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霜第二天想自己上山，成老爹没答应，说她一个小姑娘不安全，但他忙着开荒，林桂英也想多织几匹布过几天赶集卖掉，给家里这几口人改善一下生活，最后叫邻居家二柱子陪成霜一起。

    成霜带着二柱子漫山遍野地走，四处搜集可用的种子，时不时挖几颗野草放进背篓，二柱子觉得奇怪：“这又不是草药，还没长好叶子也不好吃，你采这个干嘛？”

    “这个结了果好吃。”成霜把那一株野生草莓放进背篓打算研究一下能不能做多倍体，又走了几步，成霜看到一片正在开的浅蓝色小花，二柱子说：“这是什么？还挺好看的？”

    成霜想找的东西找到了，但是这些胡麻看上去又弱又小，未经驯养改良产量可能很低，看样子还得再等一个多月。

    这一路收获颇丰，成霜回家发现小水塘已经挖好了，家里没人，看时间还早，她想了想，换下刚进山弄脏的衣裳对着水缸收拾了一下仪容，顺着村里的小路进城去了。

    到了镇上，成霜找了一家书铺问掌柜的能不能抄书，掌柜的看她一个女孩儿穿得也不好，怀疑地问：“你会抄书？”

    成霜说：“我会。”

    掌柜的还是不信：“我的书可贵着呢，写坏了怎么办？”

    成霜摇头：“不会，你的工钱是怎么开的？”

    掌柜的看这小丫头口气不小便也信了三分，按照平常报价：“咱们家是按书算的，近来时兴的话本子，《桃花缘》，前后十六本，一本二十个铜板。”

    成霜应了，坐在书桌前抄了一页，掌柜的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字写得居然真的不错，看了会儿觉得赚了，哼着小曲儿走开了，大概一上午，成霜抄完了一本，掌柜的问她要不要再抄几本，他可以加钱，成霜拿着二十个铜板不写了：“我买几张纸。”

    “买纸？”掌柜的愣了下，成霜指着他身后：“最便宜的。”掌柜的笑了：“你这些钱只够买四张桑皮纸。”

    成霜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如今需要省吃俭用到这个地步，最后推出五个铜板：“要一张，再借我用一下笔墨。”

    老板倒是没为难，只不过成霜写信的时候好奇地问：“小丫头，你这一笔字在哪儿学的？我看着有些不一般啊？”

    成霜挡着着白纸以防信件内容被人看到，写好了，同掌柜的道谢然后要走，掌柜的问：“要不要带几本书回家去抄啊？我给你加钱。”

    成霜笑了，回头：“掌柜的，您这生意，抄一本书究竟多少钱？”

    掌柜的见她这么问，也不惭愧，又拿出一把铜板：“原本是三十五，你这本值五十。”

    成霜心想，那也是廉价劳动力，她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三十个铜板道：“奸商。”

    书铺掌柜笑容一僵，成霜已经找地方寄信去了。

    她假说自己是昭靖公主密友给从前的心腹寄了一封信，打算搞点上辈子的钱花一花，顺便提了一嘴民生之艰，希望他们给上面通通气。

    也不知道李璜那厮怎么想的，百姓都苦成这样了还要打仗，还增收赋税。

    她现在摸清了一些李璜的想法，李璜总觉得父皇太过保守，可是北疆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收回来，早八百年就该开战了，不打自然不仅是因为外敌强劲，内忧都没解决，外患怎么平？

    偏偏这么简单的事情，九五至尊的位子上就是看不到。

    回家路上，成霜买了半斤猪肉，回家的时候林桂英已经在烧火了，见成霜才回来，埋怨问她做什么去了，成霜提着肉进门：“娘，咱们今天吃点好的吧？”

    林桂英见她居然买了肉回来，惊奇地问她哪来的钱，成霜指一指天上逗她：“稷神大老爷给的。”

    可是林桂英居然信了，连忙对着上天拜了拜，倒叫随意扯瞎话的成霜有点无措，轻咳两声进门，本想美美吃一顿红烧肉，林桂英却虔诚地将那本来就没多少的肉仔细地切成臊子炼了半碗油，还埋怨：“这肉太瘦了，才出这么些油，罪过啊罪过。”

    成霜看着被盛出来的油默默流泪：特意选了三层五花的好肉，就这么成了干臊子，确实罪过。

    好在还剩了点在锅底，小米下锅，今晚终于吃了一顿有荤腥的饭。

    次日，成霜开始在她的小水塘旁边忙活了，从早到晚叮叮当当，她图画的不错，可是木工做得很差，试了好多次，水车模型歪歪扭扭就是不成形，晚些时候成老爹回来看到一堆竹筒忍不住笑：“这是劈柴呢？”

    成霜幽怨至极，成老爹已经进门去喝水了。

    她不信邪，又试了一次，还是散架了。

    她不得不承认理论和实际操作之间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可是这个问题是必须得解决的，要是在以前，她只需要画出图纸然后交给工匠就好了，可是现在她连一个切合良好的传动装置都做不好。

    一个人的力量太小，况且这个领域她不擅长。

    就像当初她想帮无辜的人洗清冤屈，同样蚍蜉撼树，人心难测，她也不懂。

    吃过饭，成老爹来水塘边围观，成霜指着地上做失败的那些配件给成老爹解释：“这个小的轮子套在这个大的上面，这两个就会连起来，小轮子一转，大轮子就跟着转，到时候水就能从水潭里出来送到院子外面。”她指着搭好的竹管。

    成老爹听得似懂非懂，成霜闷头不快：“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我做得不好，这两个齿轮契不到一起。”

    “要是做出来的话，只要几天，山上的那些田就都能蓄上水，稍微养一养地，明年兴许就能种出来庄稼了。”成霜有点颓丧地起身，“我明天再想想办法吧。”

    成老爹站在水塘边好久，喃喃：“那样的话，不用挑水就能浇地了。”

    林桂英在侧屋织布，出门发现成霜不在水塘边发呆了，换了丈夫，她走过来：“你们两个干嘛？一个消停了又换了另一个，你也在这儿造水车？”

    成老爹提着旱烟袋看了眼屋里，屋里静悄悄，估摸着躺下了。

    他说：“我现在信了。”

    林桂英问：“什么？”

    成老爹说：“咱们家女儿是稷神。”

    林桂英：“啊？”

    这天梦里，成霜总感觉自己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她疑心自己魔怔了，连梦里都在做木工。