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死局

    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还意外得知了杭清奉未说出口的秘密,桃昭心里被一干事塞得满满当当,和白泽闲聊时也明显带着些意兴阑珊。

    将东西交到人手上的目的已经达成,看得出她心不在焉的状态,白泽表示待找到能有所帮助的心法时再传音于她,而后干脆利落的离开将此处留给桃昭。

    只临走前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于房中留了抹神识。

    桃昭有关人际关系的记忆被洗得干干净净,除去杭清奉和白泽外再也想不出什么能帮忙的人,仙妖一向对立,她也不可能去触杜韵的地雷。

    面前死胡同的墙壁又被抬高了些。

    不过白泽有件事情确是提醒了自己,虽说现在还找不到能够帮朱楸清除业障的法子,但如果能暂且抑制住本能爆发,留给他们的时间就会更多。

    妖族无需睡眠,可强撑自己清醒神智的消耗却不比人类连熬几天大夜轻松多少。

    想想朱楸每次见面便虚弱一分的脸色,桃昭收起白泽给的储物法宝和桌上的玉牌,准备离开这间铺子。

    掌柜见人下来,端起一旁早早备好的托盘挡住她的去路。

    红色绒布上是各色风铃,成色却比门外揽客用的那些明显好上不少,掌柜不是什么抢功的性子,更何况吩咐他做这事的是自己效忠多年的公子。

    看着眼前一排据掌柜说是店内最好的琉璃风铃,桃昭本以为白泽没有意识到她是真的喜欢这物件,不曾想对方早已安排好了所有。

    不好意思尽数收下,桃昭挑了枚锦鲤纹样的留下,对掌柜的道了谢后才离开,同时也捏了个纸鹤给白泽。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物,仙界管事瞧着白泽往禁地书库而去,乖巧跟在一边不敢有任何异议,还颇为狗腿的殷勤道“您是要寻什么书?我帮您一起……”

    话说到一半便瞧着枚纸鹤轻飘飘地冲着白泽而去,管事皱皱眉头,心想是哪个缺心眼的仙用这法子找公子,待他找着一定严惩。

    正欲伸手去拦,一道威压顿时将管事按在地上不得动弹,虽说很快便被收回,可被吓破胆的仙哪还敢起身。

    白泽将纸鹤托在掌心,看着它消散成无数碎片又在半空中凝出两个字“谢谢。”

    轻笑一声,将碎片凝回纸鹤模样与之前那只一起收到自己的随身空间,望着因自己瞬间未控制好的威压而瑟瑟发抖的管事,嘴角笑意依旧,只眸子中的神采淡了些“你走吧。”

    管事连忙应是慌慌张张起来离开,左右不过只是个仙,白泽抬眼瞥了被带好的门,指尖轻挑连接自己分出留在那房间的一缕神识。

    那神识在桃昭离开房间时便跟了上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又因她如今脑中一团乱麻没被注意,直到跟进度朔启动传送才被无形结界挡在外面,失去了目标。

    勾回神识再次观察,白泽脸上罕见出现了些诧异又迷惑的表情,微皱着眉头弹指将上面本不该存在的多余气息抹掉。

    怎么会是那个地方的印记?

    没有发觉自己被跟踪的桃昭此时正经历着人生最尴尬的场景。

    距离她离开度朔不过才几个时辰,料想杭清奉不会这么巧地回来,桃昭想起之前翻阅的某本书上有关于妖性的叙述,准备再去确认一番。

    轻车熟路推开他书房的门,进里间时恰好遇上了房间的主人。

    还是衣衫不整的版本。

    嘶——!

    桃昭倒吸一口冷气,对上那双玉石般的眸子,对方似乎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意外,正披上上衣的手停了下来。

    好在时机不算最糟,留给桃昭的只有一个白花花的肩膀。

    好好好,没有鼻子流鼻血真好。

    感觉自己气血有些不稳,好在那人应当看不出来,桃昭耸耸肩,尽量让自己语气动作都保持在平常的状态。

    然后就脑子一抽没接好话茬“还行,就是比我差点。”

    啊啊啊好想回到刚刚给自己一巴掌!

    话说出口她就后了悔,只是泼出去的水哪还能收得回来,刚塑造好的不在乎模样瞬间崩盘,桃昭结结巴巴留下句我去外面等你,而后踉跄着步子仓皇离开。

    或许用逃跑更贴切?

    瞧着她一秒恨不得迈三步的动作,杭清奉喉间发出声闷笑,也没了刚刚在桃昭面前的惊讶神色,将上衣整理妥帖。

    这方空间是由他操控的,谁来谁往哪能不知?

