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日常1

    被何渭放下来的时候施思还迷糊着,茫然举目四顾,发现自己在一个小院子里,天色很昏暗,周围只有鸟的叫声,视线转完一圈回到自己身上时,施思才意识到她还扒着何渭的胳膊,连忙把手放开,后退两步看向院子后面的几间屋舍,问何渭:“到你家了吗?”

    “嗯,先进屋吧。”说完推开中间屋子的门,走了进去,施思跟着何渭进了屋,何渭进屋就把油灯点上了,在昏暗的烛光中施思看清了屋内简单的陈设,中间是一张桌子并两条长凳,左边有一张床,床对面一个立着一个小小的衣柜。

    何渭从桌上茶壶里给自己倒了杯凉了的茶水,一口喝完,又另取了一个杯子给施思倒了一杯递给她。

    施思看见杯子里的茶叶沫,对何渭摇了摇头:“我不能喝茶。”

    “为何。”

    “有……身孕的人喝茶对胎儿不好。”

    “是这样,”何渭语气一顿,表情不变,自己喝了手中那杯茶,又说“那你先歇着,我再去烧水。”说完何渭就径直去了厨房。

    施思听着何渭那边生火和炊具碰撞的声音,也不好意思像在张家那样完完全全把自己当个客人一样,只等着人家做好饭端上来,毕竟以后要在这里长久的生活。所以还是忍着脚痛向厨房走去,外面天已全黑,厨房就在施思所在的屋子右边十来步,亮着微弱的光。

    走到门口,施思深深提了一口气,让自己脸上带上笑容,用比自己平常声音更大的音量冲着屋里说:“我们晚上吃什么呀,我来帮忙吧。”

    何渭不置可否,由着施思在旁边瞧着他,自顾自的加柴火、舀水下锅,又去淘米洗菜。

    施思在家里不用做这些事,李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世族,真要论起来,施思之父施明山是真真正正的寒门出身,但他现如今官至正三品,任礼部侍郎,府里一应丫鬟、小厮、厨娘等使唤奴婢还是有的。

    何渭也不叫她做事,施思在旁边站着看了会儿,坐到灶台前面,学着何渭的样子往灶台里添柴火,她不知道烧火的诀窍,一根又一根柴火往灶膛里放,把一个中空的灶膛几乎给堵成实心的了,弄的烟直往外冒,火也快熄了。何渭看她被烟呛得咳嗽的样子,默默走到她身边蹲下,一边把多的柴火抽出来一边说:“去歇着吧。”

    “总是要学着做的。”

    两人说话的时候没看对方,都盯着灶里的火,施思看何渭演示了一遍就掌握了这烧火的诀窍——柴火不能放太多,还不能全在灶膛里堆到一起,柴块与柴块之间要留一些空间,这样气体流通火才能烧的旺。

    学会了烧火施思很满意,于是不管何渭煮饭还是炒菜她都一律把火烧的旺旺的,导致两人晚饭就是焦焦的锅巴和两盘烧糊的菜,幸好何渭还烧了一锅菜羹不怕大火,可以入口。

    两人上桌的时候,施思发现自己碗里的饭都是上面没烧焦的,而何渭碗里的全是锅巴,唯一能入口的菜羹也摆在她的面前,虽然是她以前没见过也没吃过的最普通常见的野菜,但是她还是一口一口把饭全都吃完了,菜羹也吃了大半碗——这样润物细无声的好意,她自然要领,尽管味道因她帮倒忙的原因着实不怎么样。

    何渭吃饭很快,但是并不发出声音,也不说话,就是安静快速地进食,他把自己碗里的饭和两盘黑乎乎的菜吃完后,施思碗里的饭还没见少,他也不管她,径自收了空碗去厨房清洗。

    等施思吃完端着空碗出来的时候看到他正坐在院子里柴火堆边的凳子上调试一把大弓,于是开口问:“你会射箭?”

    何渭“嗯”了一声,看到施思吃完了,把弓斜靠在旁边的柴火堆上,过来接过施思手上的碗,施思连忙说:“我可以自己洗的。”说着要把碗拿回来。何渭侧身避过:“明日再学吧,今天够累了。”

    施思也不坚持,看着何渭进了厨房,她走到柴火堆旁想看看那把大弓,弓很重,她试了试要两只手才能勉强拿起,然后她又把弓慢慢放回原处,坐到凳子上发呆。

    从京都到大同府一路颠簸,虽然辛苦但是她觉得能坚持,昨晚在张家他们一家人对她极好,让施思觉得未来好像也是一片光明。但是到了这里,到了她此行的终点,施思反而有了一种不确定的感觉。何渭是为了报张嬷嬷之恩才同意娶她的,见到何渭之前她想着或许那人会因为她是官员之女而不介意她已非完璧且怀有身孕,不论是图财或是图一点小小的前程,施思觉得自己总有办法为他达成心愿,与他周旋。

