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安走上前蹲在池塘边,指尖刚触碰到池水便有缕彻骨的寒意席卷全身。
虽说如今已是初春,但这塘子里的水仍冷的刺骨,她咬着牙继续不断在水里拨弄,试图找到荷包。
白皙的手指被冻的通红,僵直在空中蜷缩不动,苏雨安垂着眼帘,低声道:“公子,小人已经再三翻找,确实不曾找到,不若小人去找两个仆从一起过来翻找?”
“放肆。”魏修然突然眼神变得狠辣,“不过是个小小侍从,竟敢命令起我?”。话落又睥了眼郑飞扬。
苏雨安闻言眉头蹙的更紧,只见郑飞扬从躺椅上站起,一步步朝她走来,眼里略微有些歉意。
直到他走近,肩膀被用力一推,苏雨安恍然明白,他为何那般表情,他们竟这般狠毒,无冤无仇,原来打的是让她躺进池塘里的主意。
只是个养荷喂鱼的小池塘,不深,却也将苏雨安多半个身子浸湿,腰腹一下瞬间被冻的毫无知觉,头脑发懵一时无法动弹。
牙齿忍不住上下打颤,苏雨安用力咬了下唇瓣,克制住冷意,讥笑道:“两位公子这是为何?”
郑飞扬蹲下道:“当然是你还未将荷包捞出,苏公子,你不如在这塘子里再好好捞捞?”
果真如此,这便是连装都不装,他们早已知道自己是苏安,方才不过是恶劣趣味。
苏雨安冷笑一声,沉声道:“既然公子早已知道我是谁,如今这般刁难,不怕我日后向王爷禀报?”
“哈?”魏修然拧着眉,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狞笑道:“郑兄?这苏公子怎么突然掉到池塘里了?这初春露重,还是很冷的啊?”
郑飞扬跟着配合:“是呀,这位小兄弟,好生奇怪,咱们二人路过此地,竟见到有人大冷天跳进水里。”
“两位当真无耻,苏安今日受教了。”苏雨安冷哼一声,想要自己爬上去,可下身早已僵硬,便是抬腿也极为困难,她不由苦笑,难道今日真要交代在此处?
啪啪啪!
一阵掌声传来。
魏修然脸上表情呆滞一瞬,抬眸看去。
只见那人放下双手负手而立,掀起眼皮只淡淡觑了魏修然一眼,他便双腿打颤,郑飞扬煞白着脸连忙跪下,不敢吭声。
他只是往那儿一站,身上便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场,不怒而威。
“很好,魏国公府今日给本王的大礼,本王记下了。”李鸿煊眼底闪过一抹杀意,轻声说:“既然国公大人同郑大人不懂的教育子嗣,只能本王暂为代劳。”
“喜欢泡水?时影,将他们二人给我扔进乐华河里泡着,天没黑下来,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许将人救出,这是命令。”
“是。”时影满脸怒意,方才就不该听从苏安的劝解让她独行,一手抓着一个,十指用力恨不得将手下的骨头捏碎,直接拖着人往外走。
魏修然挣扎不过,怒道:“李鸿煊,我乃是魏国公嫡子,你怎敢这样对我?”
郑飞扬早已面若死态,他还在继续叫喊:“放开我,我要找陛下,放开我。”
“聒噪。”李鸿煊挠挠耳朵。
时影立刻从怀里掏出帕子将人嘴堵上,动作越发速度。
只待两人离开此处,李鸿煊猛地抬起步子,快步朝池塘跑去。
苏雨安静静看着他从方才冷酷严肃的瑞王瞬间变回心急如焚的样子,神情变得恍惚。
她其实很少见他动怒,也不怎么遇到他惩治别人,但苏雨安一直知道,李鸿煊是个极有威严的人,当他一旦发怒,定会有人受血光之灾。
只是不知,为自己,直接将两位大臣得罪,可是值得。
李鸿煊直接将身上雪羽披风解开扔到地上,刚抬起脚,便听到苏雨安打着寒颤道:“王爷,切莫下来。”
“我...这水太冷,王爷别再冻坏。”她自嘲道:“苏某已经没了力气,可能需要王爷使些力气将我拉出来。”
“住嘴。”李鸿煊拧眉,嗓音泛着寒意,不过一会儿不见,就被人欺负成这样?平日里在自己跟前那副耀武扬威的样子都去哪里了?
看着她被冻的发紫的唇瓣,李鸿煊心中又气又疼,半蹲下身子,伸长手臂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沉声道:“忍一下。”
五指用力攥紧,将人一把从池塘里提了出来,刚落地就用披风将人裹住。
苏雨安颤着唇,轻声道:“我...我走不了路...”
