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了

    翌日施思起床时,张家叔叔婶婶已经去豆腐坊了,张倩儿本想着今天陪施思好好逛逛大同府,但今天施思还另有要事,张嬷嬷自然不会同意,所以早早赶着张倩儿一并去了豆腐坊。

    施思醒来发现身边没人,又见外面天光大亮,知道自己肯定是起晚了,赶忙起身向外走去,一开门只见张嬷嬷和一男子在小院里的石桌前坐着。

    虽是深秋,那男子却只穿着一件粗布交领单衣,上衣是深灰色,下面一条灰蓝色浆洗得泛白长裤收在黑色长靴里,腰间系一条与长裤同色的腰带。

    男子是背对施思而坐,从施思的角度看过去,只见他坐的笔直,不知在和张嬷嬷说些什么。

    听见开门声两人都向施思看过来,张嬷嬷率先出声:“思儿醒了,快过来。”

    施思已反应过来男子就是今日来与她成亲之人,不知怎么有点不自在,但还是向两人走过去,张嬷嬷给两人介绍了身份,施思垂着眼给何渭行了一礼,何渭微微点了点头回礼。

    张嬷嬷也不多话,先打了水让施思梳洗,然后准备了简单的早食端到院中石桌上,张吴氏早间和张家众人一起用过早饭,何渭也已经在自己家里吃过了,所以就只有施思一人进食,张嬷嬷不知去收拾什么去了,院中只有何渭和施思两人,何渭也不说话,施思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低着头慢慢喝粥。

    施思饭桌礼仪良好,吃饭时不发出一点声音,一时间整个院中寂静无声。

    何渭看了一会儿,突然出声:“只喝粥等会儿饿得快,吃点其他的吧。”声音低沉浑厚,打破了一院的寂静。

    施思咽下口中食物,抬头轻声回道:“早起吃不下太多。”还向何渭笑了一下。

    何渭仿若没看见施思示好的举动,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两人又重回谁都不说话的状态。

    这人怎么无情无绪的?施思心中疑惑。

    不一会儿张嬷嬷拿着些女子梳妆之物过来说是要为施思好好打扮一番,张嬷嬷兴致很高:“好歹是大日子,自然要体体面面的。”

    施思虽然没有梳妆打扮的心思,但也不好回绝老人家的一番好意,便收了碗筷,随张嬷嬷去了张倩儿屋中。

    张倩儿房中有一面小小的铜镜勉强可做梳妆镜,张嬷嬷就着这面镜子仔细给施思上了妆面,虽说胭脂口脂之类的物件不如施思以前用的,也没有精致的钗环首饰,更不可能有凤冠霞帔,但是张嬷嬷还是把施思收拾得犹如一朵刚出水的芙蓉花,以至于施思自己看着都觉得陌生,这一月多来她已经习惯对镜自照时出现的是一张苍白的脸了。

    施思本身是个秀气美人,一张鹅蛋脸,柳眉杏目,小翘鼻樱桃嘴,以前一张红扑扑的脸上略微有一点婴儿肥,娘亲老是说她圆嘟嘟的脸蛋一看以后就是个有福气的,哪里会料到她一张圆脸现在会消瘦至此呢。

    从京都到大同府一路的奔波让她脸上毫无血色,唇色也是苍白的,但是现在脸蛋嘴唇在胭脂的作用下又重新红润了起来,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

    弄好妆面后,张嬷嬷又仔细地给施思梳起了头,一边梳一边说吉利话: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

    施思自己是不在意这个的,她成亲不过是找条活路,举案齐眉、儿孙满地对她而言更是不可能的事。

    施思梳妆期间何渭一直安静的坐在院中,并不催促。

    等到两人终于梳妆完毕,三人便一起出发前往府衙,一路上只有张嬷嬷脚步轻快,面有笑意,剩下两人皆是面无表情。施思还时不时陪张嬷嬷说两句话,何渭却是一直一言不发走在两人前面,脚步也不快,只微微和后面两人隔出一段距离。

