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崔钦入了诏狱后,嘴还是很紧。

    聂如靖让姚文焕亲自督着,口供都要呈给她亲自看。

    “您放心,到了诏狱,再硬的骨头都得让兄弟们敲碎,那崔钦,等榨完了酒,保准撂个干干净净。”

    诏狱是京中三大狱里最有名一座,光是刑具就有十八种,嫌犯入狱后,通通都会来上一遍,行话就叫“榨酒”。

    “看得紧些,别让他寻了短见。”她吩咐。

    崔家没多大的根基,崔钦若是供得多了,少不得,便会有人报复到他妻儿身上。

    为保全家人,他想要一死了之也不是不可能。

    “属下明白,”姚文焕递上一本册子,“大人,前日您吩咐查崔家那个找咱们要驾帖的小子,属下让他们把他上头三代都扒了出来,底细都在这里头了,您过目。”

    聂如靖点了点头,“搁那儿吧。”

    --

    等聂如靖走出锦衣卫公廨时,抬头便见一弯金钩般的月牙早已挂在夜空。

    锦衣卫下辖东西司房、南北镇抚司等十七个卫所,领着校官、军匠等三万余众,上要卫宿天子,下要监察百官,大大小小的事数不过来,她更少有在日落前能散衙回家的时候。

    她向来的习惯,在衙署坐堂时,就乘便轿回去,免得街头百姓见了那身锦衣卫的官服受惊。

    聂府在南熏坊的甜水巷里,需穿过棋盘街。

    等轿子沿着玉河一直走到皇墙夹道外,她掀起轿帘吩咐轿夫,“从后门进。”

    轿夫哪里能不知道她的习惯,前门时常有来求见的官员,大人是为了避开他们。

    轿子停稳,朱砂般的官服从轿中一出来,仿佛暗夜里一抹幽微火苗,在夜幕中也格外扎眼。

    “聂大人留步!”

    聂如靖闻声回头,就见原来轿子前头不远处,竟有一道身影隐匿在夜色中。

    听到那一声,聂如靖眉头便已轻蹙。

    大内里头太监独有的音色她绝不会听错,而等那人从阴影里走出来,圆帽、鸦青色直身、皂靴。

    明显的东厂打扮。

    “邬掌公?”她看清了来者面目,执了一礼,疑惑问,“掌公何故在此?”

    东厂除了为首的提督太监,还设有两名掌帖为佐官,现今缺了一位,这位陈掌帖便稳坐了厂里的第二把交椅,在京中也算得上个人物。

    “瞧大人,怎么如此生分,叫卑职姓名便是了,什么掌公不掌公,那都是底下猢狲们胡闹叫的。”

    “这么晚了,难不成,是提督大人有何台旨示下?”

    “哪里,是卑职自作主张来叨扰大人,督公他老人家并不知情,”邬进贤走近了,低声道,“不瞒大人,卑职这里有件小事,来给大人添麻烦了。”

    “掌公客气了,有事您吩咐底下人来知会就是,如此屈尊,”她四下里看了看,“竟连番役也没有带一个?”

    “大人说哪里的话,厂卫同气连枝,卑职常来拜见大人,不是正经应当的吗,至于人嘛,其实是带了的,”邬进贤转身去,对着阴影里道,“还不赶紧上前来拜见指挥使大人。”

    崔瀚从夜色里走上前时,聂如靖神情微变,而崔瀚身侧还有一人。

    灯烛将那张脸照清的一霎,聂如靖几乎立刻,就记起了姚文欢递来那册子上所载的名字。

    崔沭。

    --

    有邬进贤在,聂如靖不好将人拒之门外,只能带着他们三人进了府。

    这不是崔瀚第一次来聂府,前两次他在前门,无论塞多少银子,门房都不肯通报,只说聂大人不见外客,将他递上的名帖退了出来。

    这几日,他四处求人,银子水一样的泼出去,却没人敢应承。

    谁敢为了他崔家,去触锦衣卫的霉头。

    好在那晚父亲跟他交的底,说这些年没少孝敬邬进贤,若走投无路便去求他。

    可为了请动这尊大佛,家底都快掏空了,这已是最后的希望。

    只是这希望,很快也破灭了。

    待到从聂府出来时,聂如靖亲自送了邬进贤出来。

    邬进贤面上还能端着笑,崔瀚神情却是木木的,一副绝望到心死的模样。

    崔家的马车远远停在胡同口,等三人上了车,邬进贤长叹一声,“没想到,这聂如靖,八千两的银票递过去,她愣是看都不看一眼就推了回来。”

    “掌公,连您老的金面她都不看,”崔瀚无力地感叹,“那这京城里,小可还能去求谁?”

