又闭上了眼睛。
肯定是饿了，才会觉得今天这顿烤肉格外的好吃吧？
俞命在翻烤五花肉的期间，时不时地看栩栩两眼，见她表情释放的意思，心中那块微微提起的石头这才算是缓缓落下。
沙冰很甜。
烤肉很好吃。
冷面很爽口。
俞命也很体贴。
林栩栩长这么大还第一次遇到同龄男性给她剥虾，上一个这么做的异性还是她爸。
明明现实中的他们接触的并不算多，但似乎是网络与现实的那层隔阂消失了，不同的地方重叠在一起，才让他们能够那么自然的谈笑风生。
离开饭桌时，又是一股子不舍的心情浮上心头。
俞命擦了擦嘴角，含了一块薄荷糖，问道：“要不要散散步。”
他分明也是舍不得的。
栩栩抿嘴笑道：“好哇，去哪儿？”
俞命用请示的语气反问：“这附近最大的公园？”
那说的必然是西湖了。
栩栩笑着点头：“逛一圈可能太大了，但从附近的停车场逛到断桥再回来，应该差不多能消食。”
俞命听她这么说，也是忍不住笑了：“应该吃饱了吧？”
“饱了饱了，可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了。”
“真的不需要再来杯奶茶或者果茶之类的？”
“......好像挺需要的。”
两人相视一笑，离开烤肉店，又去点了两杯冰凉凉的果茶打包带走。
夜间的西湖人很多，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来说，这并不是一个特殊的地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家附近的公园，有着一个偌大的湖泊，唯一会让他们感到困扰的便是每年的旅游季，这个公园将挤满了人，让他们这些本地人寸步难行。
沿着湖边走，晚风吹到脸上带来淡淡的青草的土腥味，自然的味道闻着让人心神宁静，有种清扫了沉郁的感觉。
栩栩手里捧着果茶，问道：“这次试训如果成功了，以后就会都呆在杭州了吗？”
“是的。”
“原来的战队呢？我听说你们关系还不错，怎么不续约了？”
栩栩小心翼翼地问着，她也不知道俞命会不会回答这种涉及到隐私的问题。
但俞命显然不觉得这算什么，随口解释道：“因为发展的方向不同。”
栩栩有些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看向俞命，希望他能继续解释。
俞命便耐心地说：“原来的战队，我是以战队选手的身份签的合同，但是来这边的试训，实际上却是以战队教练的身份。”
栩栩一怔，眼睫更加快速地眨动了起来。
在她听来，这就好像是从学生身份转变成教师身份？
跨度确实很大，不单单只是身份转变的问题，更多的还是思维上需要转换的问题。
栩栩听明白了，看来一直有些摆烂的小主播，现在有了新的人生方向。
但是......
“原来的战队不让你当教练吗？”她好奇的问。
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是个恋旧的人，她习惯性换位思考，如果她是俞命，在合作了许久的老搭档与新接触的合作伙伴之间，在大差不差的情况下，她肯定会选择老搭档。
除非公司仗着交情要给俞命挖坑，那换做是谁都不能忍的。
俞命的脚步慢了下来。
附近没什么人，要么落在身后很远处，要么在早早走在前方的桥上，安静地只能听见些许蝉鸣声。
微风拂过林栩栩的发丝，有几缕不听话的长发飘到了她的脸上。
俞命的手微微一动，见栩栩抬手撩开长发，双手才安静地继续呆在身边。
“我们老板那边，是希望我能继续带战队再打一年。”俞命说着，神色似乎有些恍惚和游移，“但我不确定自己还要不要打。”
栩栩好奇地问：“是累了吗？”
“什么？”
“夺冠啊，已经不能再让你有挑战的感觉了吗？还是说，对这款游戏厌烦了？”
俞命轻笑着摇摇头：“倒也不全是，谁都不会嫌奖杯多，只是我觉得自己年龄也到这了，是不是该退下来，将舞台让给新人们。”
栩栩不明所以：“你还能打，为什么要让？成为一代传奇难道不好吗？”
她说到这个，眼睛越是发亮，像是捕捉到一些从前从未关注过的细节：“就像是文学作品里的神一样的存在！谁都听过TA的名字，谁都会成为TA的簇拥，谁都想成为TA，但谁都做不到！”
“无法被超越、永远的传奇人物！那得多厉害！”
她说着，亮晶晶的双眼直直看向俞命。
俞命被望得一怔，竟觉得有些刺眼。
他下意识想挪开视线，可随后又再次迎上栩栩的目光，笑着说：“我现在也是。”
栩栩却故意挤兑道：“但你现在的记录，还是在一个可以被打破的范围内吧？为什么不再努力努力呢？把连胜的记录再拉地长一点，这样以后所有的选手都会成为你的崇拜者。”
俞命失笑：“我不需要。”
“但是很酷啊。”
她的尾音总是上扬着，像是已经幻想着有那么一天的存在，大大的笑容一直挂在脸颊上不曾落下。
俞命被带动了，也跟着笑了。
他从来没像今天这般笑得那么久又那么深，脸上肌肉都快抽筋了，还是舍不得板下脸，只要见到这个双眼灵动的姑娘，嘴角的微笑已经不受控制地起来了。
“是的，但是很酷。”
或许，也不是不能这么做的。
这也是一个新的方向，谁知道他会折戟在哪里，谁又能知道，他会走到哪一步。
“而且啊，就算是在你继续创造记录的期间，你也可以带带徒弟什么的，亲手培养的徒弟如果有一天能够打败你，成为新的solo王，新的战队队长，也很有意思啊。”
林栩栩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
俞命听着她这胡乱发散的想象，只觉得有些无厘头和好笑，问道：“你这是在想什么？小说剧情吗？”
林栩栩心不在焉地说：“也许新的故事可以这么写，肯定很有意思。”
俞命挑眉：“那主人公到底是创造了奇迹的本人，还是打败了奇迹的徒弟？”
栩栩沉吟了半刻，陷入了纠结：“就不能两个都要吗？”
俞命轻轻笑了起来。
在她的身份，即使是烦恼，也是活泼的、有别样味道的。
“有点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那今天就先不请你喝茶了，接下来的几天要是有空，随时给我发消息，我在家里沏茶恭候。”
“这么客气，凉白开就好。”
“那不行，得让你尝尝我沏茶的手艺。”
俞命故作犹豫：“不会是用露水沏的茶吧？”
栩栩挤挤眼睛：“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夜渐渐深了，湖里的鱼儿也睡了，偶有几只触及湖面，盛着飘散的笑声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