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吃着饭，顾韵的手机响了，是她的师父，当年她的博士导师简东明。简老如今六十七了，退休后一直在昆城调理身体。师徒俩感情虽然好，但是简老知道她很忙，没事一般不会联系她。

    顾韵的手机是非常古早的大板砖老年机，铃声也和山寨机很像，电话响的那一刻，这个高级西餐厅里的食客都纷纷抬头，以为是什么火警铃声响了。

    刘子业对这个可怕的铃声习以为常，他对旁边的人抱歉笑笑，继续低头啃牛排。顾韵放下刀叉，擦了擦嘴才接起电话

    “老师。”

    简东明中气十足，看上去昆城的气候对他常年的咳嗽很有好处。

    “小韵，我有个当导演的老朋友要拍一部电视剧。他本来要请我帮个忙做一下顾问，去指导一下他们一些专业的东西。本来我是不想答应的，但是他说了这部电视剧想要从专业角度去展示犯罪的形成和发生，给观众以警示。我想着这也是个好事就同意了，谁知道这几个月有点事脱不开身，下个月他们就开机了，你到时候能不能抽空过去一下，帮我先去看看剧本。”

    顾韵眉头皱了皱，刚想拒绝，简东明可太了解她了，立刻说

    “你要是同意，我把那个茶宠寄给你爸，我保证让他今年不催婚。”

    “成交。”

    顾韵放下手机，继续慢条斯理吃牛排。她吃东西的姿态很郑重，很认真，不说话也不看其他的地方。吃东西的时候极有条理，牛排分割成均匀大小。

    刘子业有些敬佩地看着她盘子里几乎一模一样正方形小块肉，再看看那切割得流畅整洁的切割面，他咽了咽口水。顾大佬美得不像人，生活习惯多少也是有点不像人。

    周六，尧歌依然起了大早，锻炼完后，他给自己煮了一个鸡蛋，慢慢地吃着，反正吃完了也没什么事做。

    他翻开手机，里头躺着辉哥昨晚发来的信息

    “老弟，老哥对不住你，我要是知道那孙子让你去是这事儿，我绝对不搭理他！但是咱哥俩这回是把他们得罪狠了，最近恐怕是没什么活儿了。咱避避风头哥再给你寻摸道儿。你钱够不够花的？不够跟哥开口。”

    尧歌咀嚼着嘴里的东西，一个字一个字回复过去

    “放心吧哥，还有钱，几个月都不是问题，是我对不住哥，连累哥了。”

    他知道昨晚的事换了别人估计就顺水推舟了，曲莹莹再怎么说也是大明星，又是美人，一个男人怎么着都不亏。他这样看起来实在是有些矫情，幸好他遇到了一个好经纪人。

    他翻开自己的微信钱包，里头只有可怜的574块。又打开钱包，里头只有几十块现金。他叹了口气躺在床上，该庆幸自己刚交完了三个月的租金吗？要不然怕是连栖身之所都没了。

    曲莹莹没有给他留情，连续三个星期，他一点工作也没接到。公司似乎是雪藏了他，任他自生自灭。好几次连跑龙套的角色都被临时换了人。

    如果这星期还没有活，就必须去找点事情做了。尧歌把最后一袋速冻水饺放进锅里。他很爱演戏和唱歌，日子再难，学得再苦他都没有放弃学习和练习。可是一个高中都没有毕业的人，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穷得响叮当的人。二十三岁的年纪在娱乐圈其实有些尴尬，已经不算是小鲜肉了，但是还毫无名气又不可能去接老戏骨的活。

    不演戏不唱歌，他还能做什么呢？尧歌很少这样迷茫。电话铃声唤醒他，看着煮得浮肿的饺子几乎快要皮肉分离，他赶快关火。他没资格浪费，他已经没钱了。

    辉哥的声音显得很兴奋

    “哥给你接了一活儿，大剧组！《重案组》第一季看过没有！刑侦片儿里它第二，就没人能第一！现在要拍第二季了！哥给你要了个小配角儿！虽说是小配角儿，戏份可不少，好几集都露脸！还有十来句台词儿呢！人物也带劲儿，是个连环杀手！这大制作就是大方，谈了酬劳，一共给四万！”