    “咱家算什么,在咱们这位指挥使大人眼里,什么东厂掌帖,指甲盖儿一般大,”邬进贤摇了摇头。

    邬进贤身在东厂,呼风唤雨惯了,在聂如靖这儿折了面子,心底也有些不痛快,沉着脸不语。

    马车沿着玉河缓行,远处水闸的流水声传来。

    崔瀚心烦意乱,忽地瞥见身侧的崔沭。

    那日他见到崔沭面对聂如靖毫无惧色,又见他问及驾帖,才发觉自己这个旁支的族兄还颇有些见识和胆量。

    他心里畏惧聂如靖,又想着能让崔沭帮自己拿拿主意,才叫上了他一起走这一趟,谁知他一路上闷不吭声。

    “崔沭,你有没有什么主意,说出来正好请掌公斧正斧正。”

    崔沭虽比他年长,可因为是旁支,崔家本家对他们向来没有好脸色,直呼姓名惯了。

    崔沭神色如常,“聂大人官居三品,受圣上看重,银子自然是不缺的,锦衣卫掌着这么多要案,便是指挥使,想必也不敢轻易徇私……”

    “好了,好了,”崔瀚听了他这些,心头更加不快,摆摆手道,“你别说了,一句有用的话也没有!”

    “等等!”一旁的邬进贤却蓦地开口。

    “怎么了,掌公?”崔瀚不解道。

    邬进贤看向崔沭,目光有在他身上逡巡了一轮,然后缓缓笑了起来。

    “你记不记得,方才聂如靖,跟你这族兄说过几句话?”

    崔瀚想了想。

    走时,聂如靖送邬进贤,走到屋外忽然驻足,对着他身后的崔沭道,“这位公子,那晚好胆色。”

    打进了聂府,崔沭一直不曾开过口,谁都没想到,聂如靖会忽然与他说话。

    “京中人人畏我如恶鬼,”她望着崔沭的一双眼睛,与他目光相会,唇边勾了浅淡的一个笑容,“你不怕我?”

    崔沭当下答的不过是场面话,“大人秉公执法,有何可惧?”

    “当日我便觉得公子你有些面善,像我一位故人,”聂如靖笑意不减,“这胆量,也有几分肖似,当真叫人生出了倾盖如故之感。”

    也就是这两句话,有什么蹊跷的?

    崔瀚有些疑惑。

    “那你记不记得,打从咱们坐下后,聂如靖看了他多少次?”邬进贤指了指崔沭,“那眼神,你没嗅出什么味道来?”

    崔瀚仔细看了看崔沭,“掌公的意思是让他再去送一次银票,对聂如靖说说好话?”

    邬进贤“啧”了一声,“怎么还没开窍,什么银票,你怎么还没看出来,多少银子聂如靖都瞧不上,她瞧上的,是人!”

    “人?”崔瀚惊疑,“您是说……聂如靖看上他了?”

    “崔公子,咱家在宫里当差这么多年,要说瞧人脸色窥人心思的本事,那可不是白混的,这人呐,财和色,总要爱一样,聂如靖既然不贪财,”邬进贤嘿嘿一笑,又指了指车壁前坐着的崔沭,“咱们再给她送合心合意的大礼,把你这族兄送去,给她松松筋骨解解闷儿,保不齐就能打动她那石头心肠了。”

    话已说得这般直白,只差没有“男宠”二字说出来。

    崔沭脸色一变,不好在此时顶撞邬进贤,只能收敛了怒气,平静道,“恐怕是公公高看了,崔沭一介草民,又怎么可能入得了聂大人的眼。”

    “哎呀,公子这样一表人才,”邬进贤抬手往他身上一比,“做什么这样菲薄自己?聂如靖也说了,你长得像她一位故人,什么故人?说不上,就是那有过首尾的旧相好呢?”

