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俞命很忙，他在新战队的试训比想象中还要繁重许多，几乎抽不出空跟栩栩一起玩游戏。
四人吃鸡小队因为缺了核心人物而暂时搁置，另外两位小队成员并没有抱怨，反而趁着这个时间疯狂的补直播时长。
栩栩也趁机冲刺新文的收尾阶段。
可说是冲刺，其实不仅效率低下，连创作的欲望都没有多少。
群里的姑娘们最近的状态都很不错，不论是过稿还是过审，一个个都欢天喜地，栩栩不想把自己的坏情绪带给大家扫大家的兴，便只能在线上向俞命抱怨两声。
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了，他们之间的沟通依旧是靠着网络在维持，感谢现代科技。
“写得真有些累。”栩栩窝在沙发上，抱膝蜷缩成一团，戴着耳机跟俞命语音。
趁着俞命午饭后短暂的休息，他们已经学会见缝插针的联络了。
俞命找到阳台僻静的角落，听着耳旁略有些撒娇味道的声音，也放缓了声线：“累了，要么休息会儿，要么走走换换脑子？”
栩栩偏头看向窗外，今天的气温不是很高：“我不是很想一个人出去。”
俞命知道她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暗示什么，这点某个畅销书作者本人和她书中一百八十个心眼的角色们简直是天差地别。
俞命拿出手机，翻看着下午的工作安排，缓缓说：“我下午有空，一起散散步？”
林栩栩顿时坐直了身体，期待道：“你能出来？”
俞命笑道：“我又不是被关起来的，半小时后见？”
“嗯！”栩栩高兴地应声，迟疑了会儿，她还是带着几分羞怯的语气道：“那我先挂了，收拾一下。”
这结果完全出乎她的预料，也根本不在她的计划之中。她原本打算中午小憩一会儿，睡醒后和稿件死磕，但意料之外的行程却让她更为欢喜。
俞命也跟着挂断了电话，嘴角的笑容还未收敛。
他往宿舍走去，遇见了已经在卧室里休息的经理人。
经理人正在玩手机，见俞命回来却没躺床上，而是沐浴更衣，一副要出门的模样，诧异地望过来：“你要出门啊？”
“嗯，下午的训练还是3点开始吧？我不会迟到的。”俞命拿着衣服，就钻进了浴室。
经理人坐了起来说道：“但是三点前还有个小会，咱们公司新签的几个主播要过来打招呼。”
隔着一道门，俞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但不掩冷淡：“我不在也没关系吧。”
经理人说：“其中一个听说还是你的粉丝来着！”
俞命没说话。
经理人继续说：“你不在的话会不会不太好啊？”
俞命声音很冷淡：“我是来教选手打比赛的。”
言下之意，不是给什么主播签名合照的。
经理人哑口无言，但也并不意外，他一直都知道俞命一直都是这个性格，但亲自体会他不留情面的模样，还是觉得有些新鲜。
难怪都说命队是圈子里原则性最强的人，该干的事他不会漏干，但不该他干的事情他一概不碰。
这世上恐怕没有谁能让他打破自己的原则了。
......
栩栩也换了件适合出门的衣服，在庭院里等了一会儿。
收到短信后没多久便看到了俞命迈着步子走过来，正午的阳光洒在他的皮肤上白得发亮，微垂着头，神色看起来冰冷又漠然。
他只是在走路，也像明星在走T台，显眼又好看。
栩栩出门迎了上去，正好见他抬起头，便扬唇笑了笑：“其实你下次可以把车停在车库，就不用走那么多路了。”
俞命在下坡，听见声音，便抬头看她，见她穿着一身白色长裙，裙摆有着嫩绿色叶片印花，看起来和这片的风景特别相称。
笑容有些腼腆，双眸却灵动清澈，看得人心神不定。
俞命稳了稳心跳，站定了步子。
他遇见过那么多主动靠近他的人，什么风格的都有，但都没能吸引到他，唯有眼前的人，平时清清淡淡像山涧流水，连偶尔的小溅跃都能撩动他的呼吸。
两人并肩走在林荫道上，不需要特地走去公园，栩栩家附近的绿化也很好，适合散步。
“要不要喝点什么？”俞命贴心地问道。
栩栩没觉得渴，但也没拒绝俞命的好意，她思索了一下说：“附近有家不错的咖啡厅，我请你喝啊。”
俞命点头：“有推荐的口味吗？”
栩栩说：“他们家招牌不错，不过有点甜，你如果不喜欢太甜等会儿下单的时候要记得跟他们说一声。”
沿着沥青人行道一直往前，再左拐右拐了几个弯，险些将人转晕之前，俞命终于看到了那家坐落在林立房屋之间的咖啡厅。
门口坐了几个人，人手一杯咖啡，握着手机不说话，显然是在享受着宁静的氛围。
推开门往店内走，店内空位不是很多。环境清幽，背景音乐是不知名的悠扬的蓝调曲子。