    虽说比预想的进度快了些,不过目前看来倒是进展顺利。

    杭清奉披上外衫,对着镜子瞧了瞧自己,看着那明显过分红润的耳朵和脖颈顿了顿,空着的手终是覆盖到脸上试图压下些热度。

    真是,她怎么总能做出超出自己预想的行动。

    两人上次的见面就暧昧之极,这次更是不必说,门内的杭清奉已经这般,门外的桃昭更是绷直身体给自己不停灌水试图冷静下来。

    可一喝水就又想起他给的茶和所谓的“零嘴”,晕晕乎乎的感觉不仅没下去甚至还愈演愈烈。

    直到杭清奉从书房出来寻她,两个人心里都不太自在,也就没看出对面的人如今跟自己是半斤八两的状态。

    “找我何事?”叹气声响起,熟悉味道的热茶和点心推到桌上,桃昭思绪又跑偏一瞬,再想起正事时又将刚刚的局促紧张抛却脑后。

    同样的话再说一遍,又补充上白泽的分析和结论——当然,考虑到这位故人的身份背景,桃昭只说是朋友的商讨。

    做好被追问的准备,杭清奉却只是顿顿握着茶杯的手,而后若无其事地避开了这位“朋友”的话题“按照你的性子,自然是不会甘心于这一时的缓兵之计,对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但桃昭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些别的可能性,忍不住挪挪位子从对面坐到他旁边,做贼心虚似的压低了声音“所以还有别的办法?”

    兴许是有些着急,杭清奉往常整齐束好的长发有一缕垂到了肩上,又因风吹起发尾点了几下她的脖颈,带来些痒意。

    “你那位朋友——”他拖了拖长音,在朋友二字上重重读音,像是某种挑衅似的挑了下眉间“想来是个循规蹈矩的死板性格。”

    明明没有什么特殊词汇,语气腔调却感觉无处不在针对白泽。

    杭清奉凑近桃昭,两个人本就近的距离更是缩了一块,他低头瞧着那亲昵蹭他脸颊的小块黑雾眯眯眸子“妖遵循欲望、依照本能修行确是不假,只是这所谓本能也是有寄托附体之物的,要猜猜看吗?”

    本能这种意识流的东西也会有宿体?

    神识?灵魂?率先想出的两个答案被判了错误,放在石桌上的手虚握,无名指关节敲了敲桌面,桃昭又将考虑范围锁定在每个种族所各自共有的东西。

    “传承……又或者是血脉?”后一个答案终于让杭清奉点了头,将她的手拿起放到自己腕间找到一条经脉下压“依靠灵气修炼的族群与人不同,只要元神不灭便算不上死亡,但血脉却依旧能影响许多,传承只是其中之一。”

    两人一时无言,在这安静之中指尖下经脉血液的流淌声愈发明显,桃昭明了的点点头,松开手放回到膝间。

    经脉是修炼的基础,也是相当于他们半条性命的存在,杭清奉这般自然的将自己经脉交到她手上,表示出的信任让她动容之外也忍不住后怕。

    上司咱能不能惜命一点?

    说了半天似乎都是在绕圈子,继续把自己从死胡同救出来的桃昭忍不住又问“那是有能让妖族免受血脉影响的法子吗?”

    “自然是有的。”杭清奉意味不明的看她一眼,那副悠哉悠哉模样说出的法子却透着股诡异劲。

    “既然你说的那妖承受不住血脉中的本能,那不如让她放弃自己的一部分血脉,中和自己的妖性,这样既不会失去理智,以后也能继续修炼下去。”

    桃昭越听越有种不妙预感,抱有几分侥幸心探探脖子试探“你说的放弃一部分血脉的方法是?”

    换、血。

    说出这个词时,杭清奉的脸上再看不出一丝神色,不是常日的吊儿郎当,也不是偶尔会在桃昭面前表现出的温柔撩拨,只是片虚无。

    这表情是陌生的,却又诡异地让人感觉熟悉,桃昭恍惚间回想起白泽在画舫意图抹消她存在时的表情,两人竟隐隐有些重合。

    神性。

    桃昭又一次想到这词。

    她本还有些侥幸心理,想着如果有白泽的秘术和自己的治愈,这换血的法子也不是完全不可实施。

    毕竟这些日子两人的感情她也是完全看在眼中,如果知道可行,宋卫只怕会赶着送血。

    但杭清奉随后的补充狠狠击碎了她的美好构想,他只是坐在那里,虚无的表情在看到桃昭时才多了些感情波动,抿抿唇瓣不忍道

    “妖族血脉会同化身体里含有力量的血液,所以这换血的对象……必须得是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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