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二鸟

    吊儿郎当的谢晗正色,欺身上前:“当真如此严重?”

    顾沧恒面无表情,语气却是难得慎重的警告:“当真,所以我劝你慎重,不要玩火自焚,太过忤逆圣意。”

    谢晗知道他所指不仅婚嫁这一件事,一时没有出声,陷入沉思。

    良久,他回道:“好,听你的,嫁就嫁,回去我会跟凝安说清,她识大体顾大局,会为谢家做出牺牲。”

    顾沧恒不无酸溜溜道:“不算牺牲,宋青乔品貌性情皆是一流,配她才算可惜了。”

    谢晗放下那些沉重,不怀好意笑道:“怪不得某人这么憋屈,看来相比较而言,还是输了很大一筹嘛,怎么,魏妹妹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你实在没了章法?”

    顾沧恒下意识想反驳,想了又想,却只觉无言以对。

    怎么不是呢?

    他方法用尽,撇下京中庶务跟着追去西北数月,未见得任何成效,却倒是亲眼见证了她与宋青乔从相识到相知的种种,真是……真是绝了。

    他想想只觉沮丧窝火,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

    谢晗极为会看眼色,知道他这会儿不好惹了,狗腿子地想办法出主意。

    “其实你只要告诉她,这次赦免的功劳在你,而非宋青乔一人之力,不就能扳回一局吗,背地里做这种好人好事,甚是不符合我们平日的行事作风。”

    无利不起早,他们运营官场规则,早就习惯利益交换,何人还会大发善心机关算尽地做一件事,却无半分好处。

    可惜顾沧恒现在就在做这样的傻事。

    属于魏浅禾的赦免,明面上是宋青乔以西北大捷请功,向圣上求得了西柳村所有罪奴的自由身。

    然实则,却是顾沧恒背后暗箱操作,不断安排臣下向圣上建言求情,以西北安宁、驯服民心、激励罪奴将功补过为由,不断从各方面向圣上施压,方才最终促成这么个看似轻松的结果。

    否则以宋青乔打了一场胜仗那点功劳,如何能求得这样大的恩典,根本不够。

    赦免一整个西柳村被家族牵连的罪奴,允许她们回归民籍,这可是大邺有史以来第一次创举,自上而下惊动了多少层级。

    从没有人因株连获罪还能挺直腰板回到京城的,魏浅禾是第一个。

    顾沧恒这个傻子动用自己的权势地位做了那许多,甚至不惜在圣上面前暴露暗埋的隐线,最后却一声不吭让宋青乔享用了结果,活该他没夫人。

    谢晗想不明白如今的顾沧恒脑子里装了些什么杂草,他怎么就从一个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小王爷,堕落成了隐忍、踌躇,愿意为爱无私奉献的白痴。

    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恨,无忧亦无怖,他深陷局中,怕是爬不出魏浅禾这座深坑了。

    谢晗的眼神不解,甚至包含着意味不明的不赞同。

    他们俩关系复杂,绝非普通战线一致的盟友,又绝非立场对立的敌人,政见一致时或许能借着点姻亲关系套套近乎,拉扯拉扯情感利用,政见不一时斗到头破血流,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双方从不见手软。

    在这种事上,谢晗头一次怀疑自己看错了顾沧恒,他不应该不明白情感对于他们这种人是弱点,是累赘,却甘愿被魏浅禾捆绑。

    情爱,就这么难以掌控,令人着魔吗?强大如顾沧恒,都逃不开求而不得的折磨吗?

    被质疑揣测的顾沧恒看得懂谢晗眼里的迷惑,他不想解释,也没必要跟他解释,等到有一日,他自己落入漩涡之间,便能明白其中的身不由己。

    谁不想快刀斩乱麻呢,下得去手吗,他能吗?

    他舍不得。

    谢晗只以为这次赦免他动用了背后派系的势力,但除开皇兄的顾忌,淑妃李氏一脉的阻拦呢,他不清楚自己是拿什么去换的这次赦免,要四方各怀鬼胎的势力安稳不动,确保圣旨直达西北,最终尘埃落定。

    谢晗若是知道,怕是暴跳如雷,立马要扬长而去,再不与他宗翰王府来往的绝情决绝。

    谁会与一个偏执的傻子共谋呢,利益体的结合容不得对方行差踏错。

    隐下胸中暗潮涌动,顾沧恒平平淡淡道:“她这趟西北之行的功劳本就值得这次特赦,我没什么好去邀功的。”

    当初魏家蒙难,他出手不及,导致她满门遇害落难,那时的补救就已开始铺陈,只是遇上她在西北立功,恰到好处地递了个难以拒绝的由头。

    他并非不在意她处境的冷血之人,奈何事事总是阴差阳错,教他在她面前百口难辨,磋磨了往日情分。

    再给他一次机会,在她醒来的那日清晨,他定不会在意她说的任何堵心之语,只将自己的一片真心剖析开来,不叫一时意气蒙蔽了双眼,赌气任她离去,继而遇上宋青乔,衍生出后来这一系列情感上解决不了的纠缠。