两人并肩往前走，栩栩也放低了音量，小声说：“这家店的招牌有好几个，不过我最喜欢喝他们家的奶咖，又甜又苦，跟冰美式完全两个口味。就是不能喝太多，容易发胖。”
仿佛是每个女生都会忧愁的问题，她说到这个，眉心也跟着皱了起来，有点娇气，又有点可爱。
俞命抿嘴轻轻一笑：“想喝就喝，也别对自己太严格。”
栩栩伸出食指和中指，笑道：“一周喝两杯，刚刚好~”
店内的效率很快，没有让他们等很久，两杯奶咖就已经打包装好。
栩栩付了钱，见俞命已经拎起袋子，便跟他一起往外走去。
她和俞命说着闲话，东扯西扯，注意力显然不在外在事物上，也不知怎么就迎面撞上了一个大哥。
俞命当即揽住栩栩的肩膀，没让她摔倒。
栩栩知是自己没看路撞了人，忙点头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那大哥脾气不好，嗓门又大语气恶劣：“聋了还是瞎了，看不见人吗！”
林栩栩被这大嗓门唬得脸色一白，下意识想往后退。
俞命将她挡在自己身后，冷着脸道：“路这么宽，你非要往这挤，都道过歉了还得理不饶人，想干嘛？”
他也没说什么重话，只是神色不虞，身高也占了优势，居高临下看人的时候冷冰冰的。
那大哥愣了一下，才闭着嘴嘟囔着听不清的话离开了。
俞命回头看向栩栩：“没吓着吧？”
栩栩摇摇头，强装镇定地笑笑：“就是声音太大了，耳朵疼。”
俞命从打包袋里拿出奶咖，插好了吸管递给栩栩：“喝杯咖啡压压惊。”
“嗯。”
栩栩握着纸杯，泄愤似的狠喝了几大口，脸色才稍微缓了过来。
但因着这突然的一遭，情绪上一时间还没发恢复。
俞命也没催促安抚，只是安静地陪在她身旁，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马路边，燃油车发动机的声音和电车嗡嗡的响动混杂在一起，似乎多了几分生活的气息。
“那边有座桥，要过去吗？”俞命看着栩栩问道。
栩栩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两人过了马路走上桥，太阳在头顶上肆意地散发着光芒和热度，照得水面波光粼粼，有些刺眼。
“你知道为什么有男戴观音女戴佛的说法吗？”俞命突然开口问。
栩栩微怔，摇摇头。
俞命看着水面说道：“因为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
男无。
好冷的笑话。
林栩栩忍俊不禁，对这“理由”又无奈又好笑。
“其实......”她忽然开口。
俞命转头看她。
栩栩的口红大半都沾在吸管口上了，但她此刻没心情计较，看不清的眼眸里染上水面的星光，却仍然黯淡。
很少见到她情绪低落的时候，现在这副样子，显然是要和他说些什么。
但俞命却觉得呼吸不畅，不希望她不高兴，还要勉强自己开口。
“你不用说也可以。”他说着，也看向了水面，“有些话说出口了，就不容得你后悔了。”
“总要面对的。”栩栩垂眸，她转头看向俞命，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其实你应该有察觉到什么了吧？”
俞命没有说话，神色也看不出情绪。
栩栩咬紧了后牙，还是坚持地说出了口：“我的左耳是没有听力的。”
俞命轻轻应了声：“嗯。”
栩栩见他不为所动，又猜不出他心中所想，便有些着急：“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俞命这才转头看她。
“你觉得自己是残疾人吗？”
他问得太过直接，栩栩脸色瞬间白得跟墙纸一般，“虽然有些小苦恼，但并不影响我的生活。”
跟那些严重的伤残比起来，她起码还有一只耳朵能听得见。
俞命却没放过她，盯着她又问：“那你觉得，你的心是残缺的吗？”
栩栩明显愣了一下。
“我......我只是遗憾，但是......”
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在既定的事实面前，说再多都是枉然，我没办法变魔术一样，让你弥补所有的遗憾，但是——”
俞命伸出手轻轻握上栩栩的他能够手心的冰凉和颤抖，对方有些犹豫，可并没有拒绝。
“我想当你的左耳。”俞命低声问询，“你愿不愿意，”
他眼底的晦暗情绪慢慢蔓延，逐渐与她眼底的惊谔交叠。
“给我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