    崔瀚看着崔沭,眼神复杂。

    要说他这副相貌,能被聂如靖看上倒也不奇怪。

    “崔公子,咱家的这双眼,那是在老君炉里练过的,从不走眼。她聂如靖再威风,也不能雌鸡化雄,她也跟天底下的妇人一样,遇到入眼的汉子,也照样要腿软腰酥,走不动路。”

    崔沭听不下去这些粗鄙的话,出口道,“可若是邬公公您猜错了,怕是反而会惹怒那位聂大人。”

    “咱家猜得准不准,试一试不就知道了。”邬进贤既拿了崔家的银子,便道,“这样,咱家再去聂大人那儿帮你试探试探,看看这人,她究竟肯不肯要。”

    --

    城东筒子巷里,崔家旁支们都住在本家府邸的两侧,一众挨着的大小院落,崔沭母子的居所算得上最寒酸的之一。

    “儿啊,夫人方才来这儿说的那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崔母拽着儿子的手,焦急地问,“你要去服侍那个,那个锦衣卫里的凶神煞鬼?”

    崔母口中的夫人,就是崔瀚的生母赵夫人,煞鬼是京中百姓暗中对锦衣卫的称呼,而凶神,则是专指聂如靖。

    崔沭猜到崔瀚会选择信邬进贤的鬼话,昨晚回来时,崔瀚就一改口风,竟称他起“兄长”来了,还说什么,要为他们母子置办新的宅院,给他娘请最好的大夫治病。

    可任他说了多少好话,崔沭也并未松口。

    只是没想到,一招不成,他们又换了一招,今日赵夫人竟来了崔母这儿威逼。

    还说什么服侍,看来他们在母亲面前并未明言,让他去聂府做什么。

    他们也清楚那样不堪的事,说得明白了,崔母只会一口回绝。

    “锦衣卫的指挥使官大得很,娘,那位大人身边不缺人。”

    “咱们家里,虽不富裕,也没有把好端端一个人,送去给人家当下人的道理,秋娘,”崔母偏头去,对着炕上坐着的崔沭的堂嫂道,“明儿你帮我把夫人送来的银票和绸衣都给送回去,就说我家阿沭毛手毛脚的,伺候不好人。”

    “婶子,可……”叶秋娘踌躇着道,“他们方才说,若是不答应,会将您和沭哥儿撵出崔家。”

    崔瀚母子见利诱不成,便开始威逼,方才已经把狠话都说了出来。

    “撵就撵,我儿难道还养活不了自己么?老婆子我也还能动弹呢,饿不死!”

    “那四叔的墓呢,他们要把四叔迁出崔家祖陵,这么伤天害理的法子都想得出,婶子,他们是铁了心要逼沭哥儿,不会善罢甘休的。”

    崔沭坐在母亲身旁,缓声安抚道,“他们是想求那聂大人,见人家不肯收银子,一时病急乱投医。”

    “他们想要去求那凶神,让老婆子去磕多少个头都可以,可不能让我儿去受罪,那聂如靖多坏啊!”崔母咬着牙说道,“他们都说,她喜欢生喝人血,你去了,那不是骨头渣子都不剩。”

    “婶子,那都是他们瞎胡说的,哪有人真爱喝人血。”叶秋娘道,“要我说,沭哥儿说得对,堂堂锦衣卫的头头,身边那还缺什么下人,就是要送人去,本家那边还少了伺候的丫鬟随差?哪犯得上送自家人去。”

    叶秋娘到底不像崔母心思那样简单,猜到本家那边或许是看中了崔沭的姿色,才送人去。

    又劝道,“况且,那聂如靖坏事做尽,却独独没听说有什么霸占正经男子,当街强抢民男的。”

    听得那“霸占”“强抢”两字,崔沭握拳在唇边,低咳两声。

    “好了,你们别胡思乱想了,那位聂大人,多少人想攀附都攀不上,若是能送人去,排都排不到咱们这儿。”

    崔母点了点头,可那紧皱的眉头却并没有松懈下来。

    --

    文华殿冬暖阁内。

    女帝正坐在御案后,看着内阁送来的票拟,瞥见了一旁锦衣卫的奏本。

    她翻开那封奏本后没多久,聂如靖就被传旨召见。

    因女帝破例,给她在午门外的内阁旁设了值房,没一炷香的功夫,她就已经被带到了御前。

    聂如靖行完礼,女帝也不叫起身,指着那奏本,“这案子,谁审的?”