    可是何渭此人好像并不像她想的那样,他对她无所求,甚至好像话都懒得和她说,打翻了施思一路来的推测,搞得她措手不及,反倒是她有点不知道和怎么和何渭相处了。

    正想着何渭从厨房出来了,她转过头向他道谢:“多谢你,明日我会自己做的。”

    何渭甩甩手上的水,也不理会她的话,开口就是另一个话题:“厨房有热水,你若洗漱可以取用,以后你就睡刚刚那间房,床单被褥都是新换的。”说完拿着他的大弓去了另一个房间。

    施思应了一声“好”,也不再想那么多,既来之,则安之,总归她要好好活下去。

    到了厨房,找了一个看起来是盥洗用的盆,又从锅里舀了热水到盆里,她不知道何渭平时在哪洗漱,就把盆端到院子里,在院里蹲着简单清洗了一下,又把水端到院外倒了。

    一番折腾下来施思那长了一脚水泡的双脚疼痛难忍,于是又去找何渭借针挑水泡。

    施思过来敲门时何渭已经躺下了,听到声音又起来给她开门。

    外面月光照进屋子,施思借着这点光亮扫了一眼屋内,何渭的房间陈设比施思那间更简单,连桌椅都没有,就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刚刚看到的大弓挂在墙上,左右还有几张兽皮。

    听施思说明来意后,何渭走到墙边在一张兽皮制成的口袋里抽出一把匕首递给她,“我平时用不着针线,家里应该找不到针,用这个行吗?”

    施思愣了一会儿,还是接过匕首:“也行。”然后抬头笑着向何渭道了一声“多谢”。

    回到自己的房间,施思坐在床上拿着匕首研究了一会儿,正准备脱鞋刀刺水泡的时候,何渭过来了,他刚才看施思的样子就知道她应该是不怎么接触匕首这类利刃的,不过在他的想法中小小一把匕首应该是个人就会用吧,但是想着想着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施思这边,于是开口问她:“你以前用过匕首吗?”

    “没有。”施思诚实回答。

    然后何渭站在原地无话了,他怎么也说不出要帮女子刺脚上的水泡这种话,施思看着他迟疑的样子也不解其意,最后何渭憋了半天说:“那匕首锋利的很,你用的时候小心一点,只要在水泡上轻轻一划即可。”

    “我知道了,多谢提醒。”施思没想到何渭还特地过来叮嘱她,当下有点受宠若惊。

    何渭说完就转身走了,施思脱下鞋袜后发现自己的脚真叫一个惨不忍睹,一个个水泡大的和葡萄粒似的,她抽出匕首先是隔空在自己的脚上方比划了几下,然后瞅准最大的那个轻轻一划,这匕首果然和何渭说的一样很锋利,施思觉得刀刃刚刚挨上去,她都不用使力,水泡就破了。

    施思自己给自己刺水泡需得弯着腰,曲着腿,没一会儿腰就酸的不行,腿也麻了,屋内油灯放在桌上,灯光本就昏暗,又离床有一段距离,施思眼睛一花刀刃就划到了皮肤,痛的她低低叫了一声。

    何渭本来去给施思准备了热水,好让她等会洗脚用的,施思痛呼的时候他正坐在院子里等她挑完,听到声音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进了施思的屋,入目就是她一双白白嫩嫩的脚,被划到的细微伤口处渗出了血珠,何渭也不说话,走到施思面前拿过她手中的匕首,自己也坐到床上,把施思的双腿打直,然后用没拿匕首的那只手握住她的脚踝,一言不发的开始帮她挑水泡。不像施思每挑一个还要隔空比划一番,何渭手很稳,没一会儿就挑完了。

    整个过程施思一直低着头沉默,不看自己的脚也不看何渭,只在挑完后看向何渭说了声“多谢”,语调很低,不像之前跟他说话总是带着故意的友好和笑意。

    挑完之后何渭又出门把热水端了进来,然后用帕子浸了热水拧干之后递给施思,让她自己擦脚,施思默默的接过把自己两只脚都擦干净,虽然热气碰到伤处略有不适,但是总比热水直接接触伤口好,所以施思快速的擦完之后又把帕子递还给何渭,何渭接过说了一声“睡吧”就端着盆出去了。

    当晚或许是因为累极的原因,没多久施思就睡着了。但是何渭这边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他一只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也没盖被子,右腿曲起。握过施思脚踝的那只手在身侧微微攥在一起,手掌间仿佛还留有细腻的触感,眼前是他进施思房间时看到的白玉一样的皮肤和她抬起头看他的双眼,何渭闭上眼睛,但那副画面还是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起来了,他甚至可以看到施思眼睛里微微的慌乱。

    何渭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因为他一入睡便满目都是断肢残骸,血漫满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闭上眼睛就能听到北风烈烈如鬼啸,撕扯他的耳膜和神经。经年征战,只留给他一副残破的身躯和夜夜梦魇。

    还好,今晚他睡不着的原因没有让他痛苦,这原因甚至是绮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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