    到了冰人府,何渭先与主事官员说明二人身份籍贯,呈上婚书,此婚书是民间婚书,又称“私约”,包括男方求娶女方所书写的通婚书,女方家里同意并承诺书写的答婚书,再在正书之外附上个人的详细情况说明。主事官检阅无误之后便向两人发放朝廷认证的官方婚书,这样两人就算是正式的共结连理了。

    施思也拿出她的身份文牒,主事官见女方是朝廷命官之女,又是京都来的,却要嫁给一介庶民,不由得啧啧称奇,自然是拿出十二分的认真来核对她的文书资料。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核准无误,继而向两人发放盖有朝廷印章的官方婚书。

    拿到婚书后张嬷嬷无疑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但这也意味着施思以后就是何家媳妇了,不能再住在张家,今日便要和何渭一起走了。

    于是三人先回张家取了施思不多的行李,施思本想和张家众人告个别,但一想到自己的事实在不知道怎样解释,也就打定主意不等他们回来了,张嬷嬷显然也和她是同样想法,她想着自己儿子儿媳这边就由她随便糊弄过去吧,而且张嬷嬷知道何渭家离的远,若要赶在天黑之前到,也没有等的时间了。

    何渭住的地方不在城内,在距城二十里的虎啸山脚下。张嬷嬷把两人送到城门口,拉着施思的手颇为感慨:“孩子,记着嬷嬷昨晚和你说的,往后把日子过的平平顺顺的才最重要,前尘往事就都忘了吧。”

    “思儿记得了,”到了分别的时候,施思也十分感伤,她与张嬷嬷此前甚至都没见过面,这个老人家就因为娘亲的缘故为她做了这许多事,说是救了她一条命也不为过。她福身向张嬷嬷行了一个大礼,说:“嬷嬷大恩,思儿无以为报,请受思儿一拜!”

    张嬷嬷连忙把施思扶起来,道:“快起来,说这些做甚,我把你娘当亲女儿,你便就是我的亲孙女。”说完又转向何渭,“何渭,今后思儿就与你是一家人了,你需得好好对她,不可让她受委屈,更不可轻视折辱于她,否则老身也绝不会轻饶你。”

    刚刚张嬷嬷和施思说话的时候,何渭就在一边等着,此时听到张嬷嬷这样交代,知道老人家是要当着施思的面帮她求一个承诺,要一个保证,他目视着张吴氏,面上显出郑重的神色说道:“张婆婆放心,何渭答应的事,必以此身践诺。”

    张嬷嬷点了点头,对两人说:“去吧去吧,路上那么远,再不走天黑你们都到不了家了,何渭,思儿的身子走这么远恐怕吃不消,你们路上走慢点,一路要多歇息。”何渭自是连声答应。

    告别了张嬷嬷,两人踏上了去何渭家的路。

    已是深秋,官道两旁的草都已枯黄,天气倒是晴朗,一望无云,远处有一行大雁飞过。

    何渭听了张嬷嬷的话,果然走得很慢,只保持在施思斜前方一点点的距离。和坐着的时候一样,何渭站立时也把背脊挺的很直,这点施思在冰人府时就发现了,当时主事官员们核对文书花了那么长时间,何渭愣是没弯一下腰,她和张嬷嬷后面都快站不住了。现在走在他后面看他,更觉得他这个人真是生得挺拔,宽肩窄腰,即使走得慢,也不像爹爹和哥哥那样的文人走起路来总是步子虚浮,他自有一种沉稳踏实的感觉,也不像景深,景深走起路来是意气风发的。

    施思看着何渭的背影思绪已经飞到天边去了,没注意到迎面走来一个挑着担的卖货郎,直到被何渭拉到一边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被撞,忙对他道了一声“多谢”。

