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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他对她感觉不一样。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并不知道。

    好像在小女孩一次一次细数她的好的时候。

    好像在每一次见到那种看着孩子时的热情洋溢的神色时。

    好像在她认真听他讲起自己的只言片语时。

    他本以为自己是拿捏得清自己的情感的,可以成功冷静地处理这些他试图去割裂开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一点期盼,那是在平静的生活道路中添上的一抹鲜亮的色彩。

    他期盼的是什么?

    大概是那份焦急的在医院里跑上跑下。

    大概是极为自然替他拎着拍的片子。

    大概是闭着眼也能浮在眼前那种还带了一点孩子气的骄傲。

    他知道自己的心,动了。

    人天生热爱欣赏美好的事物,他也不会例外。

    她的美好显而易见。

    他欺骗不来自己的内心。

    他依然还是清醒的,清醒得从心底里生出来一丝丝的不甘。

    生活一切如常。

    不能沾水,他裹了好几层保鲜膜,严严实实,水打上去噼里啪啦的作响。

    到底还是添了不便,他比平时的行动要慢上一点点。

    他没有因此恼起来。

    他沉默地洗着澡,手指探到趾间时停住了,在墙上靠了片刻,不多时直起身子,瞄了瞄左腰随着呼吸而起伏的疤痕。十多年了,平复了不少,依然让人觉得刺目。

    水冲在他的后背,温暖而有力。

    他的心有一点点乱。

    他并不那么合时宜的想着,倘若有一天她看到了会是什么表情。

    他知道自己可笑。

    自己却没笑出来。

    怎么会因为孩子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变得心猿意马呢?

    他看到。

    残端因为今天偏大的动作幅度受力不均蹭破了一处,熟练的拨着皮肤又检查了一遍,上了药。

    冷静了。

    很多年以后,他与她才走到了一起。

    她常看到他偏着身子熟练的按揉着这处他对她坦诚过很多次,用过很多词来形容过的残缺之处。有时她会接手,也有时她只是递上润肤膏。

    与他很多次看着她的眼睛提到过的丑陋一样,当真是不好看,扭曲的疤痕连带着薄薄的皮包在骨上,与他的相貌天差地别。

    他的生活本就如此。

    她想起来那个太阳很好的下午去接他出院,他支着拐站在栾树下一点点摘掉她头上沾到的小黄花。

    那天她兴致正好,看着难得戴眼镜的他戴着一副眼镜,多日来的病气消了,瘦了很多,连着两颊略微有点削瘦下去。

    他还是相当好看,是她匮乏的词库里找不到确切形容词的那种好看。

    他没有笑,她抬头看到他的眼睛里有种难掩的低落。

    他动作很轻,指尖掠过的微风让她耳垂酥酥麻麻的痒,她禁不住挠了挠耳垂问他,“怎么啦?还是不舒服么?”

    他没有回答,呆了一会儿,“我女儿这几天给您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她跟我爸好着呢。”

    他脸上浮了一点笑意,不知道想着什么,看着她没再说话了。

    她禁不住絮叨,“你怎么会有结石的?”

    “水喝的少。”他回了神,淡淡道。

    “那你以后可要注意了。”她颇有些殷切,“水还是要好好喝的呀!一天至少也要八杯水,小朋友都知道的。”

    “我知道。”大约觉得自己过于敷衍,“有时在外面不太方便,会尽量控制少喝。在家就好。”

    她听着心里咯噔了一下,“那也不能……”

    不能什么,她没再说下去。

    他为难之处不会少,也并不习惯对人诉苦。

    她这才发现,爸爸看得很对,她的确不知道怎么恰到好处的去与他相处,不知道恰当的时机选择沉默。这使得他常得解释一些无可奈何的事。

    作为一个并不算很熟悉的朋友,她并不算好。

    这让她有点沮丧,脸色不知不觉就垮了下来。

    他看在眼里,对于她的心思也能揣摩到七八分。

    她才二十出头,很热情,他对于她絮絮的叮嘱无法反感。

    她眼神移开了,微微蹙眉,嘴抿得很紧。

    他下意识伸手揉了揉她炸着不少碎头发的脑袋,“脸皱成这样可就不好看了。”

