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

    顾沧恒一拳砸向身旁茶几,千年黄花梨木制的边角很快出现裂缝,柳榆没来得及撤出去,被这声响惊掉了半条命,瞬时跪了下来。

    他已许久未见王爷发这么大火儿了,这密报是捅了什么马蜂窝了这是。

    柳榆心中疑虑不安,眼睛却情不自禁去瞧那开裂的茶几。

    这么稀有的黄花梨木打个茶几也就算了,还不巧碰上王爷震怒给打坏了,真是心疼死他了。

    顾沧恒久坐着不吭声,柳榆也不敢起身,就这么跪了一会儿,门外又传来暗卫独有的哨音,这是又有新消息了?

    柳榆抬头看顾沧恒意思,得到授意后起身去门外将新的奏报取了进来。

    看到熟悉的纸张,柳榆小心翼翼道:“王爷,这是那位小爷又递消息过来了?他可大半年都没主动给您传信了。”

    顾沧恒心里正压着火儿,听柳榆的声音看他一眼,见着与柳樟颇为相似的脸庞,一股无名火更是窜到头顶。

    “你也想要被分到京郊去做事么?”

    顾沧恒的声音莫名严厉,柳榆慌忙低头:“不敢,求王爷息怒。”

    他嘴上认错,心中却莫名其妙不服气地很,他干什么了,他又没说错,问一句话怎么了,自己心情不好,就连带着柳樟的罪过一起迁怒于他,真是活见鬼的倒霉。

    顾沧恒心气儿理不顺,接着拆开手中另一封书信。

    好啊,他们一个个的都已知晓了魏浅禾身孕的事,唯独自己是最后一个吗?

    若非从西北回来就派了人暗中盯着他俩,这消息恐怕瞒得滴水不漏,到他们成婚他都还像个傻子一样,什么也不知道吧。

    熊熊窜起的怒火是一方面,面对棘手问题更重要的是如何解决。

    盛怒中的顾沧恒很快心中便有了计较,他压着火气吩咐柳榆道:“找人去谢府递条子,再催一遍谢晗,让他把桃李以最快速度送回到王府,否则,别怪我派人上门硬抢,坏了谢府名声。”

    柳榆扁了扁嘴答“是”,心中暗想这谢宰辅也是倒霉,撞他们王爷枪口上了,蛇捏七寸,王爷最知道该怎样拿捏谢宰辅。

    清流世家最注重的不就是个名声吗,谢家已经出了谢凝安这么个娇养的“坏名声”,总不能连身为谢家家主的他都被扣帽子。

    顾沧恒谅谢晗不会为区区一个婢女赌上谢家,桃李回到王府是早晚的事。

    她回来,便是他求得魏浅禾原谅的投名状,这第一步必须迈好。

    他与魏浅禾之间的沟壑,归根到底是家破人亡后一系列的心结。

    顾沧恒不惧她与宋青乔的婚约,甚至文武百官前的圣旨赐婚,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只要他想,这些外在的困难矛盾都可以排除解决。

    唯独她的心,他患得患失,害怕再也找不回来。

    宋青乔啊宋青乔,或许,他当初便不该救他的……

    顾沧恒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停止这样阴暗的想法。

    现在回想起来,晚宴之后她躲于假山处干呕,怕就是妇人们所说孕时不适的反应,可惜,可惜她的腹中竟有了旁人的孩子。

    顾沧恒心如刀绞,实在难以接受,转瞬便觉头痛欲裂。

    他挥手让柳榆退下,自己枯坐原处待了半刻,最后还是受不了满屋的寂静,心浮气躁地策马离开了王府。

    那里曾经处处都有过她的身影,可现在,形单影只地只剩下他一人……

    新落成的将军府。

    宋青乔拉着魏浅禾在院子里散步,他牵着她的手,满心欢喜地讲着自己幼时的一些囧事,逗得魏浅禾咯咯直笑。

    他将手放在她肚子上,语气温柔:“若他是个男孩子,我便如同自己小时候一般,带他骑马射箭,若她是个女孩子,便让浅浅教她医术,带她上山采药下山医人,定不叫她困在家里,做那普通的闺阁女子。”

    若是属于他们俩的孩子,这番话倒真叫人感动温馨,但魏浅禾心虚,听着只觉背脊发凉,冷汗涔涔。

    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是顺应时局本心,承受后果时却万万想不到会如此煎熬难忍,她有罪,对宋青乔有愧,可刀架在脖子上了,如今该怎么办呢?