“本王何时说过要你自己走?”李鸿煊眸光深幽,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当真不能让你离开半步。”
随即将人拦腰抱进怀里,浸满池水的衣袍渗透披风跟着染湿他的外袍,凉意随之袭来,他眉心微拧,想到这人一向不愿别人碰她,心底暗骂那两个混蛋该死。
他抱着人往国公府客房走,随意找了一间,一脚将门踢开,把苏雨安放到床上,刚一转身衣袖被人拽住。
苏雨安仰着脖子,眼角、鼻尖、脸颊像是抹了胭脂水粉一样,白里透红,眼眶发红,似有晶莹闪烁。
她咬着唇瓣,固执的盯着,似是唯恐自己将她丢下离开。
李鸿煊正在气头上的心瞬间软了下来,他耐着性子将衣袖从她手里扯开,握住她冰冷的手,低声安抚:“莫慌,我去给你找件衣服,换好衣服我们就回王府,这笔账我之后会同他们好好算的。”
苏雨安攥着的手渐渐放下,直到李鸿煊走出门外,她眼角的泪水翻涌而出,双手抱住蜷缩着的身体,怔怔的发呆。
直到现在,她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权势可真是个好东西,可以随意的拿捏别人的命脉,苏雨安想到方才郑飞扬一把将自己推下后,那两人眼中的嬉笑和傲慢,头一次觉得,那般怒火中烧的李鸿煊真真的好看。
他像个从天而降的英雄,将她从恶魔手中救出,他阴冷的表情,狠厉的话语都只让她心里痛快。
恨不得自己能亲自看着那两人浸在河里。
按照张婉莹所说,那两人皆是有罪之人,既然她已经被认作权势的亲信,那她一定好好利用,让他们罪有应得,她眼底闪过一抹狠厉。
脚步声再次响起,苏雨安快速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重新坐直了身体。
李鸿煊推门而入,就看到一身湿衣的公子静静的坐在床上,眼神坚定,再不复方才的慌乱和惊恐。
他的心像是被刺痛了下,有种难以言说的烦躁。
轻叹口气,他将衣服送上后,留下一句“换好后喊我。”,转身离开。
半刻钟不到,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李鸿煊神情惊讶:“怎自己直接下地?”
“方才只是冻僵了身子,现在已经好很多。”苏雨安装作不在意,语气颇为轻松:“王爷事情可办妥当,现下需要去做些什么?”
苏雨安越是无所谓,李鸿煊越觉得她心里不痛快,直勾勾的一直盯着她。
直到苏雨安嘴角牵起的那抹笑意实在维持不下,她表情恢复平静,垂下眸子。
罢了。
见她实在太过可怜,发丝凌乱的趴在额角,脸还有些发白,李鸿煊到嘴边的斥责还是咽了下去,他淡淡道:“先回府,本王刚给你养好的身子,可不能又还回去。”
两人一路无言,来时的意气风发,回去时变得无精打采。
刚听到来报的长喜,忙不迭的跑到门口,见着两人一副狼狈的样子,心里震惊,苦着长脸念叨:“哎呦,我的主子,这是怎么了?这刚过了冬可是要生病的。”
他一边搀着李鸿煊下马车,一边转头朝侍从催促:“还不快去备些热水。”
“先让苏安用水。”
长喜却没听懂他的言下之意,心里一急脱口就说:“这还分什么先后?浴桶够大,主子这个时候就莫要挑剔了,你们二人一同沐浴,耽误了时间,寒气入体,可是要受罪的。”
李鸿煊轻咳一声,没出声反对,只是眼神幽幽的看着苏雨安。
她心底忽的一抖,脸色瞬间通红,连忙摆手,磕磕绊绊道:“不..万万不可..我不急..还是..还是王爷先洗。”
“有何不可,苏公子不用担心,我们主子没有洁癖。”
“不是...是苏某..苏某实在不习惯与人共浴..”
“都是大男人,苏公子怎还对这有所介怀?”长喜盯着人,脸上满是问号。
苏雨安只能踌躇不安的盯着身边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眼底满是求救。
“咳...”李鸿煊右手抱拳轻咳一声,扭过头有些不愿意的说道:“长喜,休要多问,去准备便是。”
长喜看不懂主子的意思,带着疑惑嘴里嘟嘟囔囔的离开了。
临了,苏雨安还听到他极小声的说了句‘到底为啥不能一起洗啊?’
脸上的薄红是下不去了,她不自在的踢着脚下的石子,肩膀耷拉着。
“怕什么?本王还能真逼着让苏公子与我共浴?”他话里调笑的意味太过明显。
苏雨安呐呐地说:“王爷自不是这种人?”
“哦?哪种人?”
“王爷贤身贵体,岂能被我污浊了去。”
这话一出,苏雨安心底就暗叫不好,竟糊涂的拿王爷身体说事。
“若本王不介意呢?”李鸿煊目光灼灼的盯着低着头的青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似一头正在捕食的野狼,眸中泛着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