    “启禀圣上,臣亲自审的。”

    女帝沉吟了一会儿,目光晦暗,吩咐内监,“把徐闻叫来。”

    对禁宫里的宫人而言,对徐闻这两个字可谓如雷贯耳。

    司礼监的掌印,与首辅的地位不相上下,素有“内相”之称,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司礼监印章太监在宫内有乘轿特权,徐闻来得也很快。

    他年事已高,头上杂着斑驳白发,身形也有些佝偻,进殿时,焦急之下差点绊倒。

    司礼监是二十四监之首,徐闻便是所有内宫都人之首,所以就连御前伺候的内监也上前想去搀扶。

    徐闻却摆摆手,一脸肃穆地跪在御案前,“臣,叩见圣上。”

    女帝拿起案上的奏本,啪地一声,扔到了他面前地砖上,“你自己看!”

    徐闻捧着那奏本,越看,双手抖动得越厉害。

    等看完,他却侧目,看向了身后的聂如靖。

    “这上头写的,可曾冤了你司礼监?”女帝睨着他问。

    女帝病中时,病情都是密不外宣,甚至连太医的方子,都是密封落钥。

    可那奏本上所奏,却是司礼监的两个内监,将女帝的病情及每日的起居言行全都泄露了出去。

    最最叫人心惊的,是那上头清清楚楚写了,他们将消息,递给了东宫。

    徐闻知道女帝最忌讳这个,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臣管教失责,罪该万死!”

    “朕看你是老得糊涂了,”女帝斥道,“怎么,想给底下人挪位子了?这司礼监,你若是管着费劲儿,朕就让你去皇陵养老,那儿清净!”

    所谓养老,就是去守陵,这话不可谓不重。

    可他司礼监的人外通东宫,又是在圣上病重时期,这案子的分量徐闻当然清楚。

    便是有人猜测,是他授意这两人如此,借此结交东宫,他也百口莫辩。

    “臣有罪,但请陛下息怒,万不能为了臣的失责,损及龙体,那臣便是死上百回千回,也难以赎罪了。”

    聂如靖在一旁劝道,“陛下,都是底下的人不知死活,掌印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那你说,这两人怎么处置?”女帝问。

    “我朝律例,凡近侍之人,在外诈称私行或泄宫闱之事者,斩。”

    她这般说,虽是严格遵照律法秉公办理,却是将此事定在宫闱泄密上,而不是勾连外朝。

    实际上是在帮着司礼监。

    女帝看了看徐闻,盖棺定论道,“这两人交东厂,绞杀,此事到此为止,若有泄露及议论者,同罪。”

    --

    从文华殿东暖阁出来,徐闻还不停擦着额上汗。

    抬轿的内监们远远见了,直起身迎他,恭敬地头都不敢抬。

    他走近后却吩咐为首的管事太监,“把轿撤了,往后也都不必了。”

    聂如靖明白,这是表明自己失责戴罪,陛下虽未处置,他却要自罚。

    那管事太监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但听到掌印说撤轿,便让抬轿众人退去,自己却弯下腰去,涎着脸,“老爹,儿子背您回去吧。”

    宫里头对徐闻的逢迎已到了无所不及的地步,有头脸的,私底下都以儿子自居。

    徐闻皱眉,斥他退开。

    徐闻此刻要去东厂内厂,亲自吩咐如何处置这件事,聂如靖自然也要跟着走一趟。

    东厂内厂在东华门外,临着金明河,距离不近,徐闻因腿脚不便,故走得慢。

    等那些内监退得远了,聂如靖踌躇道,“闻翁,今日之事,是我对不住您老。”

    “说的什么话,”徐闻一笑,带着眼尾皱纹折都叠到一起,“你不是让人送了信给我么?”