    何渭虽然走在施思右前方一点点,但是眼角余光是可以看到她的,早在那卖货郎离她还有七八丈远的时候,何渭就觉得施思该给人家让路了,手中无物的人给身负重物的人让路,这是规矩,可是见人家都走到近前了,施思还是直直地往前走。此时提醒她也不知她能否来得及反应,何渭直接伸手把施思往自己这边拉了一把。其实他已经收着力了,但还是拉得施思站立不稳,所以他又用另一只手扶了扶她的腰帮她站稳。

    待施思站稳后何渭就放开了手,但是也不走她前面了,顺势就让施思走在官道右边外侧,他自己则走在里侧,与施思平行,方便时时看顾她。

    不过两人还是无话,施思知道自己受了人家一个大恩,一直不与恩人言语实在不像话,她猜想或许何渭是不爱讲话的性子,便转过头率先开口:“还未向你道谢,多谢你伸出援手。”

    何渭还是一张冷面孔:“张婆婆帮过我,我帮你只是在还她的情,你不必把我当做什么恩人。”

    施思:“话虽这样说,但是一码归码,你的人情,以后若有机会,施思一定会报答的。”

    何渭不说话了,于是两人又安静下来。

    走着走着路上行人越来越少,官道也变成小路,越来越难走,施思早上只喝了一小碗粥,这大半天下来腹中早已空空如也,虽然前面休息了两次,但是现在还是觉得又饿又累,双腿发软,一双脚也疼得很,应该是磨出水泡了。

    旁边何渭及时扶住她,让她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自己则半蹲在她前面,查看她的状态,施思休息了会笑着对何渭说:“早知道早上应该听你的多吃点,现在好饿。”

    说完就见何渭从衣襟里掏出一个薄薄的油纸袋,袋里包着一个她手掌大的蒸饼,何渭把饼取出递给她。

    施思茫然接过饼,问道:“是你自带的吗?”

    “买的。”

    其实是何渭看施思早上吃那么点,料到她下午会饿,才在她在张家收拾行李时寻空去买的,只是何渭此人话少,也就不解释那么多了。

    施思也不多问,把饼子一分为二递给何渭一半,何渭也不接,站起来说:“我不饿,你在此地等我一会儿,我去弄点水。”说完就径自往溪流方向走去。

    施思把一半蒸饼好好的放回油纸袋里,就开始吃手中剩下的那一半。蒸饼虽买了有一段时间了,但因为何渭是贴身放的,此时并没有冷硬,吃起来还是温温的。

    施思吃完一半,就坐在原地等何渭回来,不一会儿就见他拿着一片大的树叶对折而成的简易盛水容器走过来,施思本想站起来迎一下,但是想到她可怜的双脚还是决定不勉强自己。

    何渭过来把水递给施思,施思伸出双手小心翼翼接过,两手捧着才能使水不至于洒出来。

    施思以前没这样喝过水,树叶又软,所以尽管她已经很小心了,还是有少量的水从嘴角漏出来沿着下巴流到脖子上,最后隐进衣领里。何渭在心里计算着回去剩下的路程和时间,等施思喝完之后问她:“回去还有五六里地,你还能走吗?”

    施思也很为难,她实在是很累暂且不说,磨出水泡的脚若是一直不停走路痛感还没那么明显,现在休息了一会儿等下再走起来,恐怕比刚刚双倍的疼痛都不止,但是现在又不能说不走,也不能在这荒郊野外过夜啊,所以她没多犹豫就回道:“可以。”说完把剩下的那一半饼递给何渭示意他吃,何渭也没再说不饿的话,接过来两三口吃完了。

    两人又坐着休息了一阵儿,何渭见施思坐了一会儿,吃了东西喝了水,脸色还是苍白的,早上抹的胭脂都盖不住了,想了一会儿说:“我背你回去吧。”

    施思扭捏了一小会儿就屈从于自己疯狂叫嚣想休息的身体了,何渭的背很宽,他又走得很稳,仿佛每一个步子都跨的是同样的距离,在这样一步又一步的节奏里,施思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何渭把她放下来的时候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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