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9

    “没有哦,家里没人。”

    隔壁的邻居帮忙敲了门,未经允许就叨叨着进入花园,说要到客厅那边去看看,似是早就想这么做了。

    窗帘是半开的,房内不见人影。对方问要不要开门,上楼再找。

    承太郎拒绝了。

    出生在第日裔家中的邻居大婶像是颇为失望,开始夸奖起他家的草坪,叫不出名字的鲜花在这季节也芬芳盛开,对其主人的悉心照料,也可窥一斑。

    “空条先生,你也太忙了吧。从你们搬家到这边多少年了,我上次见你是什么时候?连冬天都不回来,世界上可没有其他地方比这边的冬天更好了。”邻居又话锋一转,开始了喋喋不休:“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太热,附近的水管坏掉了,正好轮到阿琳当住民巡视,来修东西的狡猾鬼狮子大开口,你可没看到她是怎么对付他的,真可惜!我一下就想起你们刚搬来这边的时候,你不在,都是她一个人照顾里里外外,可成长不少。”

    承太郎能够想到。

    琳达读书时,一直住在学校宿舍里,有一天他提出同居,她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到如今还记得。比起开心,她好像有些困惑,同居的开始,她的确是手足无措的。有时早上醒来看到他,都要将脸埋进被子里好一会儿。听说她很小就做了孤儿,他想她应当是一个人自由惯了,如今正小心翼翼地朝他接近,像是第一次见到人的野生动物,他想她不清楚,他是怎样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让宛若海面下冰川的庞大感情一口气浮出,就连过于用力的拥抱,他都担心会将她吓跑。

    在野外考察时,他们不被允许和生物进行长时间过于亲密的接触。与友善的人类相处过多,生物会失去警惕,某一天,这份大意就有可能变成直接导致它们死亡的存在。毕竟论起伤害他者的本领,没有人比人类更强。他们捕捉大乌贼的影像,游走在鲸鱼的身旁,与鳗丛一同起舞,但到底是要离开的。

    和琳达在一起时,他还并没有认识这一点,哪怕生离死别是常事,哪怕他曾经历过这般状况,也从没想过会和琳达分开。

    说实话,此时此刻,他,空条承太郎,应当是害怕的。在漫长的别离时,他与她隔着大海的时候,她就在这里,但她却偏偏,在他回来时的短暂片刻从他的眼前倏然消失了,令他想要决定要说出口的话语失去了对象,以至于它们将要重新涌回他的身体,变成犹豫。这份恐惧如今还很小,小到比鱼浮上海面换气还要短,可万一她真的——都应当算作他的责任。

    邻居的声音飘忽,徐伦从远处跑来,跑得气喘吁吁。

    “看到了!”女儿一口气跑到他面前,大叫出声,“有人说看到了妈妈!”

    于是承太郎打消了返回车店的念头,调查车主的念头。琳达的东西还在店里,让店主看上去没那么可疑。

    10

    在街头几乎还不见电子摄像的年代,若是老头在这会方便很多,如今要寻找踪迹,只能去警局。在这些年承太郎和治安官们打过不少次交道,将徐伦带在身边,使可信度增加,不用动用白金之星,也无需联系SPW。不过三言两语,他就说服了一位上了年纪的警官,同意帮他们在有摄像的地方找找那辆跑车的踪迹。他在盯着屏幕时,察觉到了女儿的目光。

    徐伦站在他身旁,撇了撇嘴:“你对付条子实在很熟练。”

    她的话里带着一丝不容辩解的埋怨,承太郎知道她在为那件事责怪他。

    当时他临时得到替身的情报,要立刻赶去东京,在机场时接到琳达打来的电话,说徐伦被当成小偷,扭送到了警局。琳达难得着急,他却不认为这是大事。徐伦这孩子平日里的样子他多少都看着,她绝不会偷窃他人东西。既然事实已笃定,其他自然也能处理好。最后事情也确实得以解决,可无论是作为父亲还是丈夫,他到底是失格了,哪怕琳达在生气时也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重话,此刻女儿的嘟囔也令他心里起了些波动。

    马路上的车众多,但依靠白金之星立刻锁定了车牌和车型,车主的长相也出现在屏幕上。

    “你认识吗?”承太郎问徐伦。

    “没见过。”徐伦看了他一眼:“妈妈的同事我都知道,说不定是她以前的熟人?”

    琳达同他说起从前,她生活在农场时的日子,总是带着怀念。在结婚前她回去看过一次,承太郎也就跟着去了那一次,没到两天就回来了。照料过她的人都已失去,她对那地方的人没有感情,这个人不会是其中一员。

    要调取详细的资料,便要警官帮忙了。真诚将人打动,打了几个电话,警官就得到了消息。

    “真是巧了。”他说:“你们要找的人刚被逮捕。自己过去吧,我就不送了。”

    父女二人到警局的时候,他们要找的人刚和律师一起出来,在大马路上整理领子,骂骂咧咧。承太郎走到他面前,询问情况。

    男人的手指套着跑车钥匙,在两人眼前转:“你是那个疯女人的什么人?”