    是的,在去文华殿之前,那封奏本的内容他已然知晓。

    聂如靖没吭声,她给徐闻暗通了消息不假,可那是消息却是在奏本呈上去之后传的。

    换句话说,可她若真有心袒护这位掌印大人,大可不上奏本,暗中将报知给他,私底下处置干净了,不捅到御前去。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徐闻悠悠道,“你想向陛下表忠心,这没错,让陛下罚了司礼监……那也无妨。”

    她闻言一凛,“闻翁恕罪。”

    徐闻轻拍了拍她手肘,“可你这次,是将整个东宫都得罪死了,这步棋,险了些。”

    陛下虽不让此事扩大,可那两人被绞杀,东宫那边自然能咂摸出味来。

    聂如靖苦笑,“不是闻翁从前教导如靖,御前之人,效忠陛下才是根本,若是三心二意,那是自寻死路。”

    “可如今,”徐闻叹口气,又掏出了袖中的手绢来,抖抖索索地擦着汗,“你可知道,出现这样的事,不是我当真疏忽了,那两人暗中给太子传递消息,其实我一早就心知肚明。”

    她讶然,“那您为何……”

    “自陛下病重,宫里有多少人心向东宫?外朝更不必言,朝臣们望风归附,这就是形势所然,”徐闻声音低沉,“再说了,陛下难道不清楚么?陛下一临朝便杖杀了御史,单是为了给你聂如靖出气,还是借机敲打朝臣,你心里,自是明镜一般。”

    “如靖当然明白。”

    锦衣卫是陛下亲卫,指挥使历来都是圣上心腹中的心腹。

    崔铮也不知是怕兄长入狱狗急跳墙,还是被背后的势力推出来投石探路,竟然昏了头,敢参锦衣卫的指挥使。

    他参的是聂如靖,打的却是女帝的脸,所以女帝那他杀鸡儆猴,做给朝臣们看。

    “我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可不能挡着底下的年轻后辈图个将来,挡也挡不住,我能拦得下这俩人,也有旁的人去做,我不过是白白得罪人罢了,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靖你呢,你与东宫割席至此,真不想以后了?”

    聂如靖心头一热,知道这是徐闻这是说的掏心窝子的话。

    她十五岁到御前,便受着徐闻的照料与指教,那一声闻翁,也唯有她一人敢这么叫。

    她抬眼去,汉白玉铺成的地砖如云拱托,远处金瓦朱墙,波涛般起伏的殿宇飞檐,一直连绵到了尽头的万岁山去,仿若天上的宫阙。

    帝国最盛大也最核心的瑰丽宫闱,这是自年少时就看惯了的景物。

    自她被女帝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已近十年了。

    “锦衣卫是陛下的刀,自然要握在陛下手中。”

    徐闻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国朝百年,女锦衣卫使还是头一遭,当初陛下不顾内阁阻拦任用你,果然是英明。”

    “闻翁抬举我了,只要您老知我一片赤忱,如靖便没什么惧怕的了。”

    “可我还是要提醒你,”徐闻眼珠浑浊,目光却矍铄,“你不惜得罪东宫,是为效忠陛下,可外人又会怎么想,东宫那帮属臣会怎么想,这你想过没有?”

    这些,她自然是想过的。

    “他们会以为,我选择了站在了梁王那边。”

    “前些日子,梁王妃屡次在御前吹风,劝陛下为你择婿。”

    她微惊,“陛下答允了?”

    徐闻摇了摇头,顿了顿又道,“可也没有驳回去。”

    聂如靖在御前当差多年,最擅揣摩女帝心思,听得徐闻的这话,就已经将圣意悟了几分。

    “王妃的胞弟杜郁亭,冠盖京华却一直未娶,梁王府的算盘珠子,是落在你聂如靖身上的。”徐闻点到为止,又唏嘘道,“我是老了,不中用了,可你的路还长,每一步,都得当心留神呐。”

    她点头,“多谢闻翁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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