    尧歌露出笑容

    “谢谢哥！”

    “他说了，这角色需要的技巧很高，一般人驾驭不了，但是有这实力的又不愿意上这种人设，我就推荐了你！明天去剧组走个戏，就能开拍了！”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尧歌并没有因为前一天晚上有些兴奋没睡好就错过锻炼，依旧是认真锻炼完了洗了澡才出门。

    片场在影视城里的一栋写字楼，这栋五层写字楼里头有很多政府部门场景，通常现代制服影视作品都会在这里拍摄。

    尧歌到得很早，片场里只有零星几个人。走戏通常是基本已经确定演员之后尝试去过一下剧本，通常是比较好的剧组才会有的流程，这是最后确认这个演员和角色适配。对于他这样连配角都算不上的边角角色，通常走戏也就是第一次试镜。

    虽然辉哥说了基本上定了他，但是他还是认真打开了辉哥发来的剧本，找出自己的部分开始进行无实物表演的练习。练到了比较激烈的场景，他声音放大了一点，引起了角落里坐着的顾韵的注意。顾韵关上正在看的手提电脑，揉了揉眼睛。她讨厌早高峰，但是这个剧组离学校太远，她为了不堵在路上浪费生命，选择早早过来。

    反正在哪里都是工作，对她来说没什么差别。正醉心工作的顾韵突然听到旁边有人说

    “告诉我。在我的脑袋被砍掉后，至少在一瞬间，我还能听到自己的血液从我脖子的残肢涌出的声音？这将是一个乐趣，结束所有的乐趣。”

    吸血鬼杜塞尔多夫，jian·杀了将近60人并且喝他们的血，1931年被执行死刑。她的脑海中冒出一系列案例分析报告记录。

    她抬头，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瘦高的身影，正在念诵着台词。他的外表一丝不苟，虽然嘴里说着最可怕最嚣张的罪犯宣言，但是他的表情平常而冷静，动作文质彬彬，只有眼神透露着一丝疯狂病态。

    她突然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一切和犯罪相关的东西，她都有兴趣，但是这人明显是在扮演罪犯，却让她险些以为他真的是刚越狱的杀人犯。

    八点半，导演，副导演和其他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到场了，几个主演也到场，大家在相互寒暄，有工作人员在准备接下来的走戏。

    最先走戏的当然是男女主角和重要的配角。轮到尧歌这个角色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十一点半了。导演岳政揉揉眉心

    “那个小辉推荐的人来了没有？演于杰的那个。”

    这时候有个人凑到岳政耳朵旁边说了几句话。他皱眉

    “搞什么，之前给他们星辰说，他们说没有合适的人，这会儿又要来抢，我都答应小辉了。”

    那人又说了什么，岳政眉头放松了些

    “李学智？就是之前客串《法证佳人》那个？他倒也算适合这个角色，人来了？那就都试试。”

    看到李学智的时候，尧歌心里苦笑，他怎么会对自己这坎坷的人生还抱有幻想呢。星辰公司，突然冒出来的，曾经出演了破案电影有一定人气的演员。这不是针对他是什么呢。这一招确实太狠，他如今快要弹尽粮绝，这个工作对别人来说可能是锦上添花，却是他的雪中送炭。

    但是他没有表现出异样，很谦逊地打招呼，微笑，和李学智一起走了戏。岳政对他的表现显然是非常满意，李学智很有经验，表演也算可圈可点。尧歌的表演虽然更胜一筹，但是李学智有一定的人气。岳政正在犹豫，旁边那个人又凑了上来，说了句什么。岳政疑惑“不要钱？”那人点头。

    这本来就不是个占比很大的人物，对方有名气，还不要酬劳，演技也还算过得去，岳政没有理由拒绝。正准备开口宣布，旁边有人说

    “我觉得第一个演得更好，为什么不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