    她的耳垂不知不觉热了起来。

    “虞老师。”

    “嗯?”她又抬眼看他。

    他带着一点笑意,“聊天时不必那么谨慎,好奇的想问的或者无心快语都不用担心不合适。我没那么敏感。”

    她仍是闷闷的。

    他没那么敏感,所以提及自己那些事的时候总是平平淡淡的,就那样直直白白告诉她。

    这才更让她感受到了惋惜,像是从书上看得的那“琉璃易碎彩云散”时的感觉。

    “暂时没什么好奇的。”她有了点精神,“你是不是一直这样习惯安慰别人?”

    他微怔,摇了摇头。

    “但我感觉你总是。”她道。

    他没再否认,又摘了她头上新吹落的几朵小黄花,“走吧。我讨厌医院。”

    讨厌,他难得有会说出口的强烈感受。

    自然也有讨厌的理由。

    她聪明的没有再问。

    当然,此时如果她问出了口,她怕是也只会得到沉默。

    他也并不是讨厌,是恐惧。

    他在医院住的小半年,伤口愈合得很慢,此时的疼痛已经成了他最微末的感觉。

    每一天又每一天眼睁睁看着护士端着过来清创的金属盘反射出的光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他噩梦的素材。

    初时他还能扯着嗓子哭喊。

    没几天声音就哑了哭声也没了什么动静。

    时日见久便连哭也不见得了。

    他只木木的看着进来的人端着东西进来,他乖顺的偏过身子,生理盐水浸透的遮盖在伤处的纱布,湿淋淋的让他微微发起了抖。

    隔壁床陪护的那个有点热情的老太太隔着帘子啧啧的小声对老伴说,“肉都弄没了。不晓得要弄到哪天。”

    他知道那说的是他。

    他竭力扭过了头看向了那人,嗓子哑着,说话也听不太清,“我会好么?”

    没被听见,他也就没再问。

    哥哥把他头托着转过去,一下一下的慢慢揉着他已经长长不少的头发。同样没有承诺什么。

    她不知道这些。

    她这时不知道很多事。

    打的车还没到,她与他等在路边,身后来的一阵风撩起了他的衣角,她不经意间瞥过一眼。

    她没留意什么。

    他也没注意太多。

    “后面不在学校你就叫我名字吧?”她道。

    “好。”她名字很好听,虞欢。

    “宁知。”她斟酌着,“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也是我爸一手带大的,小时他忙我就天天在他单位蹭饭,自己做作业洗澡睡觉。说真的挺不快乐的。所以还挺羡慕你女儿的,你把她真的照顾得很好。”

    他没有接话。

    她随即又道,“但现在知道了,大人总有大人的难处。也就没那么纠结了。”

    他笑了笑,“我爸很多年前出国有了自己的新家庭,我妈忙生意。上学之后基本上是我哥带着。他走了,我自然得照顾好他的女儿。”

    恰是这句自然,让她看着他的脸晃了神。

    他与她一同坐了后座,不久他就有点后悔让她先上的车。

    他将背着的包拎到了中间隔开,这样可以让彼此间可能会有的尴尬少一些。

    她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心思。

    他平静下来,包里是他住院时的洗漱用品和一些证件。

    他知道自己已经能够很好的保护自己了,他可以把生活里的大部分事都安排妥当,可以应付很多意外。

    他并不需要别人照顾,也不必再有人为此忧心忡忡。

    只是,有时候冷清了些。

    他却开口了,他知道自己贪的只是她这份热情。拥有一点便贪得一点。

    他之前问她希望以后的生活是怎样的。

    她说,“普普通通,钱够花就行。我想去哪里只要不太离谱就可以陪我去哪里。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他便知道这样的生活里没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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