    魏浅禾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

    她肚子已经两月有余了,再有一段时间便该显怀了,所以宋青乔当众求下赐婚,虽没跟她商议过,却正合她意。

    是以回府后,她便跟他分享了有孕在身这件事,希望能尽快筹办婚仪。

    明面上,早一日有洞房花烛夜,便多几分瞒过众人的机会,她没有可以商量的人,只能寄希望于宋青乔。

    他与她同一条战线,怀孕这件事便能有更大把握瞒住所有人。

    但她忽略了宋青乔的情绪。

    她在考虑这件事时把他当战友、同盟,却没意识到他是自己谎言下最大的受害者,等她看到他脸上浮现出的惊讶、喜悦时,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下了怎样的大错。

    这种对男子来说奇耻大辱的事,她不仅对未来一国之君做下了,还期望他帮助自己欺骗其他人,待有一日他得知真相,魏浅禾不敢想自己是如何死的。

    她好无奈。

    原本一心投奔宋青乔,就是为了求一线生机,如今生机是有了,却又因果循环地似乎正在被她作没了。

    到底这个过程中做出的哪些决定,会直接影响她的生死啊,拼命求生也不是,一步错步步错,到底她该拿宋青乔怎么办啊!

    魏浅禾顺从地被他揽在怀里,心中却快被汹涌的愧疚淹没。

    或许一直以来她都错了,要么就不该招惹他的,要么招惹了就该一心一意爱上他,她怎么敢妄想哄骗另一个人,占尽先机与好处,却丝毫不付出一丝真情。

    是她太过狂妄了。

    心中惦记着还能如何补救这一切,三心二意地想着心事,却忽然察觉头顶阴影缓慢地靠近。

    他想亲她?

    心中警铃大作,魏浅禾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偏过头去,躲过了宋青乔的唇。

    能明显感觉到倚靠着的高大身躯瞬间僵硬了起来,魏浅禾尴尬无比,拼命想着理由分辩。

    “我,我最近孕吐反应比较剧烈,怕弄脏你的衣服……”她怕宋青乔不信,还把自己被污秽沾过的衣角拎起来给他看。

    “你看,我自己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呢!”尾音略微带上了点撒娇的小技巧,期望能蒙混过关。

    宋青乔果然没有同她计较,淡笑着安抚她:“没关系浅浅,我们尚未婚嫁,你不习惯亲密也很正常,是我太过爱重你,情难自禁,浅浅莫要怪我唐突才好。”

    魏浅禾心虚地摇了摇头,宋青乔接下来的话却惊得她脊背发凉。

    “说起来我们从未在清醒时候有过亲昵之举,不知为何,我总觉不出浅浅的真心,但没关系,即便浅浅心中诸多障碍,成婚后,日久天长,我相信,浅浅终有一日能放下芥蒂,与我交心。”

    她抬头去看宋青乔的眼睛,却觉对方其中深邃,如一片汪洋大海,包容她的胆怯、虚伪、狭隘。

    原本充满探究的一眼,最终沦陷在无边无垠的宽容中。

    魏浅禾原本疑心他或许知晓些什么,所以出言试探,却在这样饱含感情的一眼中,感受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委屈是有港湾可以栖息的。

    或许,对他和盘托出也会得到谅解,或许,他这样善良的心性,终会理解她犯过的所有错误,即便,那些错误对他来说是欺骗,是弥天大谎。

    是不可饶恕……

    魏浅禾几乎在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清醒过来。

    她赌不起啊!

    如今在京城,哪怕是整个大邺,她能依仗的唯有宋青乔一人而已,倘若他要与她翻脸,往后的路艰辛,该怎么走下去呢?

    她从最开始学会的,就是不要信赖男人的真心,怎么到这个时候,还要犯糊涂呢?

    庆幸自己没有被宋青乔的软语迷惑了心智,魏浅禾决心还是要靠自己挣脱这一切。

    往后在合适的时机,她一定会真诚向他忏悔,请求他的原谅。

    魏浅禾的软化与退缩,被宋青乔尽收眼底。

    他心中遗憾,却分毫不漏,只继续若无其事地与她闲话家常。

    “圣上着人过来传话,说马上四邻朝贺,所有藩王都会入京述职,届时梁王应该会过来,陆涟心,应该也会跟着过来。”

    魏浅禾小鹿眼立马瞪得溜圆:“真的?梁王怎么会带她一起过来。”

    宋青乔好笑道:“你两耳不闻窗外事,还不知你的好姐妹,如今已是梁王最宠爱的妃子,恩宠不断。”

    魏浅禾确实没想到陆涟心有这样的际遇,她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想到旁人。

    心中不安,她求助般询问宋青乔:“梁王不是好相与的人,陆姐姐想必吃了不少苦,到如今,她应当是熬过去了吧。”

    宋青乔道:“浅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与造化,她选了,就有承担的觉悟,你不必过于担忧。”

    想想觉得有道理,魏浅禾不再纠结。

    宋青乔接着道:“这一趟,冯叔和李叔都会跟着运送物资的队伍过来,我先知会你一声,有个心理准备。”

    他一说心理准备,魏浅禾心里一咯噔。

    什么心理准备,他要干什么,准备动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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