    “她是我妈妈,不是什么疯女人!”徐伦拧起眉头。

    “我看你也挺疯。”男人仗着律师在场,又挑衅般地看向眼前高大的男子,“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哼,就算我对她做了什么,又怎样?”

    承太郎缓缓道:“你是最后见到她的人,说出来不会有坏处。”

    “我不说呢?”

    余光撇见父亲依然冷静,徐伦伸手就要抓住男人的领子,张口就要骂。

    承太郎按住她的手:“徐伦,去那边等我一分钟。”

    徐伦仰头瞪着他,在父亲沉默的注视下,她还是走到了旁边的树下。徐伦扯下低垂的叶子,一下掰了根叶片下来,朝那边看了过去。

    这个距离,听不太清三人在说些什么,只听巨大的“嗵”声,马路旁的跑车上立刻多出了一个立体画派的凹洞,随即是男人痛彻心扉的尖叫。

    承太郎回头看了徐伦一眼,示意她可以过来了。

    11

    这座城市并非铜墙铁壁,它的每一条道路都通往他处。在阳光的护卫下,琳达迷了路,这份一无所知令她拥有了全部的世界。她的世界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宽旷,无知也能带来无限。拥有大大身体的小女孩从追捕中躲开,开始享受他人的瞩目。她羞怯的笑容为她换来同样的友好,有人邀请她坐在路旁一起吃饭,也有人拿着红酒瓶问她要不要一同去参加派对。琳达拒绝了她不了的存在,只是沿着宽敞的达到走去。城市的修建总有其道理,她在最后到达了无数人为之奔赴的蔚蓝海岸。

    第一次去集市上,只能看见人,她还未察觉到是否有自己的容身之所,就已穿行其中,正如新生儿在意识到自己在呼吸前,就发出了大声的哭喊。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要同其他人打交道,这时必然的事,当时也有谁牵着她的手吧,为了卖掉农场里的动物,或许也是为她找到一户新的人家。

    人人都叫她的名字,活着干脆称呼她“那个孤儿”,久而久之,琳达连自己的姓都快要忘记,只在需要填写纸质文件时出现的姓氏于她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她想过父母是怎样的人,在看到公牛被屠宰,母牛老去时。听说她的父母是在飓风中丧生的,也有人说原因是车祸,连关乎死亡的讯息都如此模糊,要在这世间找寻两人存在过的痕迹、推开名为家族的这扇门,凭小小的自己是做不到的。因而琳达即刻就放弃了,这也是为什么她从一开始就羡慕拥有双亲的人。时间却揭示了一切,她逐渐发现幸福的家庭屈指可数,而不幸总是会将每个人笼罩。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无论她经历过什么,此时此刻,她是自由的。

    “海……”她轻而易举地吐露出这一名称,然后朝它奔赴而去。

    她对海没有概念,模糊知晓它和土地一起,组成了这世界。对于泥土,琳达已了解得够多了,它们是怎样地将她折磨,又是怎样地承载了她的身体,她已很清楚了。农场的附近就有河流,她还没学会要如何将鳄鱼制服,因而只能坐在木板桥的最前,将脚伸进水里。纵使要进入河里,她也不敢和其他同龄的孩子一样尽情嬉戏。她想,如果自己溺死在里面,是不会有人发现的,她还处于害怕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年纪。

    沙滩的人们就和下饺子差不多,一锅浅淡颜色承载了各色□□。琳达试图分辨出沙砾在手指间摩挲的感觉和握着泥土有什么不同,然后她不得不承认,虽说前者更加温暖而柔软,她却更喜欢更厚重的后者。孩子们用铲子和桶子搭建着城堡,琳达悄悄地接近了他们,她神奇地发现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是呆滞而漠然的,似乎对她毫无兴趣。看来她真的成了大人,就像她对待其他大人一样,这些孩子们也将她视作陌生人。

    琳达坐到他们身旁,隔了段距离,开始搭建她的城堡。细白的软沙在她的手中塑性,她能用泥土捏出小猪崽,也能将沙子做成城堡。孩子们的目光很快被她吸引,琳达接过他人递来的铲子,拍平了堡垒的墙壁。

    “姐姐,再做一个吧!”一个孩双眼发亮:“我也想要。”

    琳达得意地将水同沙糅合在一起,用大师般的夸张姿势拍打着沙子。承太郎和徐伦来到沙滩旁的台阶上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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