    她原本是只独属于他一人的小青梅而已,现今心里却装下了另一个人,都是他的疏忽他的错,倘若那日他没有因为面子放任她离开,倘若他没有任她孤身置于深渊之地,她不会毅然决然地选择另一个人。

    对于顾沧恒的执迷不悟,谢晗无语凝噎:“好啊,你不在乎白为他人做嫁衣,我们这些外人又闲操什么心呢,总归也不是我爱得要死要活的女子,让她去跟旁人生儿育女去吧,你就继续躲在这里做你的大善人,看看谁会可怜心疼。”

    他话糙理不糙,怼的顾沧恒说不出话来,只能皱眉瞪他:“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谢晗从辈分上来说,算是顾沧恒舅父,但二人年龄却相差无几,又因为王爷的身份高出一等,平日没什么言语上的忌讳,只有试图走在同一条路上时,才会攀扯这点亲缘上的关系。

    顾沧恒知道谢晗平日吊儿郎当的嘴欠模样,但今日本就心情不爽利,还平白被他上门奚落了一番,怎能忍下这口气。

    他抢下谢晗喂到嘴边的香茶,没好气道:“你既无心情爱,一门心思地光大谢家门楣,就赶快把从我这儿抓走的人送回来,我有大用。”

    谢晗这下是被抓到了痛脚,摸鼻子瞪眼反对道:“我从你这抓什么人了,我哪敢,别乱说。”

    顾沧恒冷笑:“还想装,几月前,王府后墙翻出去一个小婢女,没走出两条街就被你的人抓进了谢府,昨日你都敢将人带进宫中了,这会儿还好意思腆着脸赖。”

    谢晗第一反应是:“你竟把眼线安插到了我府中?”

    各府都有想办法往别人眼皮子底下安插内人,谢晗不以为意只因谢府守卫森严,尽皆都是打小收买进来的忠仆,更何况谢家唯独王府没能塞进来一个人,却叫顾沧恒反将了一军,岂不丢脸。

    他颇有些恼怒,想着要回去怎么彻查一番府内,翻个底朝天将叛徒揪出来,转眼又意识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

    “昨日你在后花园那处看到我们了?那岂不是宋青乔与魏浅禾也被你看个正着?”他心中暗笑顾沧恒能忍,竟睁着眼看自己心爱的女子同旁人你侬我侬,尔后脑中一个大反转,联想到更加不可思议的场景。

    “不对,宋青乔跟我说了有一会儿话才出去的,魏浅禾早就在那处了,你总不可能是后来寻过去的,难道,是宋青乔捉了你们的……”

    他最后那个字没能说出口,就被顾沧恒不耐烦打断:“话说完了就快滚吧,没什么事儿别来我这儿碍眼。”

    反应快的人就是惹人厌,顾沧恒皱着眉赶他走,谢晗更像偷了腥的老鼠似的得意,看吧,被他猜中了就恼羞成怒,这小王爷,也不是吃亏的主嘛,人家前脚刚赐婚,他后脚就去逗弄纠缠,着实缺德的很。

    书房外传来不轻不重的几下敲门声,柳榆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王爷,有急报,您需要现在就看吗?”

    顾沧恒看一眼谢晗,对方识趣地举手投降:“好,我走,马上就走。”

    他临到暗门前头,还要回身问顾沧恒一句:“说实话,你非要凝安嫁过去,是不是借机逼我站队?”

    谢晗并不看好宋青乔,但如果凝安真嫁过去,他就不得不改变策略,真心扶持他未来这一路了,顾沧恒此举初看像是无脑乱吃飞醋,细思,却是深思熟虑计划缜密的关键一步。

    他说凝安嫁宋青乔能保谢氏一族性命,他信。

    但顾沧恒在那样危及己身利益的时刻,仍能想出这样一石二鸟的计策,着实令他震撼。

    临危不乱,始终能设计出最佳攻守策略的人,怎能不叫他佩服。

    顾沧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谢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一笑了之,转身洒脱离去。

    柳榆开门进来,递上一封密报,顾沧恒从印鉴看便知跟魏浅禾有关。

    他心中暗有疑虑,想着今夜刚分开,能有什么急信,需得暗卫加急通报,他们应当知晓轻重的。

    心下想着,手中接过信笺的动作却很急躁,拆开封印,展开不大的纸张,一行不太多的内容却差点晃瞎他的眼睛。

    奔腾的血流直往脑门上涌,顾沧恒咬牙切齿。

    她怎么敢的,她竟然已经怀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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